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苏醒

第207章 苏醒

半年的时间过得似乎有些太快了，颜沁的头发只长长了一些，院子里的柿子树半树柿子尚青半树柿子澄黄。

宋京墨望着柿子树出神，没管飘落的雨丝会不会打湿头发又或者沾湿衣裳。

风灵大陆不常下雨，等到风雨晴雪有了规律，这个世界的规则便差不多补全。

天道的休养期过去了。

“柿子还没熟，实在想吃，可以摘下几个用谷子埋起来，过上一段时日就可以吃了。”颜沁正好推门出来，看见宋京墨目不转睛的盯着柿子树，笑着说道。

“还是树上熟的柿子更甜一些，就让它们挂在枝头吧。”宋京墨摇摇头，目光轻飘飘的落到那些沐浴在雨中的药植。

灵气化雨固然更有助于药草的长成，这含有细微规则之力的雨对植物也是很有好处的。

这样想着，宋京墨毫不客气的取了净瓶收集起雨水来。

左右要回荒域了，刚好可以开始着手给荒域的一大家子准备风灵大陆的特产。

不得不说，人类的智慧确实出众，而且十分擅长制造工具。

宋京墨在心里把半年来体验过的东西尝过的美食过了一遍，很快初步敲定了要带回荒域的特产清单。

雨水只能算其中一样小礼物，其他的东西还需斟酌一二。

“阿琰明日便年满十六了。”宋京墨暂时把礼物的事搁置到一边，偏头看向和自己站在一处看雨的颜沁。

颜沁在这半年里并没有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她本身就极为优秀。

服用了洗髓丹配合药浴洗筋伐髓，外表上的改变也没多大，只是皮肤白皙了一些，一头发丝乌黑发亮，一双眼睛安静的望向某处时如一汪清泉，整个人透着干净气。

因为时常同药材打交道，时不时也会开炉炼丹，颜沁跟被腌入味一样，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药香略苦，闻着还能提神。

“这些日子，阿琰炼制了不少清神丹？”宋京墨从药香里闻出丹药种类。

无风城城主以考核的方式选拔治理无风城的上下官吏，官吏这职位设得虽虚，权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下放下去的。

考核的内容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文试、另一个是武比。

文试考理论知识，为的是筛选出有真才实学有想法敢作为的人才，不限制身份，普通人也能报名参加考核。

武比主要是武师参加，也有实力不错的灵师报名，通过武比考核的人，会在训练一段时间后安排到无风城城防中任职。

无论是高官还是小吏，都是治理好一座城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普通人参加武比没什么优势，参加文试是条投入不高回报不小的好路子，每逢考核，清神丹清神药剂的需求量就会急剧增加。

临时抱佛脚这种事，广大考生是很有共识的，临时不临时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这个心，而不是直接开摆。

颜沁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无风城城主府平日里就会收购清神丹，考核时间临近，报考了文试的人又将清神丹的价格往上抬了抬，一些品级不够高的丹师在这段时间就会专心炼制清神丹小赚一笔。

对颜沁来说，清神丹炼制起来并不费劲，只要药材备足，灵力供应得上，一次性就能炼成上百枚丹药。

这段时间都在炼制清神丹，身上浸染的便是清神丹的药香。

微微的苦，泛着淡淡的凉意，有点像是雨后松叶混着薄荷香。

“明日生辰可有什么想法？”宋京墨把话题绕了回去。

颜沁对过不过生没什么想法，过也行，不过也行，于是她摇了摇头。

宋京墨盯着颜沁看了半晌，看得颜沁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衣冠不整了才挪开目光。

“行，我知道了，今晚好好休息。”

“好。”颜沁也习惯了接受宋京墨给她准备的东西，这并不代表她不能打理好自己的日常生活。

第二天一早，檐下雨滴成帘，空气中透着凉气。

颜沁换上新衣，循着桂花香踏进小厨房。

“桂花糯米糕，尝一个。”宋京墨眼也未抬，精准的把放着一块桂花糯米糕的小碟子递到颜沁跟前。

“这是在做什么？”颜沁接过碟子，拿起糯米糕咬了一口，那股香甜的桂花气息就溢满唇齿间，还带着新米的清香。

宋京墨把长长的面条下进锅里，下意识的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然后扬眉笑道：“长寿面！吃了长寿面，往后都顺顺遂遂的，长安无虞。”

