第二章 日子难过

2021-07-28 作者: 北乡狼煜
第二章 日子难过

姝娈面如死灰,娇嫩的面颊上毫无血色,她费力撑起上半身,柔弱的腰身似是纤细无骨。

“秦妈妈,您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秦妈妈担心道:“姑娘……”

“去吧。”她不愿与外人抱头痛哭,万分哀怨在心里百转千回,只想独自咽下。

秦妈妈无可奈何,后退了几步,她回眸看向虚弱的姝娈,劝道:“人生在世,必是坎坷不平的,姑娘即使哀痛缠心,切莫独自伤身,老身先退下了。”

营帐外卷地风来急吹散,雪粒飞扬,相较于昨日,却是弱了几分。行军再次准备出发,铁将军的部下匆匆催促妇人们动身,声厉词严。

“昨个风雪愈大,已然耽搁了一日,若是今日还到不了平城,上面责怪下来,你们都活不了,快走!”卒吏们推搡着末尾掉队的人,嘴里催促着。

姝娈跟随在秦妈妈身后,她不时地回头望望,这片荒凉之地,竟是母亲尸骨未寒的葬处。她含恨前行,滚热的泪珠洒在雪泥之上,化作一滩冰水。

平城路途疏遥,押送罪臣家眷的队伍竟浩浩汤汤走了过来,铁将军的马是军中老马,古人云,老马识途,它熟悉这长安城到平城的近道,不过区区几日,一行人马抵达平城。

平城守卫拦住铁将军的人马,大声询问:“来者何军?”

“威烈将军在此。”

一道通行牌亮出,守卫们皆抱拳作揖,“卑职无意怠慢将军,望将军赎罪。”

铁将军不在意地摆摆手,“罢了,开门!”

地刺快速搬离,厚重的城门缓缓展开。

铁将军双脚一夹马肚,“驾!”

大队人马步履匆忙,她们被安置于平城的浣衣局内,局中妇人为官,以洗衣浣纱为业,冯府上上下下几十口妇人都被遣送到这里做浣衣婢,终生不得离开。

浣衣局内,跪着众冯府妇孺。

堂前,一位宦官大人用捏细的嗓音道着魏律明法,一边用拂尘指指点点,眼眸里尽是不屑。

“官家有旨,北燕旧王冯朗意图谋逆,身为朝廷重臣,漠视魏律,本应诛连九族,府中罪妇不得归京。可官家宅心仁厚,遣尔等归京,一是念在罪臣冯朗爱民恤物,秉政劳民,百姓多言其视民如子,二则,依魏律,不知者可无连带罪过。如今进了浣衣局,你们应当兢克自持,不得逆反,可清楚了?”

众人呜咽,泣涕涟涟。

宦官急了,蹙眉道:“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京城!官家就正堂堂坐在宫中批阅奏折,尔等哭得如同嚎丧一般,若是让宫中的人听见,能留几条命?”

妇人们经不起吓唬,顿时噤了声。

“都是些没开化的刁民,白白劳累了铁将军一路押送进京。”宦官轻掐兰花指,一根指头掩在鼻下,仿佛闻见了不得了的臭味。

浣衣局的女使端来一杯新烫好的茶水,谄媚恭维道:“劳累了陈公公,旁着喝口热茶压压火气可好?”

宦官是宫廷里派遣来作威作福的,自然乐得其所被溜须几分,他立刻拿起架子,“还是局子的人懂事,知分寸,明事理。”顺势,端起温吞的茶水一饮而尽。

姝娈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虚情假意的场面,心中恶寒,原来这就是深不见底的宫廷,未进深宫,却也看清了宫内的虚假往来。

“得了,咱家也不在这里多舌了,堂下的奴您就瞧着办吧。”

女使鞠了一个深躬,“恭送公公。”

浣衣局处于宫廷外宫,由女官掌管,姝娈随着女使的步伐去更衣受训。

“罪臣家眷成了奴,便和普通的婢女相差甚远,你们要做的事比她们累的多,也苦的多,若是敢吭一声不,或是怠慢了半分,鞭子伺候。”

训话的女使精明强干,她俨然一副当家做主的气派,足足讲了一个时辰,寒冬腊月里,姝娈穿着单薄无棉的工衣,缩在人群里瑟瑟发抖。

“可听清了?”

众人答:“听清了。”

女使与一旁的婢女说:“领着她们先去用膳吧。”

用膳的膳房在东头屋内,狭小的空间里挤着很多浣衣妇,她们一齐打量着新来的奴女,却不肯多腾些地方给她们坐。

“姑娘,这是你的。”秦妈妈亲昵地递给她一块发黄发硬的窝头。

她虽然与姝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按理道,两人应是平起平坐不分上下的,可秦妈妈还是尊她为姑娘,关爱如初。

姝娈红了眼眶,把面食推了回去:“你也饿了一路了,你先吃。”

秦妈妈不以为然,笑道:“跟在夫人身边做的营生多了,身子骨不比姑娘娇嫩,你吃吧,她们还会发的。”

姝娈禁不起劝,饥不择食,一口咽下干涩的窝头。

“喝点,顺顺。”秦妈妈又端来一碗稀汤米粥,喂她喝下。

正在二人互相取暖之时,屋头里嚷了起来,两个浣衣妇纠缠在一起,扯着头发,状如泼妇。

“贱奴!让你偷我的粥汤!”

“我没有!”

“再说没有!反了你了?”

“……”

一旁的浣衣女都冷漠处之,无动于衷。姝娈欲起身,却被秦妈妈拉住。

她小声说:“姑娘,此处不比冯府,不是伸张正理的地方,我们初来乍到,多嘴一句,就是少活一天。”

姝娈又蹲下,她静默地看着两人愈打愈烈。

女使大人闻声而来,她情急之下挥起了长鞭,鞭响阵阵,打架的浣衣女霎时没了动静。

“干什么?青天白日造反!我还没走呢!”女使问一句,抽一下,两人臂膀上多了几条红印。

其中一个浣衣女扑通一声跪下,哭天抹泪地状告另一位:“女使大人,奴不是故意而为之,是她,抢了奴的粥汤,请大人明察。”

另一位着急道:“我没有!”

女使定睛一看,粥碗在另一位的手中,“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辩解什么?”

“怎么就人证物证具在了?我刚端起碗,她便找茬。”那人不示弱,她本是冯府的大女使,如今落入此处,心气不顺,句句顶上。

浣衣女匍匐在女使脚下,“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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