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鸾

空气粘稠如泥浆，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的身体，那张八卦网将龙月关从头兜到脚，迫得她连低头的动作就做不到。

她仰着头，神魂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里，仿佛灵魂漂浮在半空中，脱离了现实，半合的双眼中，乌黑的瞳转为金黄，瞳孔竖成一线。

识海中，元神小龙浮在空中不安分的扭动着身体，下一秒，眼睛便要张开。

强行动用神魂力量，这具身体根本就不能承受，龙月关面上有痛楚之色，张口喷出一口血。

这时，陡生异变。

一片尾羽浮现在她的额上，接着光芒大炽。

今夜，江城中的百姓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城主府所在的方向，夺目的光芒照亮半个天空，而聂府庭院中的众人更是被亮瞎了眼，半晌才找回视觉。

那光芒从龙月关额头开始扩散，接着她整个人淹没在光芒里，聂雄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变成了一片白。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片羽毛从龙月关额上浮现，接着漂浮向空中，化作一团更炽目的光团。

空中响起一声嘹亮的凤啼。

白芒淡去的时候，原地出现了一个人，俊眉星目，身量颀长，满头青丝无风自动，最后的光化作一件锦袍披在他身上。

他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袍子，伸手将龙月关揽入怀里，柔声道：“神魂堪堪稳定，怎能妄动？”

“如此莽撞，你不要命了？”他目光清隽，垂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时，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贴在龙月关脸颊上，也遮住了他半张脸颊。

发丝冰凉，惊得龙月关打了个冷战，她睁着一双竖瞳，看着头顶的人，脑子一团糊，张了张嘴：“无鸾？！”

男人却没回答，看到她嘴角的血迹，皱了皱眉，道：“这里交给我，你放心。”

说着在她额上一拂，龙月关便觉得无边的疲倦袭来，虽然心里叫嚣着不能睡不能睡，一定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可也敌不住黑暗袭来，闭上眼昏睡过去。

光芒终于散去，场内众人眼睛短暂的失明，许真人与八位弟子修行傍身，倒比旁人更早恢复视力。

庭院中，无鸾搂着昏睡的龙月关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几人。

“你是何人？”许真人问道，这人突然出现，也不知道他怎么出现的，看似胁迫着那女子，也不知道是友是敌。

无鸾没有理会他，看见还绑在龙月关身上的绳索，伸手抓住，轻轻一扯，绳网应声而断。

八名弟子胸口一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口喷鲜血齐齐倒地昏死了过去。

他们的术法被人强行打断伤了心脉，修行俱毁，醒来只怕也只是废人了。

“碍眼！”无鸾扫了眼还缠在龙月关身上的麈尾，伸手一把将其抓在掌中，骨节分明，指若暖玉的掌间覆盖上一层焰流。

此火焰气息与龙月关施展出的气息来看属于同宗同源，只不过明显无鸾操控得更加熟练。

麈尾烧的劈啪作响，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断开。

“咦？”竟然能扛住他的凤凰真火。

就算这麈尾水火不侵，但世间能抵挡他本命真火的东西屈指可数，这炼制手艺如此粗糙的末流法宝也能？

无鸾神识一探，发现了其中的一根凤翎。

原来如此……

至于凡人如何能拿到他的翎羽，无鸾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一百年前，他涅槃坠落人间，散落在这方天地的又岂止是几根翎羽。

“哼——”无鸾扯了扯嘴角，下一秒，麈尾在他手中化为灰烬。

许真人一声闷哼，咬住牙关，将喉咙中的腥甜吞了回去。

方才见对方动作，他就想抽回法宝，可是那麈尾被对方握在手中，像是与他切断了所有联系丝毫不听自己使唤，此时终于能感应到了，确实直接被人给毁了。

许真人目眦尽裂，，法宝被毁，八名弟子被废，这些弟子他精心培养多年，更是他坐镇一方超越同行的得力干将，这莫名出现的男人出手就废了他的左膀右臂，怎么不让他恨意滔天。

“阁下何人，为何出手如此辛辣狠厉？”许真人这时再也维持不住自己仙风道骨的外表了，声音嘶哑，双目赤红：“今日若是不给个交待，绝不能放你离开！！”

“聒噪！”无鸾甩了甩手指，他面上古井无波，声音轻淡淡的，“我若要走，你们何人拦得住。”

“好好，好！！”许真人连道几声，忽的转头看向聂雄，“城主大人若何？”

聂雄双目凝重，今日啃到硬骨头了，连许真人都栽了个大跟头，他不禁有些迟疑，“今日怕是不得善终……”

“城主——！”听闻他语气之中的退缩，许真人大急，尖声道：“你可别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

他损失这般大又是为了哪个？这时候聂雄想退缩，他绝不允许！

“呵呵~”聂雄摸了摸胡须，笑道：“许真人莫急，老夫方才只是在思量对策，今日这两人可是块硬石头，单凭我们的只怕留不住他，得要……”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困仙大阵！”

没有人知道，江城的地下其实有一个巨大的阵法，名为困仙阵，相传是几百年前在苗儿山中伽蓝寺中修行的东方大师所创建，相传这位东方大师活了好几百年，乐善好施，常常下山医治城中百姓，救苦救难，伸手山下百姓爱戴。

故而东方大师想在城中布阵时，城中百姓纷纷前来相助，只是这个阵法，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无人知晓，只有城历中不甚详细的记载能了解到当时的细微末节，一百年前，大阵曾启动过一次，而后再无动静，接着苗儿山中的伽蓝寺里的东方大师也不见踪影。

那个时候，天降雷火，天下大旱，人间一片焦土，城中百姓也曾上山寻找过东方大师，却都无功而返。

外间民不聊生，江城倒还不曾断过水源，不少人念着伽蓝寺的那位大师，都道是大师布下的阵法守护着江城。

江城这片还算是肥沃的地方很快就遭到了各路悍匪的觊觎，烧杀抢掠之事时有发生，也就是这个时候，聂雄的祖辈凭借天生勇猛，带领着城中精壮，守住了这座城，护的一方平安，民众推举聂家作为江城城主，这一传便是三代。

只是到了聂雄这一代，早忘了祖辈的一颗赤子之心，好在他不论如何，外表功夫倒是做足，明明是蛇蝎心肠，却偏爱做出一副菩萨外表，而他的幺儿聂无双更是不堪，欺男霸女毫无顾忌，城中百姓敢怒不敢言。

这个困仙阵是聂雄在查阅上一任城主，也就是他老子的书房的时候发现的，后来勾搭上了许真人，两人聚在一起研究了十几年，这才能堪破一角。

城主府便是这座一整个江城为阵的阵眼所在，而许真人靠八名弟子施展的困仙阵就是根据这座阵法而改良的。

相传那位东方大师，法力高强，更是有移山填海之能，他的阵法，既然是困仙阵，那么对付这个人一定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