一碗面里只有一根面，里头卧着一个煎蛋。

没加入别的配菜，调料也简单，香气却浓郁，颜沁看着被端到面前的这碗长寿面，不知不觉眼眶就红了。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画面，白发苍苍的老人赶大清早起来去菜园中摘来带露水的新鲜青菜，生火烧水擀面煮面调味，把面条和配菜都盛入一个粗瓷碗中。

面条、煎蛋、青菜，三者混和成的香气能把一个睡梦中的小孩唤醒。

“外婆，今天的面条里有鸡蛋！”

“今天燕燕生日，吃长寿面。”

“我是小孩，长寿面应该是老人吃的才对。”

“长寿面老人吃了长寿，小孩儿吃了平平安安。”

……

颜沁慢慢吃着面条，记忆也跟着一点点的回归。

宋京墨没有发现异常，只当是颜沁被面条的热气熏了眼睛，自己下了一份素面也吃了起来。

她昨日请了冰属性灵力的灵石给她制作了一个小型的冰柜，夜里做好了蛋糕放进冰柜里冷藏，冰柜放在小风阵里防止冰融化。

白天还有另外的安排，蛋糕等晚上了再吃。

在宋京墨这儿，生日要么不过，要么就要过得有仪式感一些。

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生日蛋糕就是生日最大的象征，不是说年纪长了一岁。

吃蛋糕、收礼物、接受祝福，开开心心的，才应该是生日这一天的全部内容。

宋京墨也没做太多的准备，只尽可能的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小鲸，辛苦你了。”颜沁吃完面，轻声说道。

“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

“看，雨马上停了，我们先出去吧。”宋京墨没意识到不对，等拉着颜沁站到屋檐下，宋京墨突然想起了颜沁方才的口吻。

那不像是颜沁，更像是沈清琰。

雨刚好在这个时候停了。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洒落，天际出现了一道彩虹。

“看！彩虹！”早知道会有彩虹出现，宋京墨还是被那道彩虹惊艳到了。

熟知彩虹出现的原理，只要想，就能人为的制造出彩虹来。

但那样的彩虹，比不上雨后初晴时出现的彩虹。

空气都是湿润的，似乎浸着草木和泥土的香气。

阳光是温暖的，不会烫，落在皮肤上甚至有种被毛绒绒覆盖的温柔触感。

颜沁望向天边那道彩虹，眼里笑意温柔。

“真漂亮。”她似乎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彩虹了。

实际上，她连身边的景色都很久没有留意过。

记忆还停留在大陆裂开万族大劫降临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的记忆太重了，像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又不得不逼着自己更理智更清醒的去做出决策。

人族确实不缺一个沈清琰。

但是缺一个从头到尾都能坚持下来，一心一意为人族谋划的精神领袖。

没有谁比沈清琰更合适了。

这也是沈清琰自己的选择。

“好像荒域生机复苏的那天，也是一样的好看。”

透着生机的美，不是死气沉沉的，带着希望，带着光芒万丈。

“阿琰，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是崭新的时代，你也拥有崭新的未来。”宋京墨没想到颜沁会突然恢复作为沈清琰时的记忆，但她反应也很快。

“是啊，这样的未来很清晰。”

“同样是一眼就能望到头，却让人觉得是值得期待的。”

一步步的修炼、突破，靠着炼丹赚取灵石和修炼资源，直到突破元婴期，通过世界通道抵达中转位面荒域，然后选择留在荒域或者去往更高位面的世界。

人生握在自己手中，不会觉得不安，也不会觉得迷茫。

沈清琰完全能够走一步看一步，做好当下的事情，然后慢慢的去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京墨也笑了起来。

