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半年,远走宋国游说的滕相子代终于归国。
这半年的游说,可谓是起起伏伏曲折婉转。
宋国国君在试探出子代游说的真正目的之后,虽对滕国的布局有所震惊,但在宋国国君看来,这不失为一良机。
知子代有利用之嫌,宋国国君却不恼怒。国之交,于相互利用。子代目的被探明,子代也是波澜不惊。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愿则下流。”眼看着宋国在利益的诱惑下就要上钩了,可不只是出于什么原因,国君竟是突然回绝了。
子代十分疑惑,心有不甘,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归国。
子代游说失利,这是出乎子代的意料之外的事情,他回到滕国后没有立即面见国君,而是回到府第思索起该如何给滕侯一个交代。
老叟为子代倒了一杯水,而后低头在旁不敢打扰。
子代喝了一口,后有些不悦道:“为何不是茶水?”
老叟一愣,很是不解道:“大人不是……”
相国子代之前是极其讨厌喝茶的,因为茶是九霄宫的东西。只是不知为何子代突然就又要茶了。
子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道:“难不成天下之茶皆出公子羽之手?为何我在宋国也见人喝茶?难不成宋茶也是公子羽的不成?”
公子羽种茶,这是滕国世人皆知的。
相国子代谏言不许公子羽用茶叶换粮之后,公子羽便让人去周边诸国中贩茶。
子代不知道,老叟却是知道的。
“是……是!”老叟低头承认道。
子代抬杯怒砸在地,愤怒道:“他去宋国贩茶,为何家司马现在还不来报?”
“老奴……老奴不知!”老叟连忙跪倒,惊恐道。
子代真是被气极了,他在离开滕国之前,就曾料到公子羽会如此行事,所以他早有布局。让他很是气愤的就是,鱼已经入网了,却不见人收网,他这个撒网的人如何不气?
这还得找他族里的长老来问,才能问清楚。
子代也不可能立即知道。
子代泄气抬手道:“罢了!罢了!去弄一些茶来!”
老叟抬头小心打量了子代一眼,子代反瞪回去。
“还不快去?”
喝茶已经在宋国流行,子代在宋国游说期间曾拜访过一些士大夫,这些人便是用茶招待他的。
虽然他对茶有所顾忌,但想到茶很有可能别家也有,就无所顾忌的喝下去了。
当习惯喝茶的子代,突然之间喝了一杯平淡无奇的清水之后,就会有些不自然。
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副场景,嫉恨公子羽的茶,发誓一辈子都不可能喝树叶的他,最终也逃不过真香定律……
“家主不知,现在市中无茶……”老叟低头道。
“为何?”
“听人言,是中山人在南湖西滨在于宋人发生冲突了。中山人来我滕国本就是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男子是少之又少。中山人与宋人发生冲突,故而无心无人再下山贩茶!”
“什么!?”子代闻言,是直接站了起来。
公子羽竟然现在就和蒙氏起了冲突?
“现在还不是耕种时节,中山人为何要现在涉足南湖?”子代下意识问道。
老叟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滚滚滚!”子代不耐烦的摆手,把这个一问三不知的老奴给喝退。
他一个相国府第的下人当然不明白公子羽和蒙氏起冲突意味着什么。
虽然子代对公子羽现在涉足南湖略有不解,但对计谋很是敏感的子代,自然就把公子羽的这个举动,当成了陷害。
公子羽明显在针对他子代。
子代越想越气,脸色是越来越阴沉。
“定是蒙氏!定是公子羽!真是欺人太甚!”
子代想通了自己游说失败的原因后,是又怒又悔。
子代怒的是公子羽用阴谋害他,悔的是自己的陷害太急了。若是等到回滕国之后,再布局,结果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查明这件事之后,这件事除了带给子代愤恨以外,还暗暗的让他舒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游说失利总算是有借口了。
这不仅是给滕侯一个交代这么简单,他还可以将罪责推给公子羽。
“还未到耕种时节,就跑去南湖肆意妄为!明知我在宋国游说,却还在这个紧要关头,与宋国蒙氏起冲突!我看你如何推脱这个罪责!”子代咬牙恨声道。
子代立即让人备车,即刻前往宫城,向国君禀告!
