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梦回栀园
喻津言一直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变化,有如起了风暴之后,天上的斑斑云层,斑驳多变却又了无色彩。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直接的说道:“你答应嫁给我,是因为我喻家是总领商务的。你父亲当年受人诬陷,锒铛入狱。宋家从此便退出了商界舞台。而你只有嫁给我,才能保你宋家平安,才能让你父亲重回商界。你起初不情不愿,你认为这是一场阴谋,你也不肯将自己的人生搭进来。你娘没有别的法子,便对你以死相逼,你纵使再不情愿,却还是选择依她的遗愿,嫁给了我……”
在喻津言说话的期间,宋清栀也一直看着他良久良久,仿佛是过了很漫长的一段人生。听他叙说着一道人生过往时,她也觉得她是一个听客,不知道在听着谁的梦。
然而,这场梦确实真实的,真实的令人浑身发抖。而她,就是这场梦里的主角。
明明只是如此的几句话,几句陈述历往的话,但听在了宋清栀的耳里,却仿佛让她历了个劫一般的难受。
他越往下说,她就越觉得难堪。
宋清栀不禁想起了宋家的那场变故,母亲跪在她的面前,拿着刀子抵着脖子,直要以死相逼的意思,也要她答应这门亲事。
这到底是喻家主动提的亲,还是宋家先找的喻家。宋清栀那时候便是直直的追问着母亲,可母亲却不肯说一字半句,只是逼着她答应嫁给喻津言。
宋清栀终于是有了反应,回道:“你娶我,不也是有你的目的吗?既然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合作,彼此心知肚明,你又何必现在来和我翻旧账呢?”
喻津言神情越发的严肃了起来,随后又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在想什么,宋清栀从来就不知道,他现在说起这些话题来,就更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这也就是你一直任由我在外面荒唐风流的原因吧。因为你心中对我没有爱,才能如此心宽,对我的造作全都视若无睹。噢……用你的话来说,应该就是互不相犯,互不相干吧。”
“对!”
宋清栀这会儿很是倔犟了起来,连连点头,应道:“我嫁给你,只是宋家与喻家的一场交易。而我也只要你帮助我父亲重回商界,拿回商域水道的自主权。我从未奢求过婚姻与爱!够了吗?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喻津言连连摇头,似在笑她,也似在笑自己。
宋清栀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觉得恍恍惚惚的,有如正在梦里一般,也可能到底是她从未清醒过吧。
前些日子的温存,竟让她昏了头,也忘了他大抵是习惯在众人面前作戏,自己也只是这一出出戏里的角色罢了。
这场梦仿佛做了很久很久,久到不禁想起了过往的种种,越发的心酸。
这场梦里的温言,爱意全都交织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如今不过大梦初醒一般。原以为喻津言是听了劝,回到甫州来便会与她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现下,终于是要醒过来了吧。
她扯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在此刻却仿佛是一个桎梏,不仅栓住了她的手,也栓住了她的心。
一动,便是发疼。
喻津言叹了叹气:“好,如果你想离开,我会成全你。”他是语调平平,未有任何的波动。
只有宋清栀惊恐万分,不敢接口,车内便是一时肃静。
她曾念想着,婚后的日子便是难以度过,也都是咬着牙一日撑着一日过下去的,若是过不去了,她也从不敢轻易去想离婚二字。但却没想到,喻津言竟会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
从前就听着母亲的循循教诲,婚姻对一个女人来说,只有零次和一次。既然要嫁给他了,她便是撑着吧。
可他如今却是要赶自己走了吗?她万万不敢相信。
明明喻津言只是极其平淡的腔调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话,也让宋清栀心头一紧,像是被那铁蒺藜扎穿之后,血流不止的疼痛。
可她不甘愿,他喻津言凭什么要她走她就走,要她留她就留?
“我不走!你说过不会再丢下我的……”
喻津言恼怒了起来:“宋清栀!你到底凭什么!你凭什么待在我身边?你既然不爱我,你便是走,趁早走的越远越好!省的我看着还闹心。”
他的语音微弱,直到渐渐不闻。
宋清栀才举起手来,腕上的银镯子还是那般的锃亮有光,她的眼神也如这光芒一般,坚肯有力。
“凭我是你的妻子。单是这一条就足够有说服力了不是吗?”
喻津言看着她手上那镯子,只觉得刺目无比,伸手就要去抢。却不防宋清栀一收手,他只抓了个空。伸出了的手暗自握紧了拳头,却又是那般的绵软无力,仿佛连空气都已经抓不稳了。
宋清栀见状,有些神情恍惚,过了半晌,便才苦笑了起来:“你是要收回来吗?不可能,你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了。就算是你要亲手将我的镯子取下,也得先问过我同不同意!”
喻津言胸脯起伏的厉害,一股子气憋在了胸腔里,寻不得发泄的地方,只能一捶打在了方向盘上。
过了许久,终于是发动了车子,一路上却什么也没说。
宋清栀也将头偏向了车窗,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人。
一对对儿挽手勾肩的佳人都刺激着她的神经。但她还是要看,不仅看他们面上的神采奕奕,也看他们亲密无间的动作。
好似,她与喻津言很少有过这样的时候。
除去在人前作戏的时候,私下里几乎没有试过这般亲密了吧。如此想着,却不自觉有些难受,但仍旧强忍着眼里的酸涩。直到有些疲乏了,才靠着车枕沉沉的睡过去了。
这一睡不打紧,竟迷迷糊糊的做起梦来。
梦见了再次回到满栽着花的栀园,不知如今是什么时候,时季的花全都开了。
母亲坐在院子里,摇着竹藤的摇椅,宋清栀伏在了她的腿上,听着她又唱起了那首童谣,只可惜喃喃模糊的,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单是旋律,宋清栀就觉得熟悉无比,她打小便是听着入睡的。
父亲还是那般英气十足,忙完了商运的事情,便回到了宅子里头,随着母亲坐下了身旁。他仍旧滔滔不絮的讲着今日发生的趣事,母亲乐得笑了起来,宋清栀撑起来脑袋来,看着眼前的两人,有说有笑,岁月皆是那般的美好。
那本来只是宋宅里的一座普通的院子,且这座院子,从前好像也并不叫栀园,本是没有名字的。是什么时候开始易名的,宋清栀也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好似说过取了她名字的末字,才来给这座院子命名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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