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今天还不清楚小关的伤势到底如何,甚至不知道自己兄弟醒了没有。但考虑到小关即便醒了,肯定也无法多活动,所以没准备太油腻的食物。
因为油腻食物通常都不好消化,给伤员吃这些东西,只会给他们的肠胃增加多余负担。所以刘佳今天刻意准备了几样清淡的食物。
至于刘佳他到底准备了怎么样的食物?这里先卖个关子。在这里笔者要先说说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刘佳与小关的好兄弟,就是为逮捕志爷提供了有力证据的张辉。
张辉他通过对比录像画面等资料,从正规且完全合法的途径,找到了与伤害小关一案绝对有牵连的犯罪嫌疑人。他把相关数据传进内部信息网络以后,却还没就此住手。
过了夜班的下班时间后,年轻的临时工张辉被李工给“请”出了资料室。由于张辉他在昨天白天申请的那个临时通行证,这证到现在已经过了有效期。
张辉他多少有些感到无奈,不得不离开了已逗留将近一整天的某科研机构。接下来他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回到自己平常工作的衙门,自愿地加起班来。
其实张辉他现在还不死心,还在内部信息网络里关注着最新的有关信息,期待从中发现更新的线索。这案子不但与他自己的兄弟有关,还与他中学时代的偶像脱不了干系,张辉他自然还想找到一些更有用的东西。
他现在的心情,可比刘佳先前的状态还要恶劣得多。刘佳是为自己兄弟受害而莫名悲愤,而张辉除了相同的情感以外,还面临着“过去心目中的偶像崩溃”这一点。
象张辉这次所遇到情况,如果其心情继续恶劣下去,连他的价值观恐怕都会因此改变。
一个年轻协检员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身为他师父的张勇义“张头”并不太关心。他只注意到自己这个徒弟将近四十八个小时没有睡觉,便半强迫式地将张辉轰了出衙门大门去。
张勇义向自己的小徒弟吼着:
“给我好好回家休息去!”
张辉的恶劣情绪一下子暴发了出来,他就象个孩子似地,在衙门大门前打滚哭闹起来。师父“张头”也拿这种情况没办法,见大声喝骂几句都无效以后,只好把这小子拖回了衙门里,免得这小子在大门外“现眼”。
张辉哭闹了一阵以后,似乎是情绪暴发后引发了疲劳感暴发。他还没跟师父打过招呼,便倒在接待室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这一觉也没睡多久,才过了三小时左右,便一下从恶梦中惊醒。
张辉在短短的职业生涯里,已亲眼目睹了他这辈子里最为惨烈的一次自杀现场。他刚才在梦里将当时的情景给重温了一次,不过尸体那肿胀变形的脸,却无端变成了自己好兄弟的脸。
他在睡梦中并没发觉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梦,当时正打算“上前仔细查看”,却忽然发现尸体的脸又变成了志爷那张脸。过去偶像出现在他梦中的这张脸,当时显得极为扭曲癫狂,还发出了阵阵疯狂奸笑。
张辉他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梦里被惊醒了。
他身体一动,才发觉自己正躺在衙门里的沙发上。而接待室隔绝了建筑物室外空间的窗户玻璃上,已隐约能看到远处的朝阳。
现在的海州市可是在夏季,只要天空中没有多少云彩,每天早上五点左右,便能看到朝阳在远方渐渐升起。只不过在城市里基本上看不到地平线,所以无法欣赏到太阳从天际升起的景象。
见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张辉顿时做出了别的打算。刚才的恶梦使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睡意自然也全部消失。
张辉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昨天还没去过医院,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一点,张辉他可再也坐不住了,一颗心更是早已飞到了医院。他原本还打算与师父“张头”打个招呼,可现在师父却没有在衙门值班。于是他连招呼也没打,便出门找出租车去了。
他头脑里的意识还不算太清醒,但起码记得自己今天轮值晚班。起码在今天整个白天的时间,都能由他自己去自由支配。
