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观棋人

第70章 观棋人

喻荣昇伤了腿之后，本是郁郁寡欢的，如今倒像是看开了许多。

每日照旧着与喻仁封在书房里议事，职责却有些转变了。从前他只是帮着分析着军里的事，如今闹了这样的变故来，却更多的分析大局局势了。喻仁封对此也是连连赞叹，说他不亏有谋略，真有点章仕廷那番文胆的样子了。

喻仁封只单独叫了喻荣昇到书房里，拿出了章先生这场变故的乱局来，与他一一分析着。

“依你看，此局如何？”

喻荣昇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局是人为造的，自然得有人为来解。只是，老二和老三向来是争来斗去的，父亲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只有争，才能较量得出高下。老二他向来胆识过人，但是做事却少了些人情味。你再看那老三，看起来一副顽劣，干什么事都是吊儿郎当的，到底是混惯了烟火气，才这般模样。让他与老二争一争，两人兴许还能互补，也不见得是坏事。”

“只是，怕是要伤了兄弟间的和睦……”

对于老二老三的性格迥异，喻荣昇倒是认同父亲的话，只是却有另一层担忧。

古有帝王多子夺嫡，最终胜了一人，其余的人都不得好下场，也是惯有的例子。

一人出头，多人落败。霜打枝头冷兼冷，寒了心，动了命。

今朝如此，命殊途，谁胜谁败？终不过凡尘一缕哀落地。

他见着喻仁封面上的一副了然，似乎心无波澜，似乎一切都在父亲的运筹帷幄中。自己又为何这么着紧呢？

喻荣昇终究还是叹了叹气，又说道：“父亲从前教导我们兄弟三人，最多的就是要齐心协力，最忌违兄弟倪墙，可如今，父亲的心态却变了？”

“也许，是我的错，我对那老三有愧疚，当年是我对不起他的娘。多少人都说喻家的大帅心狠手辣，城府巨深，说我为了权势，牺牲无关紧要的人。连那老三也因此憎了我那么久，任凭我对他的弥补，他还是不领情，我给他规划的路，他也不肯走，也许，他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我是老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啦。”

喻仁封是难得的说这么长的一番话来，这不仅令喻荣昇感到意外，一直言语话少的人，让他说出这一番话来，该是攒了多大的念想？

他觉得更意外他的父亲，一个表面上生冷，外人口中不近人情的人，却是第一次将如此贴心的话说了出来。

喻荣昇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若是老三，能有一派作为，也不辜负父亲这一番心血了。”

喻仁封却摆了摆手，苦苦的笑着：“罢了，我的孩子们都大了，老二老三也不再是从前的毛孩子了，任他们自己选择他们要走的路吧。只是你帮替着多些照看，就好。”

喻荣昇又问道：“父亲先前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喻仁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觉得，我是在装病？那么你说说，我又为何要如此做？”

喻荣昇却异常冷静，其实早些日子，他就觉得这些事纷纷杂杂，看似互不相关，看似多方人物的趁虚而入，才会造成这一连串的事变。但万变不离其宗，许多事情的背后，总会有一个共通之处。

对喻家这块底盘，虎视眈眈的人多了去，只是都是在暗地里藏着掖着，谁也不敢贸然的做那个冒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你动手，我也跟着动手，便像是在下一盘乱糟糟的棋。

喻荣昇回答道：“依我看，父亲确实是装病，不过是为了看清楚背后的人都在搞些什么小动作，这一来还可以看看老二到底是如何站队的，敢问父亲，我可有说错？”

喻仁封只是笑了起来，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而又问道：“那你觉得，我为何要让老三去张马桩？”

“请兵南下只是个幌子，父亲的目的是要他离开一段日子。”

“哈哈！”喻仁封听完喻荣昇说的这番话后，拍起手来，说道：“你说你，先前还要舍去一切职务，何必呢？咱们喻家，已经少了章先生了，若是再少你了，谁又能够来当这个观棋人呢？”

喻荣昇坐在轮椅上，直直的望着站在窗台前的父亲，他的背影是如此的伟岸，他还是那个他，与从前无异。

“文修明白了，多谢父亲的看重。我定不负您的教诲，为咱们喻家，守着这片祥和。”

喻仁封终于是听得了一番爱听的话，他走过去拍了拍喻荣昇的肩头，“你若是能这么想，那便是好的。行了，你先回去吧。”

喻荣昇朝他点了点头，滚着轮椅走出门去，便由候在门外的仆从将他推了回去。

这一路上，穿过长长的回廊，看着天上变幻多段的彩云，庭院中的那方池子，正潺潺流水，一切是那么的融洽。

他的心里却不断被激起了波浪，高池上的落水，仿佛落的不是低池下的石子，而是落在他心里的石子。

见着秦瑶走了过来，他还是放松了眉间的警惕，朝她笑了笑。

秦瑶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父亲又给你考了什么难题？”

这些日子，喻荣昇每每从喻仁封的书房出来后，面上的表情便是多变的，也像天上的云彩一般，秦瑶便知道，他定又是什么沉重的事压在心里了。

喻荣昇依旧浅浅的笑着：“没有，你对我就得有些信心，还没有什么难题能考得住我的。”

秦瑶见着他终于爱笑了起来，忍不住爱惜的抚摸着他的侧脸，他能如此看得开，便是好了。

他又问起：“三妹妹怎么样？你是与她说过话的，她还好吧？”

秦瑶轻轻的说着：“她还好，你就放心吧，我与她说了说关于三弟的事，她该是有些宽心了吧。”

喻荣昇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喻津言一回来，就不爱着家了，原以为他从张马桩回来，该是收心了些，没想到却还是那般模样。

喻荣昇如此思索了好久，才又说道：“你就多些陪着她，说到底还是老三的不该，我作大哥的，不好与三妹说什么，但你可以，只是辛苦你替我那三弟多些操心了。”

秦瑶点了点头，绕到了他的身后，又继续推着轮椅，边说道：“我既然身为你的妻子，那么贺琅也是我的三弟，自然不会有偏袒的。他们小夫妻俩，说到底还是年轻，刚结婚也才一两年，急不得。给他们一些日子，自然会心意相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