她们并不是同一类人，但是刚刚好的是，她们完全可以聊到一起去。

“我方才在吃面的时候，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沈清琰慢慢的说道。

“小时候，家里的长辈，也会专门给我做一碗长寿面。”

“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面也只是面，因为过生日，所以额外放一个煎鸡蛋。”

“煎鸡蛋的香味浸在面汤里，染在面条上，一碗普普通通的素面，也有了浓郁的香气。”

“我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吃过那样的面了。”

宋京墨没有听沈清琰提起过自己在原来世界的生活，乍一听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相同。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倒也没有。”

沈清琰目光一寸寸的扫过院落，细致程度像是要把每一株草每一朵花每一棵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要看一遍。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知道自己回不去，所以刻意的不去回想，渐渐地，就跟忘了一样。

没想到，最先想起的是这一段记忆。

“那家里怎么样了？”宋京墨自己无牵无挂，对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多少留恋。

如果沈清琰想要回去看看的话，倒也可以想想办法。

“在我长大之前，抚养我的长辈就去世了，后来也就没有人替我煮长寿面。”

不是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也不是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只是有很多很多的东西都可以替代长寿面，年轻人一贯不喜欢那些。

祝福、礼物、鲜花、美食、热闹能把人整个埋起来，却始终填补不了那一块亏空。

那一块，是只有那碗再简单不过的长寿面才能填补起来的。

“一直没有问，清琰，你想要回去吗？”

如今风灵大陆的位面高度和原来世界的高度相近，只需要再借助一点特殊手段，就能够确定原来世界的空间坐标。

说要回去，并不是空谈，而是实际可行。

沈清琰愣了一下，没有说想，也没有说不想。

在这个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上万年，在原来那个世界呢？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如果也过去了万年时间，昔日长辈的坟墓是不是已经和埋葬她的山坡融在了一起？曾经居住过的老屋是不是已经寻不到存在过的踪迹？

还有曾经认识的人，在历史书上恐怕都很难翻到相关的记载了吧。

沈清琰有些不敢想。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偶尔会想一想，时间实在过去了太久了……

“只要伱想回去，空间和时间都不是问题。”宋京墨想起自己的那几位在位面之间穿梭自如的师兄师姐，相当乐观的说道。

“我再想想。”沈清琰仍旧没有做出决定。

哪怕是现在有了选择，她也仍旧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身体太过脆弱是不可能进行位面穿梭的，提升修为淬炼身体变得极为重要。

叶紫带着礼物赶到，说了一大堆的祝福话语，沈清琰收下礼物时还有些不适应。

三人去外面逛了一圈，买了一些特色的小食，又在酒楼里定了一桌席面，逛好吃好回家，三人也没有别的娱乐消遣项目，于是霍霍起了院子里种着的药材。

各自选择几种药材现场处理制作成药剂、药粉或者炼成丹药，然后看谁的成品更有意思。

宋京墨一看沈清琰，新壳子里装着老牌炼丹宗师的神魂，再一看自己，资深药剂师加炼丹师，唯独一个叶紫还只是药师学徒。

这样的比试似乎有失公平。

叶紫并不在意这些差距，而是尽可能的把自己新学的药剂配置好，成品的淬体液中规中矩，达到了及格线。

沈清琰炼制了补气丹，一颗顶三颗，宋京墨则是炼制了养颜药剂，更受女性青睐。

傍晚时分，叶紫抱着药剂和丹药回到了住处。

天色黑透的时候，宋京墨把沈清琰按在椅子上，取出用隐匿阵法藏起来的冰柜中的蛋糕，点燃蜡烛，轻声唱起了生日快乐歌。

歌声唤醒遥远的记忆，沈清琰配合的许愿、吹灭蜡烛、切蛋糕、吃蛋糕。

深夜月色如水，沈清琰站在窗边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忍不住去想，里头会不会有一颗就是她的家乡。

凉凉的夜风拂过，一束莹白的花落在沈清琰窗前。

“生辰快乐。”男声清越，一如当年。

沈清琰一手接花，一手关窗，把月光关在窗外，自己靠着窗子，脸颊泛起粉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