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乱中脱身（2）

第119章 乱中脱身（2）

他的话说得极其微弱，大抵只有宋清栀能够听得清楚。

所以坐在不远处的秦瑶，是一直看着两人低声耳语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事。

可听闻唐佑川是替喻津言前来的，她又不敢贸然打断，只得等着他们商量出个什么事来。

好一会儿了，宋清栀才走回到秦瑶身旁，朝她笑了笑：“大嫂，我们走吧，贺琅让人来接我们了。”

秦瑶什么也不知道，但她知道此般境地并不好，现在无异于是困于牢笼。是生是死都没个准数，更是没有说不的余地。

但她相信，宋清栀说的话。

好似，除了她，谁也不能再相信了。

秦瑶于是点了点头，满眼热泪。

在这里困了已久，都是滴水不进，粒米不入。早已没有了初般的精气神，只有空空一道躯壳，嘴部一张一合，勉强还能有说出一两句话来的力气。

但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从榻上坐起身来。一直由着宋清栀搀扶着，两人皆是静默，随着那唐佑川，一步一步走出这座房间。

再回头望时，竟也会觉得有种不可言状的落寞。

是悲伤吗？也许是的。

但她们再没有时间驻足，也没有时间凝神叹息。

因为唐佑川就站在两人的身旁，见着她们发怔，也是无法言语，只能轻声一句：“走吧，两位夫人。”

宋清栀看了一眼他，没有搭腔，而又搀着秦瑶的手，两人方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

出来之后所看到的天地，与困在房内时看到的天地，总得来说，其实无异。

但唯一不同的是，灵堂确实失火了。

宋清栀心想，原来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兵荒马乱，不止是自己的想象，竟然是真的。

穿过亭台楼阁，穿过回廊，再走过了那道隔于世的桥面。这一路上的风景其实还是那般变化不大，但两人苦闷在心，收入眼中的风景难免更添肃杀之气。

远远见着的就是灵堂了。

如今走过一看，只剩下乌泱泱一片废墟。柴梁掉落，门楣炸裂，就像是被炮轰过的高地，转瞬成了平川。

大火烧过的地方，烟灰四溢，全都化作了天边那一大片的乌云，真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只是这样的黑云却是大火之后的浓烟滚滚。

没想到，不过短短半日，就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宋清栀还记得，刚嫁进喻家的时候。

大宅四处皆是金碧辉煌，一座一座院落林立。亭台流水好不惬意台阶多由大理石铺成，与院中的玉制石雕像相得益彰。

她出身也算是富商之家，就算后来宋父受人诬陷，宋家落败。那之后的生活也不算凋败，尚且还能维持着原样的生活。

但对于喻家这样的装潢布置，以及其他类尽显豪奢之象的生活，她也是第一次见的。

想起当初，自己就如同飞进来的金丝雀一样。

当时的她，也许也没有想到。这番本该富丽堂皇的模样，现在却有了这么一处疮痍之地。

她甚至能从这片废墟，想象出灵堂失火时的景象。灵堂内的火势是如何之大，再如何的蔓延上梁，直至烧毁了整座灵堂。

她甚至在想，火势来临之际，那道被锁住的门，就已经隔绝了外世了。从内困住了喻仁封与喻津言父子两人，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呼喊。

从那一刻开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会不会有过害怕呢？

喻津言最后可有逃脱得掉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老父救出去，又或者连他自己都自身难保。若是他没有逃出火海，可有人前来营救他们吗？

若是没有人来，喻津言会不会已经丧生于火海之中了。

越往下想，宋清栀就觉得阵阵发晕。可还是耐不住要去想，她轻笑自己——就是天生的多心多虑。

每看一眼，就是疮痍满目。

每走一步，只觉呼吸困难。

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闯入，她还来不及看清闯入的事物后，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又被扯碎了一样。

她又心想唐佑川口中说得喻家变天，会不会就是像现在这样。一把无名的火烧毁了灵堂，又一把无名的火烧死了困在灵堂内的两人，大权由此旁落。

也许是喻荣昇早已料到，事先就将两妯娌困了起来，再作势除掉了碍事的人。那么，他最大的敌人就只剩下喻荣柯了，少了情爱孝义的羁绊，自然就可以更心无旁骛去争权夺势。

原来，被困的这半日，宋清栀早已想好了种种坏的局面。可如今触目至此，难免不敢相信。

秦瑶也是，除了惶恐，就是默不作声。宋清栀搀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是发抖得厉害。

而她这一路上，她像是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直到驻足不再走了。

宋清栀也拉不动她，而是侧过脸去看着她，她终于说出话来：“三妹，我不与你一起走了，我想回去。”

听闻此话，唐佑川先是惊讶。他暗想，自己费了那么一番心思，才将两人劝动出来。路才走了一半，秦瑶如今却说要回去。

宋清栀却不如他那样惊讶，稍作镇定，她也想到秦瑶该是这样的。

两人是被喻荣昇的人带过去关起来的，且不说此事是否属实，但在秦瑶看来，她也许真信了。

宋清栀知道，秦瑶是深明大义的人。

她猜想，秦瑶会觉得此时一走，便是坐实了喻荣昇谋反之名，连发妻都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在外人看来，只会说大难临头，夫妻各自分飞。

她又是那样注重名誉的人，又是那样注重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使凡事都是喻荣昇的不该，事到最后，她也会随在他的身旁。

果然听得秦瑶说的一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文修做了不该做的事。但我要回去，我要在那院子里等他回来，我也相信他会回来的。”

她凝眉叹息，却有一抹温暖的笑意挂在了嘴边，那也许是她想起了过往的乐事。但言及于此，却是满目失望。

秦瑶穿着是旧式的裙子，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守着旧心。原本清瘦的一个人，面容又更添憔悴了几分。

她的话令人心酸，宋清栀甚至在为秦瑶打抱不平，如此深明大义的人，喻荣昇怎么舍得辜负了她。

可秦瑶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夫有责，是妻不过。

那一刻的秦瑶，是做足了勇气的。她的眼神坚定，连同转身后的背影，也是那样的不悔不恨。

可宋清栀呢？她要这样一走了之吗？好像，她也不想。

唐佑川见她泪眼婆娑，轻声唤道：“少夫人，大少奶奶她有她的想法，就随她吧。”

宋清栀看着那潇洒的背影，转身入了内院。她本是笑着笑着的，但还未说出什么话来，眼泪突然就决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