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悸动

经过几日的折腾，原乾一终于克服了心理障碍，但是这段时间他也不想再去义庄了，生怕又来几件比孙秀才还恶心的怪事，所以干脆就安分的待在胭脂铺，这几日的乖巧甚得他姑妈的欢喜。

“唉……”

原乾一托着腮帮望着对门热闹非凡的纸艳楼，忧愁的叹了口气。

没了宵禁，纸艳楼的生意比以往更好了。此时天还未暗，楼外已是宾客如织，翠钿遗路，笑语声声，想必入夜后，楼中定是美人美酒长相逐，天上人间。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嗟叹，原乾一垂下了头。

“师兄！”

原乾一抬头，只见许觅文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笑嘻嘻的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原乾一走出来，向他身后扫望一番。

“别看啦！师父不在！”

许觅文大摇大摆的走进店里，将鸡鸭递给店中的小伙计：“这是师父让我给你的，你那日受惊吓过度，这些给你补补身子！”

原乾一转身打量许觅文，见他一身道士装备，疑惑的问：“你跟师父去除妖了？”

“没有，就我自己，师父那日回去后就病了，所以这几日都是我上任。”

说完，许觅文拿出桃木剑耍弄两下后摆出一个出剑姿势，挑眉看向原乾一。

“帅吗？”

原乾一面部僵硬的动动嘴，冷笑一声，随即又想起许觅文后一段话：“等等，你说师父病了？她居然会生病？”

灵久樱向来身子骨强硬，见鬼杀鬼，遇魔斩魔，现在居然因为看到一个吃屎的人吓病了，这应该是原乾一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师父那天回去后吐了一宿，折腾的她最后卧在床上到现在都不能起身。你不知道”，许觅文凑到原乾一耳边，小声说道，“师父她有洁癖。”

许觅文说完最后一句话，自己也笑开了。

“所以她这几天都起不来了？”

“看样子病的不轻。”许觅文摩挲下巴，回想起灵久樱吐的昏天暗地的样子，然后肯定的点点头。

原乾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次他知道了灵久樱的这个小软肋，定会找机会戏弄灵久樱一番，想到这里内心就止不住的兴奋。

“东西给你了，我就先回去啦！”

许觅文收拢身上的东西后，与原乾一道别，临走前一拍脑袋，似是想了起来了什么，扭头又道：“哦，对了，师父让我转告你，叫你这几晚不要乱跑，说你有桃花劫。”

说完，挥挥手便走了。

但是原乾一压根没听到他最后说的话，心中还在琢磨着用什么法子戏弄灵久樱。

晚间各色瓦子、茶肆、酒楼人声鼎沸，热闹异常，所有商业空前繁荣。

远处的湖面，花云凝冉，灯火煌煌，湖面上画舫不绝，几个绝色歌伎正在歌舞娱人，夜空的烟火璀璨得就连星月也黯淡失色。

虽说是鬼月，但人们并没有太过害怕忧伤，反而用一种喜庆的方式悼念亡人。

漆黑的夜空被点缀了一个个亮点光芒，人们放孔明灯，点亮天际。

今日心情甚好的原乾一提前打烊了胭脂铺，关照伙计早点回家，然后独自夜游。

夜色茫茫，镇中心的河边聚满了放河灯祈福的人，灯月交映。

原乾一走上座蜂腰桥，看着河中一眼望不尽的星星灯火，心中很是愉悦。

一股兰花的幽香扑面而来，身旁有人缓缓走近，是位姑娘。

原乾一心里窃喜，捋了捋头发侧身准备搭讪，当看清来人的模样时，顿时惊呆了。

“师……父？”

原乾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身旁的人，心想着许觅文下午还说灵久樱卧病在床，此时怎会出现在这里。

莫不是觅文那小子骗我？

原乾一满脸疑惑的看着身边的灵久樱，只见她面带笑意，眼睛不住的盯着自己。

灵久樱平时都板着脸，面若冰霜，不苟言笑，此时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原乾一却有点不好意思了，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师父你怎么在这？”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灵久樱俏皮的反问道，声音无限温柔，原乾一内心一阵慌乱，如寺钟敲打，当即转身背对灵久樱，手不住的抚平胸口。

