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锦州城的酒肆街道嘈杂热闹，人声鼎沸，异常繁华，大道宽阔，规模是他们小镇十倍不止。

他们进了锦州之后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在谢暮探究的眼光中开了一间房，又叫小二上了几碟子小菜和糕点，如此便休整安顿下来。

陈秋意一口饭一口菜的细嚼慢咽，谢暮吃饱喝足后就往陈年年身边凑。

陈年年嘴里叼着冰糖糕，趴在窗口，被窗外的繁荣景象看的眼花缭乱，跟个土包子似的。

谢暮把手搭她肩上，豪气冲天：“看上什么，小爷送给你”

陈年年矜持羞涩道：“这不好吧”，随后兴奋的举起小手，指点江山，“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我都要，这啥玩意好像也不错我也要…”

谢暮呆若木鸡，好家伙，这是要喝光他的血呀。

“年年，别光吃甜的，过来吃点饭”，清润的声音温和如初，陈年年“哦”了一声，一秒变脸，毫不犹豫拍掉肩上的爪子，身上一个铜板子都没有居然敢夸下海口，她陈年年是那么好哄骗的吗？切。

谢暮跟在陈年年后面坐到桌子上，“等我回家了就有钱了”，目光闪烁，语气有点发虚。

他家里规矩森严，每个人的月例都有数，不可骄奢淫逸，不可吃喝嫖赌，不可仗势欺人，老头子把家里人控的死死的，自己却老是搞特殊，为老不尊。

这次回去估计一顿板子少不了，不晓得装病行不行的通，谢小爷很苦恼。

“谢公子打算何时回家？”

陈秋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他上挑的眼型微微下垂，神色淡淡，倒是有种温润如玉，清雅如竹的感觉。

谢暮薅了薅自己的头发，悻悻道：“马上就回，你们有啥事可以去城北的穆北王府找我”

陈秋意神色微动，声音却依旧镇定：“哦？那穆北王是你…？”

“是我那不成器的爹”谢暮叹气。

陈年年“扑哧”一声笑出声，“不成器的爹和不成器的儿子哈哈”。

陈秋意微皱眉头，年年简单纯粹，不谙世事，喜怒哀乐全在脸上，是难得的赤子之心。

他担心她吃亏，却又不愿让俗世的人情世故沾染她干净的内心，想了想，轻声呵斥道：“年年，不要胡闹，穆北王声名显赫，谢小王爷是谦虚”，语气虽比平时严厉三分，眼底深处却还是满满的纵容。

“知道了”，陈年年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她发现自己好像缺乏常识，为什么别人一听就知道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听到过？

别人都知道穆北王很厉害，她不知道。

唉～她不该跟小花二牛满山遍野的疯玩，应该好好跟着哥哥读书认字，了解时事。

一想到小花二牛，心里又开始发堵，连带着她的眼神都暗淡了几分。

谢暮以为小姑娘是被说了不开心，打着哈哈圆场：“这都是小事，不碍事的，”

他站起身来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一定要来找小爷我哦”，

陈秋意正暗暗思索自己语气是不是太重了，要不要哄哄之类的，就听到谢暮出声，他点点头，嘱咐道：“谢小王爷路上小心”

谢暮差点流泪，听多了不要闯祸，兔崽子，打断你的腿，乍一下被关心，心里怪感动的，他依依不舍：“好的，告辞”，然后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客栈。

“哥哥”

“嗯？”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陈年年能明显感受到哥哥的态度好的出奇，他平时不是这样，对待陌生人从来都是礼貌疏远，更不可能说主动关心。

陈秋意轻叹一口气，赤子心何尝不是玲珑心，他耐心说出自己的想法，“年年，这个世间呢，有很多种人，有位高权重者，谈笑间就能决定别人生死，但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平民，微乎其微，是蝼蚁，能随意遭人践踏，更别说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要想好好生存下去，我们就得寻找好可靠的盟友，如果找不到，也不能树敌，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知道吗？”

陈年年似懂非懂，“那哥哥想做的事是什么？”

陈秋意认真凝视她，少女的眼眸如山间的泉水流动，清澈透亮。

他心中微动，嘴角勾起，“当然是保护好你啊”

陈年年怔住，只有哥哥会如珠如宝的呵护她，她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哥，他老了不能动了她就端屎端尿的去伺候他。

还不知道面前的女孩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陈秋意通体舒畅，面上一片轻松，终于说出口了，慢慢来，他不急，有的是时间。

他只担心一点，他害怕告诉女孩真正身世后，她会哭着闹着找亲生父母，然后抛弃掉他。

他时常阴暗的想，她亲生父母最好品性不端十恶不赦，这样小姑娘只会记得他的好，从而心甘情愿的跟他离开，他们两个人会相依相伴，携手一生，再也不会有别人打扰。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他得查清楚屠村的凶手，不知道是不是跟年年的父母有关，哪怕只有一点危险，也要将它连根铲除，他赌不起，也不允许小姑娘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亭台楼榭，奇观异石，有流水从石头缝渗出，落入下方的被堆砌整齐的小莲花池中，“嘀嗒，嘀嗒”，十分规律。

少年一拢红衣懒散的依靠在楼台旁，手里把玩着一朵莲蓬，摘下一颗又一颗莲子扔在地上，并且乐此不疲，凤眸微眯，摄人心魂。

“最好是我想听到的话”，少年斜睨着地上跪趴着的人，开口警告道。

李忠粗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绪，“回公子，在锦州城，除了陈家兄妹外，貌似同行的还有谢小王爷”

少年把莲蓬一扔，他嗤笑，眼神里却毫无笑意，“什么陈家兄妹，他陈家也配？”

李忠不敢回答，只是抬头询问，“此事要不要告诉太傅？”

少年面露不屑，语气满不在乎，“此等小事，何必劳烦老师他老人家，李忠，你是个聪明人”

李忠踌躇片刻，已然做好了决定，他低头恭敬应到：“是”

“行了，下去吧”

“是”。

少年看了会儿院里的景色，不悦的皱眉，这些破石头真碍眼，明天就把它拆了。

过了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少年眼睛微眯，喃喃自语道，“穆北王府的谢小王爷？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