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雷撒尔说的那样我们是否找到伊祖尔纯粹看运气。大天使泰瑞尔更关心也是狄亚波罗是否已经完全恢复了力量。如果后者恢复了他身为魔神的实力,我想我们几个人类是无法杀死他的。
我问希尔穆德,伊祖尔会不会就是他们传说中的那个堕落天使,圣骑士犹豫的点了点头,“可能吧……”
“你觉得他很坏吗?”我又问。
这次,希尔穆德犹豫得更久了。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低声说道:“即使是天使,也无法单独对抗整个地狱吧?”
我环视四周,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法杖抓得更紧了。
这不是人呆的地方。
“天使能够被杀死吗?”我忽然问了个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不能。”雷撒尔有点冷漠地插嘴答道,“他们也无法自杀,因为他们不具有身体这种东西。”
“那我们……”
“但他们可以被消灭。”
一阵难言的寒意从我心底里透出来。我有种冲动想抓住走在我前面的雷撒尔,但是这个想法终究没有化作现实。
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无边平原,竟然怀念起地底迷宫的狭窄通道来。在那里,至少还有坚实的墙壁可以依靠,可以利用地形避免被围攻。可是这里不行。这里是一马平川,我们容易发现敌人,敌人更容易发现我们。温斯特等三位圣骑士也依然没有恢复能力,我不知道他们的内心是否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真是讨厌的声音。”
玛雅在一旁抱怨道。她是说这里的风声。或者,那不是风声,而是灵魂的悲鸣。
“克雷丝,你会唱歌吗?”
我被问得愣了一愣,看着玛雅半天才答道:“会。”
“唱一首来听听。”
“为什么要我唱?”我顿时感到很难为情,“圣骑士他们也会啊!”
“谁要听战歌!”玛雅撇了撇嘴说。
“不是战歌啊……”
我的分辩声像往常一样被亚马逊的声音压过了:“克雷丝要唱歌了!”
希尔穆德在我身后轻轻的笑了,我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同时感到脸颊迅速发热。我觉得连走在最前面的巴巴力安都转过头盯着我,真是……
不过被玛雅分派了“任务”是逃不掉的,特别是我已经回答了说我会唱。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故乡连绵的森林。和亚马逊生长的雨林不同,那里充满阳光和新鲜的绿色。
“……我的家在那密林深处/是一个小小的木屋/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幸福//我的爱人啊/请你停下脚步/我不要珠宝、荣耀和财富/我只要密林深处的那个木屋/有你、有我,有我们小小的幸福……”
唱着唱着我又哭起来。我忽然明白乌玛姐姐为什么喜欢唱这首歌了。什么力量什么正义全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能在自己身边。如果那个人不能陪伴自己,那就只有自己去追随那个人……
“雷撒尔,消灭邪恶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我抽泣着问。
圣骑士古怪的笑了一下,答道:“是的。”
“即使你身边的人都死了,亲人、朋友、爱人,全部都死了,你依然要坚持消灭邪恶吗?”
雷撒尔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沉默了片刻,仍旧答了一声“是的”。
我突然觉得非常生气,拿起法杖对他一顿乱打,同时大声叫喊着:“你简直不是人!乌玛姐姐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家伙!”
后来还是希尔穆德从后面连我的双臂一起抱住才让我停下来。我早该想到,雷撒尔那个标准的圣骑士绝对绝对不会把乌玛姐姐放在第一位。
就在我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希尔穆德用力摇了摇我,说道:“有恶魔过来了。”
我慌忙擦干眼泪向四面看了看:确实有一些飞行怪物。但它们正飞快的逃走而不是向我们靠近。但它们逃跑的速度显然还不够快,一个高大的身影于黑暗中显现,举剑就将它们劈成两半。尽管那个身影是在砍杀恶魔,可是它本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随着它和我们的距离逐渐拉近,我彷佛又听到元素精灵痛苦的“声音”。它追逐那些怪物,肆意杀戮着。
不久,即使在这阴暗的地狱我也能清楚的看到它的模样了:它是目前为止我们所见到的体型最巨大、形象最丑陋的恶魔。我甚至在未来的时日中都无法用言语重现它的样子,它的身体表面被扭曲成难以描述的凹凸不平的状态,过分发达的肌肉也以一种丝毫没有美感的形状堆积在它身上,它的面孔就更难看了。但是,真正让我们震惊的是它背上残缺的翅膀——不是地狱恶魔那种蝙蝠似的肉翅,而是实体化的羽翼!