这不是平时的师父，这不是平时的师父，难不成她被孙秀才刺激的脑仁锈了？

平复半响，原乾缓缓转身，再抬眼打量灵久樱，灵久樱也歪着头看着他，忽闪忽闪眼眸。

盯着她的笑容良久，原乾一后脖颈子发凉，双手合十对着灵久樱就是鞠躬一拜。

“啊啊，师父你别听觅文乱说，我真的没有嘲笑你，求你别作弄我了！”

他想着灵久樱今晚这么反常，肯定就是许觅文回去后打小报告了。

“噗”

灵久樱噗嗤一笑，探出身子，凑至原乾一耳边，轻声说道，“别紧张，我是有事来寻你的。”

原乾一一愣，侧头怀疑的看了灵久樱一眼，立直身子。

“师父你找我何事？”

“当然是找你玩啊……”灵久樱脱口而出，猛地对上原乾一吃惊的眼神，又赶紧装模作样的清清嗓音，正色道。

“我的意思是让你陪我巡察。”

“巡察？”原乾一有些莫名。

“中元将至，妖魅横行，我们修道之人必然要多留心点，你看前几天那骷髅怪整的我们多惨！”

听她这么一说，原乾一顿时斗志昂扬。

“没错！现在的邪祟太变态了，居然让人吃屎！这对普通人幼小的心灵是莫大的折磨！对我们修道之人也是极大的侮辱！”

好不容易遗忘的画面，原乾一再想起来又是一阵恶心，但灵久樱现在又主动找自己，当然要好好配合。

“师父，我们先去哪？”

“先去放河灯吧！”

“嗯！”原乾一坚定的应答，随即发现灵久樱话中的异样。

“放……河…灯？”他僵硬的扯动嘴角，疑惑的看着灵久樱。

“对呀！放河灯是为了安抚亡灵，你不先讨好他们，他们怎么会老实呢？”灵久樱一本正经的解释。

原乾一思忖半响，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好像有点道理……”

见他信了，灵久樱兴奋的拽着他的手就向河岸卖河灯的小摊跑去。

站在摊位前，灵久樱拿起几盏河灯把玩，眼中尽是欣喜，活脱脱的小女孩模样。

原乾一看着灵久樱，此时心头迸发一组词：天真浪漫。

愣了半响被自己的这荒唐想法吓到了，慌张的甩头。

灵久樱虽然也才十八岁的年纪，但由于从小生活在道观，所以心性都要超凡许多，自然没有寻常百姓家的女儿纯真。

“这两盏怎么样？好不好看？”

灵久樱双手各提一盏河灯举在头顶两侧展示给原乾一看，眼里满是期待，好似在询问心上人一般。

河灯星星火光，映衬出灵久樱的笑靥如花。

“嗯……”

原乾一此刻哪里还在乎什么河灯，今晚的灵久樱总让他有各种不对劲的地方，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我出门太急没有带钱，你能不能先垫付？”灵久樱看着原乾一尴尬的笑着。

原乾一看着她纯真的模样，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银子给了小贩。

瞧他给了银子，灵久樱欢快的提着河灯，向河边走去，四下旁顾后，寻到一处空地坐下，转身又对不远处的原乾一喊道：“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原乾一回过神，边应和边小跑过去，蹲在她身旁。

“拿着你的。”

灵久樱递给他一盏河灯，然后又托着自己的河灯，在原乾一的注视下颤着纤细的小手把河灯放逐于水面，束发的绸带随着灵久樱细致的动作滑落至肩头。

河灯巍巍晃晃地在河水的荡漾下渐行渐远，橘色的烛灯夜幕中亮若繁星。

原乾一痴愣的看着灵久樱，河中花灯的暖色光亮星星点点的落入少女墨黑的眼瞳中，一点点汇成了星河。他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要沉醉杂而双蕴含了漫天星辉的眸中。

砰咚。

原乾一一愣，伸手将心口捂住。

砰咚。

心怎么跳得这样用力，好像倾尽全力地跳了两下，而后又忽然归于平静。

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