反正在这一大早,衙门附近也找不到已开门营业的商店,张辉他干脆连礼物也没买,便直接往医院赶了过去。他之所以坐出租车,可不是因为他好逸恶劳,单纯是因为这钟点还太早,公交车还没正式开始运营。
海州市的公交车,最早也得到清晨五点半以后,才会开出当天白班的第一班车。虽说现在也快到五点半了,可张辉他却连这几分钟也没耐性去等。
先前就已经交待过,他现在想到医院去探望自己的兄弟小关,这想法的程度完全是“迫不及待”。
自从前天晚上回衙门“开工”以来,张辉他身上一直穿着的这一身制服。直到现在为止,同一件制服他足足穿了有三十小时以上。
前天到昨天的气温可远不算多凉快,加上来回奔波忙碌,制服上的汗臭味当然十分明显。张辉他在“学堂”里就习惯了汗臭味,在经受过专业训练以后,连烂泥塘都敢跳进去摸爬滚打的他,对自己那一身汗水臭气自然不怎么敏感。
再加上他为了抑制意识里十分强烈的睡意,此时正一根接一根地不断吸着烟。车厢里的汗臭味和烟雾,令驾驶着出租车的那位司机大哥一路不停地猛皱眉头。
司机大哥好几次想提意见,但一看到对方身上的巡检制服,就联想到了对方的官差身份。司机大哥他思前想后了好一阵子,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只好把车厢里四面窗户都给打开了。
由于这两天休息时间严重不足,张辉他一直没注意到他人的想法。直到快下车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先前所犯的错处。
考虑到空口道歉似乎没多少诚意,张辉在下车时特意多给了些车钱。当司机大哥要找钱的时候,张辉便特意嘱咐对方“别找钱啦”。
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说自己刚才没注意,所以一大早就将人家的车给弄脏了。他表示多给的那点车钱,就当是请司机大哥买包烟抽抽。
见这年轻的官差主动道了歉,出租车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位司机他原本打算等这小子下车以后,便打电话到衙门去投诉。司机大哥他刚才从主后视镜里头,已看清楚了张辉制服胸前夹着的工作证,早就暗自记下了工作证的号码。
如果被这么一投诉,张辉少不得会被师父严厉批评一通。在他自己这刻意“补救”之下,原本一场可大可小的批评,现在自然是化做了泡影。
到了医院以后,张辉他自然第一时间直奔外科住院处。他昨天就在内部信息网络上看个不停,早就知道小关现在所住的区域。所以他倒不必象刘佳昨天那样,先是杀气腾腾地到急诊室转上一圈。
张辉他可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情绪是挺焦急不假,脚步移动的速度也很快,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怎么流露出自己情绪。起码他现在的表情很平静,半点不象刘佳当时那样。
刘佳当时给予旁人的感觉,就象是一头随时要扑人吞食的猛兽。而现在的张辉在旁人看来,对他的印象顶多是“这官差有急事要办”。顶多就是如此而已。
天虽然才刚亮没多久,可医院一楼门诊大厅里头,现在正排着队正准备挂号的人却已经挺多。这密度虽然不如刘佳昨天上午来时那么高,但也少不了多少。
人流密度虽然不低,但张辉他身上却还穿着巡检的制服。所以他从门诊大厅的入口直到厢式电梯前,一路上倒没人刻意挡他的去路。
现在还是一大早,医院连挂号的工作还没正式开始,人大多都在门诊大厅里等待着挂号,基本没有需搭乘电梯到各个楼层的病患或家属。与张辉他走进这台电梯的人,只有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小护士。
小护士见张辉按下了外科住院处的楼层按键,她自己便远远地躲到了电梯的另一个角落。她也要去外科的住院处,所以用不着多选楼层。而她刻意躲开张辉,其实是被这个年轻官差身上那汗臭味和烟味给熏得。
在医院工作的人,基本早就习惯了各种人体上的异味。不过即便习惯,本能里的厌恶感却不见得会完全消失。
对于相对难闻的味道,能不闻还是尽量少闻为妙。
在旁边这个小护士看来,眼前这年轻官差肯定是因为有亲人进了医院,所以一大早就这么急着到医院来探望病患。她之所以觉得张辉现在是“急着来探望”,除了张辉脸上多少有些“焦急”神色以外,主要原因还是张辉身上的那股异味。
如果不是十分急着要去办某些事情,有谁会放着自己身上这等异味不管?