伊祖尔!
和大天使美丽的形态相比,这个存在是多么的丑恶。
堕落天使发现我们时略微停了一下。它可能也有点吃惊在这个地方看到活生生的人类。但它随即发出一声愉悦的叫喊,举起剑向我们扑过来。
一阵异样的寒冷也随之而来。
希尔穆德立刻将“抵御寒冰”的灵光笼罩在我们所有人身上,而我也将已经开始准备的冰魔法换成电魔法。
“那是……”
身后响起圣骑士迷惑的低语。但我现在顾不得那些,闪电接二连三的丢了过去。
“伊斯赛诺,你干什么?”
一声怒吼将我的注意力顿时吸引了过去。因为那是雷撒尔的声音(我果然无可救药)。
只见重重骨牢将雷撒尔包围起来,让他寸步难行。
“你果然是敌人!”
希尔穆德立刻举起双手饰剑,戒备的挡在我和死灵巫师之间。
另一边,堕落天使和巴巴力安他们已经交上手了。
骨牢并不能困住雷撒尔,问题是伊斯赛诺不停的用魔法筑起新的白骨囚牢。他也根本不把希尔穆德放在眼里,骷髅法师和傀儡魔像守护在他身边,组成最坚实的防御。我扭头看看玛雅他们,又回头看看这边,不知道该先帮哪一方。
“伊斯赛诺,放我出去!”
又一排骨牢变成碎屑散落在地上,雷撒尔越来越急躁,而他剑上原本隐约的血色则变得清晰无比。
“啊————”
一个声音忽然响彻整个平原。它回荡在我耳边,直闯入我的灵魂深处。我心里又涌起面对墨菲斯托时的那种无力感。无论怎么挣扎都赢不了的。我们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可是将大天使泰瑞尔囚禁在塔·拉夏古墓的魔神!我们……这样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们来做?我们只是人类而已!
“……!克雷丝!克雷丝!”
当我的意识回到现实,看到的是希尔穆德惶恐的眼睛。他双手抓着我的胳膊,用力摇晃我,让我觉得自己要被摇散架了。脸上凉凉的,我竟然又哭了吗?
“别晃了……”我说,“你居然把剑丢了,你不是个合格的圣骑士……”
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我一下子被他拥进怀里,紧紧的、紧紧的抱住。
“我以为……你被、被控制了呢……”
幻子说,法师是最容易被黑暗吞没的。好像是真的呢……
我稍微用力挣扎了一下,希尔穆德立刻就松开手。他别看脸不看(或者说不好意思看?不敢看?)我,说道:“伊斯赛诺能和雷撒尔打成平手,他也是……厉害……”
两边的战斗依然在同时进行。我的理智觉得我应该先打倒死灵巫师、让雷撒尔能去帮玛雅他们,但是心底里总有个声音在说,阻止雷撒尔!阻止他!心还在犹豫的时候,身体已经开始行动,当我听见希尔穆德惊讶的声音时,冰风暴已经接连落在雷撒尔身上。
以“庇护之光”(sanctuary,中文直译就是庇护所)击退骷髅法师的雷撒尔显然没料到我会攻击他。寒冰很快就在冻结了他身上的链铠,使其变成硬梆梆无法活动的一个硬块。铁魔像趁这个机会猛击雷撒尔的右手,我心惊肉跳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即看见那不祥的武器脱手飞出去好远,又“当啷”一声跌落地面。
伊斯赛诺转身看着我,向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又用重重骨牢将雷撒尔困住,让铁魔像守着他,接着才指挥剩余的骷髅法师以及火魔投入对付堕落天使的战斗。
“你们……”
希尔穆德完全被搞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身面对另一个战场。
这一边简直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希尔穆德的光环不能完全抵抗堕落天使的冰冻魔法,隔不了一会儿就有人被一层冰壳裹住。好在是七个打一个,否则被冰冻之后再挨一剑……
但是,堕落天使的武力可能还不是我们最难以应付的。我才注视了它两三秒钟,刚刚那股绝望的感觉又浮现出来。我不知道最接近它的温斯特、乌瑞克他们是什么感觉,但我讨厌和它战斗。
“为什么你们所谓慈悲的主没有阻止他闯进地狱?”我一边施展魔法一边问希尔穆德,“为什么任凭他堕落而没有救他?而且,他堕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吧?为什么到现在才说要消灭他?”
