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厚墙,夜凉如水。
“哎~”,陈年年趴在围墙上,看着满天星宿发呆。
这是少女的五十四次叹气,白珩凉凉开口:“如果担心,可回去,你存的血够用两三天”
陈年年直起脖子懒懒的瞅了他一眼,摇头,“不行,我现在是烫手山芋,如果被发现跟我有关系,哥哥肯定逃不掉,你们不一样,人多势众,肯定有法子能保全我和我娘亲”
白珩瞧了陈年年一眼,难得的赞许道,“还不算蠢”,“……”,“对了,义父让你明日过去找他一趟,何时你自己定,他一直在揽月阁”
陈年年继续趴在墙头,“你找我就这事啊,行了知道了你走吧”,也没听见回应,不过眨眼间,身边就已经空无一人。
陈年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她睡不着,时间太漫长太难熬,她感觉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飘来荡去找不到依靠。
她想报仇,可是自己的力量太弱小,国师是棵大树,可万一他跟梁国皇帝是一伙的呢?人家愿意救她母亲,可不代表就愿意给她报仇,她不敢赌,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
日落又晨辉,又是新的一天。
陈年年闭着眼把头伸出纱幔外,丝丝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拂在脸上,清凉舒适。
梁国常年酷暑,夏长冬短,难见春天和秋天,已近五月,天气逐渐炎热,只有早上晚上凉爽一些。
陈年年睁开眼,冷不丁的被头顶青面獠牙的图案吓了一跳,唉,还是适应不了,这都啥吓人玩意儿。
洗完漱又随意薅了下头发,陈年年轻车熟路的摸去小厨房找吃的。
十八层的生活自在又安静,没有侍从,厨子也是到了时辰做好饭就走,陈年年喝着浓香甜软的南瓜粥感慨道,这里可真是咸鱼躺尸的最佳福地啊。
吃饱喝足,她还记得昨天白珩说的话,方位差不多都搞清了,这次顺顺利利的来到了揽月阁门口。
还没敲门,里面就传来一声低沉暗哑的中年男音。
“进”
陈年年推开门,阳光从门外直直照入,驱散了房间里的阴暗,一片明朗。
她稳了稳心神,扯起嘴角,朝端坐在正椅上的白渊甜甜笑道,“白渊伯伯找我何事?”
白渊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光亮,他眯了眯眼睛,缓缓把视线聚焦在少女身上,“无甚大事,就是问问你是否愿意跟着伯伯的弟子一起识文断字”
陈年年惊讶的看了白渊一眼,他是从哪里发现自己不识字的,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第一次来揽月阁的时候闹出的笑话。
肯定是白珩那个大嘴巴!
她不喜欢学习,不过人在屋檐下还是得低头,她垂下眼眸,乖巧道,“愿意的”
“好”,白渊温和一笑,在看到年年乱成一团的头发后,斟酌半晌,又道,“安安,是伯伯思虑不周,等会便找个婢女过来伺候你”
他不喜人伺候,差点都忘了安安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姑娘。
陈年年感觉到他视线在自己头顶停留了片刻,她摸了摸自己胡乱绑的发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用的伯伯,我只是不会扎头发,我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跟伯伯不用客气,听话”
“…好吧”,陈年年也不坚持,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她来讲无所谓,白渊伯伯开心就好。
“还有,你要记得,你以后的身份是我新收的义女,你可以继续叫我伯伯,但是在人前,一定要称呼我为义父,记住了吗?”,白渊郑重叮嘱道。
陈年年乖巧点头,鼻头有些发酸,对于别人来说她是突然冒出来的,现在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还是国师之女,除了皇室没人敢轻视她,她知道国师在梁国的地位。
白渊伯伯不仅仅是给她了身份,更是给了她可以在人前放肆的底气。
国师办事效率极高,陈年年回到房间屁股还没坐热,门就被叩响了。
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白安小姐,奴婢是国师大人派来伺候您的”
陈年年扬声道,“进”
进来的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身材苗条,长相温柔恬静,低眉顺眼的站在陈年年面前,是一点错也挑不出。
陈年年看直了眼,好温柔的姐姐,这怎么忍心让她伺候呢?国师大人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咳咳”,陈年年清了清嗓子,拉过旁边的凳子拍了拍,“这位姐姐,你坐这里”
女孩极轻的摇了摇头,“这不符合规矩,奴婢站着就好”
啧,声音也好温柔啊。
陈年年假装不耐烦,任性道,“你跟着我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坐你就坐下”
“…这”,女孩看了陈年年一眼,怕惹的新主子不快活,犹豫半天还是坐下了,不过堪堪坐了小半个屁股,更像是斜靠在凳子上。
陈年年看了看凳子剩的大半空间,幽幽的叹了口气,她从小生活在乡野间,没有阶级观念,温柔姐姐别扭她也别扭。
算了,来日方长,她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习惯。
“姐姐叫什么名字?”,陈年年摸着下巴打量着女孩,询问道。
这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婢女,倒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世家子弟。
女孩微微低头,行了个半礼,“奴婢王漓,家父是太史令王蒙”
陈年年惊呆了,居然蒙对了,虽然她不知道太史令有多大,但是人家大小也是个官员呀,她何德何能。
伸手托住快掉了的下巴,陈年年诧异道:“既为官员之女,为何会来做我婢女?”
王漓抿了下唇,语气却没有一丝波动,“奴婢是庶女,母亲早逝,父亲不喜,家里已无牵挂,能来国师府伺候是奴婢的福分”
短短几句,道尽人间炎凉。
梁国世家极重嫡庶之分,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正室所出,皆十分优秀,但是心胸狭隘,看不得她的存在。
她是庶女,又无才华,父亲并不喜欢她,府里人势力眼,对她阴奉阳违,在府里尽是连丫鬟都不如,所以从小想要的东西,她得千求万求才能求到。
她知道父亲想巴结国师从而青云直上,干脆遂了他们的心意进入国师府为奴为婢,好让国师眼里有他王家一席之地。
她一直在一层打理弟子的生活起居,这次听说国师新收了一位义女,一来就住进了最神秘的十八层,还愿意让闲杂人等去十八层伺候。
她觉得是个机会,便毛遂自荐来到这里,国师不喜铺张,摘星楼皆已素净为主,唯独这间房间,极尽奢华。
她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陈年年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问又怕触及到别人的伤心往事,细细的眉毛扭在一起,她对温柔的人总是想莫名的呵护一些。
王漓见状,微微坐直身子,语气柔和,“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陈年年却是问不出口了,她们地位不平等,她想知道的王漓一定会说,但是也没有必要。
她最多是知悉了一段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文字,而对于王漓来讲,是把伤口又血淋淋的撕开给她看。
“无事,你的发髻很漂亮”,陈年年甜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想让漓姐姐也帮我挽好看的发髻”
王漓看向眼前笑容明媚的少女,愣了愣,回过神来又连忙起身,开始整理杂乱的梳妆台。
收拾完毕后,才轻声开口,“请小姐移步,小姐想要梳什么样子的发髻呢?”
陈年年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娇嫩的脸蛋,语气欠揍道,“都可以,反正我脸好看”
哪知身后的王漓认真的点头赞同道:“小姐是极好看的”。
陈年年默默的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好害羞啊,这辈子都没这么不好意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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