从结论上看,这小护士的“八卦”念头倒也没完全猜错。
电梯厢一升到外科住院处所在的楼层,张辉他在电梯门半开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挤出了梯厢。他出了电梯以后,便直奔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而他身后的那位小护士直在这个时候,才刚从电梯门里迈出一步。在刚才短短不到一分钟里,小护士她大概闲得发闷,甚至已经联想到“受伤的人与这年轻官差到底是什么关系?”。
至于这年青的护士姑娘她到底会想到哪个方面去,在这儿就不必多说啦。
张辉一冲进外科住院处的病房区,便远远看到了小关的父亲。看样子老关他这会儿才刚打过瞌睡,正拿着张纸巾,或毛巾之类的东西在揉脸。
张辉他下意识已想起这儿是病房,所以没大老远向对方打招呼。他走到老关身前,才小声开了口:
“关叔叔你好,我是张辉。”
老关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穿着巡检制服的年轻人,看了好一阵子他才想起来:
“你是智杰的好朋友吧?我说在哪儿见过你呢。”
张辉他当然是小关的好兄弟,这一点完全不假。但他与小关还有刘佳的交情,却是从小学时代才开始建立起来。而刘佳与小关的交情,却是正经从穿开裆裤时就得算起。
况且刘家和关家是世交,即便没有小关那一重关系,老关也能一眼就认出刘佳。可眼前这个张辉么,老关他思索了好一阵子,直到张辉表露身份,才想起过去曾经与这年轻官差有过几面之缘。
城市人由于住惯了独门独户,所以比较讲究互相尊重个人隐私。除了自己的女朋友以外,男性之间即便交情再好,即便好得象亲兄弟一般,也很少会往家里领这样的朋友。
象小关这种经常到刘家去混吃混喝的“朋友”,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刘关两家之间有世交。
从老关他作为长辈的角度来说,刘佳与小关可是正经的异姓兄弟。而这个张辉么,顶多是自己儿子的死党。
至于说这三者间的兄弟情么,刘佳、小关与张辉三个人,倒基本把其他两人当成亲兄弟来看待。可三方家长却未必会认这门亲呢。
由于老关与张辉彼此之间没有怎么交流过,所以两人这次的交谈过程显得十分陌生。老关他一开始甚至对眼前这个小伙子很不满意,觉得对方一身汗臭就跑到医院来看自己儿子,这样可未免太失礼了点。
然后老关想起对方与自己儿子之间的交情,又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想法倒有了比较大的转变。
他现在想到:对方连脏衣服都没换,便急着到医院来探望异姓兄弟,肯定是个讲义气的孩子。他倒也被这种兄弟情给感动到了。
一老一少没说多少话,简单地交流了小关的伤情以后,就没话题可说了。张辉他知道许多对方不了解的案情细节,可由于工作规章制度所限制,他知道的东西里头,几乎没有现在能说出口的话。
他现在并不知道主谋已经落网,所以连半点风声都没敢泄漏出来。不是说他信不过自己兄弟的家属,他只是在提防着“隔墙有耳”而已。
在公众场合说闲话,通常说者听者都不见得有主观意识。可话落在某些旁听者耳中,却未必就是同样一回事。
有时候不至于“万一泄漏案情而将真凶放跑”如此严重的程度,才能作为说明某事的证明。象在日常生活中,一些日常的家庭琐碎事,为什么会被外人拿去到处流传?
除去那些天性八卦,喜欢打听别人家庭隐私的无聊人以外,自家事会落到外人耳里,就是因为这些某些人自己没管好自己的嘴。把家事当成琐事随意说起的人,本身就是把消息流传出来的原凶。
两人在重症监护室旁边长凳上坐了约半小时左右,刘佳推开了外科住院处的门,提着大包小包走进了病房来。
张辉他连续三十个小时左右没睡觉,一方面是忙着找出真凶,另一方面也跟情绪有关。
而刘佳他之前的经历与自己这兄弟差不多。虽然他一整天还有心思做点别的,但无论他在做什么,意识里的郁闷感就是没有就此消失。
他昨天能与自己女朋友正常交流,在情绪稍微宣泄以后,能与自己“亲妹妹”用常态行动。但他自从昨天一大早得知小关的噩耗以后,一直到昨天晚上睡觉以前,情绪一直都无法好转起来。
假如他昨天去坐公交车,并在公交车上遇到那两个劫匪,他在昨天的情绪影响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两个打劫的家伙。
他前天遇上了那两个打劫的家伙,在放倒对方以后,却如此轻易便放过那两人。这一切行为,与他当天上午已经发过一次“飙”,且在前天上午玩得挺开心有关。
情绪不好会直接影响到睡眠质量。刘佳他昨晚虽没象张辉那样做恶梦,今天却早早地就醒了。自今天清晨醒后,他怎么睡却都睡不着。
他今天连闹钟都没用上,一大早便爬起了床。
他估摸着昨天晚上关叔还在医院陪儿子,也不知道现在“老二”他醒了没有。总而言之,他想给关家两父子做些早餐带过去。
如果小关醒了,这早餐就能让他们两父子一起吃。如果“老二”还没醒,那刘佳他自己就可以分着吃一点。
考虑到这顿早餐的对象,今天的早餐主要是为伤者,以及伤者那位夜里肯定没休息好的家属所准备。基于这样的考虑,刘佳决定为关家父子做些清淡的早餐。
他早就懂得了一条道理,想让别人接受他所做的食物,自己就要尽量替对方着想。至于想依靠美味来“征服”他人?食物的美味从来都没那么了不起!
今天这顿清淡的早餐,其中一种用不着刘佳他刻意去准备,他家店里一直都有在卖。这种清淡的点心,就是“刘记”饭店里卖的那种素馅烧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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