圣骑士没有回答我。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瞟见在不远处蠢蠢欲动的某些东西。于是我不再对他说话,让他专心戒备那些可能袭击我们背后的怪物。
我讨厌和伊祖尔战斗。我讨厌它杀戮时流露出来的疯狂,让我想起被墨菲斯托控制住的雷撒尔。它残缺的羽翼残酷的表明它原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它杀戮,因为它这丑陋的躯体中只剩下这一种意识而已。无论恶魔还是人类,甚至天使,只要出现在它眼前的活物,它统统都加以屠戮。
我确定伊祖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我依然觉得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脑海里浮现出雪白的翅膀被污染的瞬间……我忍不住想大叫,把心里那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克雷丝!”
我听得见希尔穆德的叫声,我也听得见玛雅的弓弦声和灵狼的咆哮。我的意识并没有陷入虚无,我能看也能听。但是我的所有精神都被堕落天使“抓住”。
杀死它!
消灭它!
“雷云风暴(Tderstorm)!”
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让多数闪电落在伊祖尔身上而不是乌瑞克他们身上。尽管如此,误伤依然不少。因为进行远程攻击而没有被雷电波及的玛雅顾不上指责我,箭矢不停的射出去,替其他人争取回复的时间。伊斯赛诺那两个几乎不受雷电伤害的傀儡魔像也趁机占据了最前锋的位置。
此时,一面盾牌旋转着撞上伊祖尔的头颅,让它连连退了好几步,同时发出可怕的吼声。
我们当中有盾牌的只有……
“继续,克雷丝!”
我本能般的服从了这个声音。我再次聚集雷云,将闪电更集中的落在堕落天使身上。我注意到一团五彩的光辉笼罩住其他人,而这次他们显然没被电能伤害。
伊祖尔发出痛苦的叫声。而我也闻到了浓烈的焦臭味道:闪电不像火焰能在外表直接看到伤害结果,可是那种破坏力有时比火焰还可怕。
乌瑞克突然大吼一声,以自己为轴心转了一个圈,利用这离心力将巨斧狠狠的砍进伊祖尔的腰部。堕落天使大叫着抓住斧柄,手中的大剑狠狠的劈下来。巴巴力安慌忙松开武器往旁边闪避。两个傀儡魔像适时的抓住伊祖尔的双臂,而火魔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立刻给它造成了痛苦的伤害。接着,其他人一拥而上……
我不由的别开脸闭上眼睛。直到一个讥讽的笑声响起……
那个巨大丑陋的身躯已经不见了,在那上方虚悬着模糊的、散发淡淡光晕的影子,隐约看得出是天使的形象。
“泰瑞尔那个笨蛋……是他派你们来的吧?”那个影子说,“他还以为我是自傲于自己的武力才跑到地狱里来的吗?用灵魂之石囚禁黑暗三魔神的蠢主意就是我告诉他的,现在大地上的祸乱可以说是我一手策划。地狱征服人间已无法被阻止,狄亚波罗现在正恢复他身为魔神的全部力量。人类啊,你们的结局也只有毁灭而已……”
“不要自己骗自己,伊祖尔。”
雷撒尔淡淡的打断了堕落天使的恐怖宣告。他的右手仍毫无生气的垂在身体侧面,德哈克很快发现这一点跑过去帮他治疗,而他却不太在意受伤和被医治这两件事。
“伊祖尔,如果你真心投靠了黑暗之神,为什么还能使用‘神圣冰冻’?如果你真的舍弃了过往的一切,为什么在那个实体化的身躯消失之后显示出天使的形象?如果你真的已经堕落,你又为什么会发出绝望的声音?”