这次子代面见滕侯不算费力,也不算轻松。
子代毕竟是归国而来的游说之臣,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滕侯也是个人精,他知道子代归国没有立即来面见他,他就已经猜到了子代游说的结果了。
滕侯失望了,自然会让子代吃一吃闭门羹。
子代咬牙挺到了滕侯的召见。
子代行礼,带着哭腔道:“君侯!是子代无能,不能让宋国与我国结盟!全是子代之错,全是子代之错啊!”
滕侯看子代这个样子,虽心有不悦,但却不好再指责了。
“相国出使已有半载,路途颠簸,更是在他乡逗留如此之久。相国,你已经尽力了!无需过多自责,回府上好好休息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或许你我君臣的命运和滕国的命运早已被上天注定了吧!“滕侯叹声道。
滕侯并不信奉他儒家的天命说,子代很了解滕侯,滕侯是一个极为表里不一的人,用王权之术的说法,就是城府极深,不使臣下知其所想。
滕侯表面上表现得越风轻云淡,反而就越严重。
滕侯虽然没有治罪于他,但信任也再不可能像从前那般。
子代当然不甘如此,子代连忙道:“游说失利,虽有臣下学识不精之责,但此番失利,定非全然是臣下自己的原因。”
滕侯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道:“相国的言下之意,是寡人给予的支持还不够?”
子代大急,连忙辩解道:“臣下并无此意,此番失利是有人从中作梗,放才会使得宋君改变主意!”
滕侯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是何人?”
“公子羽!”
滕侯身子微微前倾,而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又坐了回去。
这和子代的料想并不一样,滕侯知道此事后,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很有可能是因为不相信子代的话。
“君侯可知,那公子羽竟是在我游说期间与宋国蒙氏起了冲突!”
“怎么会?你我虽定策,让其试探宋国对南湖西滨的态度,但此番还未到耕种之时,公子羽为何现在就与蒙氏起了冲突?”
“这便是公子羽的阴毒之处!公子羽分明是想阻止这场会盟,公子羽之意定非使臣下游说失利这么简单!”
“噢?其意为何?”
这是子代信手拈来的污蔑之术,要道出公子羽行为背后的阴谋,子代现在还没有想好要强加什么罪名。
“臣下不知!”
滕侯就怒了,“尔不知,为何要这般言语?莫非是觉得寡人好糊弄,随意糊弄就完了?”
“君侯恕罪!臣下绝非此意!只是觉得,游说之事兹事体大,乃是关乎未来局势的第一步!公子羽从中作梗,虽不知其意为何,但其插手之事,图谋必定不小!君侯不得不防啊!”子代义正言辞道。
滕侯沉默了,正如子代说的那样。这件事情是他费尽心思的布局,任何插手此事的人,都应该防备。
滕侯不在乎子代说的是不是欲加之罪,他在乎的只是子代的话有没有考虑的必要。
显然,子代用滕侯的布局,最终还是说动了滕侯。
“明日!公子羽会来上朝!”滕侯不能直接说什么,但这个提醒已经够直接了。
“是!”
“嗯!退下吧!”
“诺!”
相国子代离开大殿之后,登上车驾,只见一匹快马竟欲往宫城冲去。
坐在马上的是一名士卒,士卒并没有在城中纵马的资格。
一路上,士卒都没有遭到阻拦,由此可见,士卒带来的消息一定是万分紧急的消息。
子代又下了马车,而后对随行的仆从道:“将其拦下!”
“诺!”
仆从挡在道路的最中间,士卒虽是焦急万分,却不得不拉僵制马。
子代甩着袖子走了过来。
士卒看到子代后,在马上匆匆行礼,道:“见过相国大人!”
子代架着官威,轻嗯了一声后道:“前面乃是宫城,尔不知吗?”
士卒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
子代见此牌,顿时就不知如何说下去了。这是公族的令牌,是公族地位极为崇高之人方能持有的令牌。
这个令牌当然不能是士卒的。
子代不好再说什么,但又十分好奇,公族是有多么重要的事,要将这么重要的令牌交给一个士卒开路。
子代装得很随意道:“从何处而来?”
士卒把令牌亮了出来,子代都没有打探这个消息的权利。
这也是子代聪明的地方,只是为从何处而来,看起来并不算越权。
士卒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回道:“回禀相国大人!从魏国而来!”
子代托腮,自顾呢喃:“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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