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瓶中花
其实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是啊,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人死,不能复生。
掐着指头都数不出的岁月,流失了多少回忆,能记住的又有多少,皆是弥足珍贵的。
这场父子间的谈话,已是多久没有过了。
喻津言打从记事以来,还真没有试过两父子能够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一言一句说话的。
絮絮叨叨的听了那么多,喻津言就是如坐针毡。即使他心不在焉,即使心里惘然若失。可是至始至终,喻津言还是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他握了握手心,余温散褪之际,皆是无数的回忆涌上了脑海。
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
生逢这个年代,仿佛每个人身上生来就有一个使命:将大权握在手里,舔舐枪口上的血。
笑看芸芸众生,哪一个是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看着他们的狰狞,却又无可奈何。被岁月吞没之后,连个名声都没法儿留下。
娘亲,因为这些纷争,被迫丧了命;
师父,也是如此。
还有令他讨厌的郭凌海与郭敏钰。
曾经风光无限,踩在许多人之上,睥睨着这个纷乱的世界,终不过一枪之下,谁也逃不脱。
还有那些,死在了自己手里的人,有些还叫不出名字。说他们无辜吗?但是看起来又罪有应得。
“贺琅?看你面色好像不太好,要不要叫厨房煮些安神茶……”
“不用了,父亲,我没事。”
“你从小就这样,要说这安神茶真是好东西,你总是嫌弃味道冲,喝过之后又睡得极其的香,雷打不动。”
见他草草拒绝了提议,喻仁封以为他还是那般的倔,不由得说起喻津言那些小时候的事来。
怎知喻津言这下子倒是兴趣全无了,脸上一点笑都挂不住。甚是没好气缅怀过去的事情,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般温和,脸上的褶子都被笑了出来,实在是看不懂他的算盘。
“我看您也蛮累的,早些回去歇着吧。”
喻仁封无奈,驻起拐杖,走到了门边,又回过头来说道:“你还是那般,不肯放下过去的事情。”
说完,他就摇了摇头,也不去看喻津言的反应了。另一只手背在了身后,直了直腰杆子,才往外走了去。
待到喻仁封回去了之后,趁着外间无人,喻津言连忙将书房门锁上。又回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了那枚掐丝祖母绿尾戒,捏在了手心里。
好一会儿了,才又将戒指扔进了抽屉里,落了锁,才哼着小曲儿漫步走了出去。
宋清栀正在卧房里,苏妈陪着她挑着珍钗首饰。她向来没心思去弄这些,只是苏妈今日上街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愣是给她带了几支发簪回来。
奈何苏妈一直劝动着自己,那便挑吧。
苏妈拥着她坐下妆奁前,挑出了一只银湖妖石海蓝发簪,在她的发梢上试了试。
透过梳妆镜,苏妈连连赞叹:“小姐,你看,这镜中的人儿竟是如此的娇俏,你笑一笑,我看看。”
宋清栀扯了扯嘴角,敷衍的笑了笑。
苏妈摇头道:“小姐,自然些!”
苏妈的连番摆动,宋清栀心下一阵不知所措。只是奈何她兴致如此高,宋清栀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便是朝着镜中的人温润的笑了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苏妈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竟还念了两句诗。
苏妈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只是以前常服侍着宋清栀,她在家里背诗的时候,苏妈也在一旁偷偷学着。
那时候宋清栀只觉得她不过是一时新鲜,便由着她去了。没想到听苏妈念起诗来,竟还有几分像样,她本就生的些许秀气,与她这个人倒也不违和。
苏妈今日心情大好,总是拉着宋清栀滔滔不绝的。
她不自觉的提起了在院中见到的那一幕,欣喜说道:“小姐,如今见着你和姑爷如此情投意合,我这心里头呀,也着实为你感到开心呐!”
宋清栀接下了那只发簪,在手里摆弄着,这是一支银簪子。
她看了看首饰盒,尽是好几支不同类型的发簪。苏妈从不舍得买这些物用,如今也一声不吭的买了好几支回来。
反常!简直是太反常了!
“苏妈,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一下子买了好几支发簪给我?”
宋清栀待她是极好的,留下来的几个仆人当中,宋清栀与苏妈的感情也是最深厚的,这些年来倒是在金钱方面也多照顾了她一些。
苏妈攒了好些年的积蓄,只见她从不大手大脚的花钱,她对自己的吃穿用度也是极省的。宋清栀曾经给她做了一套衣服,好说歹说才让她收下,可她却一直不舍得穿,愣是压在衣柜里,偶尔拿出来看看,便又收了回去。
苏妈被宋清栀如此问作,一阵腼腆了起来:“小姐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我攒下了不少的积蓄呢,这些要不了多少钱的,只要你喜欢就好。”
宋清栀听闻,不禁抱住了她。
苏妈一阵讶异,不过也只一两秒,连忙腾出手来,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背部。
“小姐,我只盼你能够和姑爷夫妻恩爱,和睦相处,早日生个孩子来,这才能安安定定过日子。”
宋清栀就知道,事出必有妖,原来苏妈真的是要来劝自己这些事。从前她总是逮着机会就劝,比谁都着急,只是自己三天两头的就和喻津言吵架。
苏妈见着自己每回说起这事来,宋清栀就不乐意,便是暂时作罢了。
如今苏妈却又再度提起,宋清栀只得无奈的回道:“苏妈,这个事,急不得。”
苏妈一阵着急道:“小姐!结婚生子,都是自然而然就得发展的事情。你若总是避着这些事,何时才是个眉目呢?”
宋清栀不知道苏妈为什么这般着紧,也许是因为她口中常说的“女人的本份”、“和和美美的家庭”……之类的话吧。
但是她却不想,不仅不想,甚至从未想过这些事。就现在而言,一切都尚且太早了。
她不禁闭了闭目,不愿看到镜中的自己,是那般的哀容。
妆奁周遭的布局都是极为精巧,旁边的瓷青花瓶里头养着一株鲜艳的花。宋清栀见过它的含苞,见过它的开放,也见过它的凋败……
也许,女人就如这瓶中花一般吧,有过正值花期的时候,确实妖媚。只是凋败之后的心酸,谁又能一共心中的所感呢。
苏妈仍旧在耳旁絮絮叨叨的劝到,说着这般的应该,那般的好。
宋清栀终不过沉着的吐了吐气,说道:“苏妈,你别说了。你说的这些,不下百十回,我都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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