堕落天使没有回答雷撒尔的质问。他缥缈的身影很快化作若干光点消散了。
我们赢了。
可是,完全没有胜利的感觉。
雷撒尔拾起自己刚刚扔过来的盾重新固定在左臂上。他低头看了看伊祖尔留下的大剑,俯身拿了起来。那种庄重典雅的外形,显然不是地狱的产物。
“带回去当作我们消灭伊祖尔的证物吧!”伊斯赛诺说。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时将其他人的注意力从方才的压抑中拉到他的身上。
“我好像还有件事忘记问你了呢!”玛雅很凶恶的瞪着死灵巫师说。她可能没看到我对付雷撒尔,否则肯定把我们俩一起“审问”。
“他是在帮忙。”雷撒尔转身对其他人说,“我差点又被控制……”
虽然大家没有表露出来,可是我还是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被控制的雷撒尔比敌人还可怕。我连忙打开了传送门。一来是想转移一下其他人的注意力,二来在刚才的战斗中乌瑞克他们也消耗了不少治疗药水。
彷佛迎接我们回来似的,泰瑞尔就在传送门出口的旁边。我们依然看不到他的面孔,但他颤动的光翼似乎泄露了他的心情。
“你们杀了伊祖尔……”
他不是在提问,也不是确认,倒更像是一声感慨。当雷撒尔将堕落天使临终的话转告大天使后,这位主的战士对此没有作出任何评论。不过,在他接过那柄原属于伊祖尔的大剑之后看了很久,开口叫了海尔布。
应该是圣骑士的那位铁匠从大天使手中拿过大剑只瞟了一眼就笑了。
“普通的水晶剑。”他说,“只是配合体型做得比较大而已。”
泰瑞尔似乎点了点头,身影迅速淡化直至消失!
“别担心,小丫头。”海尔布笑着对我说,“他只是暂时不以你们看得见的形象出现。”
我顿时暗暗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泰瑞尔要像伊祖尔那样不见了呢!
“好啦好啦,放松一下!”
贾梅拉清脆的声音这时插了进来。她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见她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你们也往返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补充完东西就走,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怎么样?”
“但是,我们……”
德哈克话才刚开头就被贾梅拉打断了。
“休息,是为了更好的战斗。如果一直这么撑下去,你们全都会垮掉。这个时候应该听从医师的建议。”
事实上我们确实需要休息。不是身体上的伤痛而是一种对战斗的疲倦。在外面,睡觉也睡不好,让人害怕的声音随时在耳边回荡,任何时候都可能有恶魔出现,超出人类想象的奇形怪状的生物经常闯进我们的视线,有时躲避我们,有时则袭击我们。而刚刚和伊祖尔的战斗更是耗尽了我们的最后一丝热情。如果此时再遇上怪物,我想我们还是能够继续应付。但那是“应战”,而不是“进攻”。这样太危险了。
“好了,开心点,我有个好玩的游戏可以让你们放松一下。”
贾梅拉如此说的时候,我看到海尔布两眼望着天花板、脸上露出哀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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