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正文结局后篇
言念焦急地环顾四周。
密不透风的墙壁,窗户都被封锁了,现在唯一没有着火的地方就是门口。
她想要逃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开绳子,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迅速逃到门口。
但——
电视剧里面,被绑匪绑住的主人公,使出浑身解数将绳子放到椅子上磨合磨破,这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可能。
除非是很细的鞋带,可俞莉莉绑着她的,绳子粗重,她现在磨得手腕都红了,也不见绳子破损一分一毫。
“哎买,俞莉莉你这个天煞的女人,你这个神经病,疯子,……”
任俞莉莉怎么捶打,玉立就是不松口,就是不让她走。
江北渊又沉默了,好像在权衡着什么。
……
第一次看见玉立这么哭,哭得那么伤心,却是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的牙齿不锋利了,咬不动一些硬的东西了,我给你买了很多肉酱,回去吃,懂吗?”
但是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
“对不起,对不起……”
王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北渊打住了。
感谢的话还未说完,却见玉立一个劲朝着前方跑去。
“对,很聪明。玉立会在天上永远地看着我们、保护我们。”
而江北渊,就这么背着四条命,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沉默又沉稳地走着。
“坏妈妈,哼。”
“血块也是很严重的!是不是上次车祸的后遗症啊?”
“……”
江北渊……
“江北渊我心好慌,心跳特别快,我现在……现在手都在发抖,我好担心玉立,你一定要找到它啊!”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聒噪得要命,肯定是催她赶紧上船的。
重量一并松开了。
“……再见。”
主人,就是它们的全世界。
“……”
言念哭得四肢百骸都泛起疼痛,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江北渊的肩头,灼热的眼泪顺着他的脖颈,一路熨烫了他前面的衣襟。
她的腿,抽筋了。
又是一根柱子掉在她左边,柱子落下的那一刻,言念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
言念这次也没再任性,一切都听江北渊的话,末了才又道,“那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把玉立葬了吧,要好好地葬啊,它救了我两次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弯腰咳嗽了好几声,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哇——爸爸!”
言念很坚决。
他也想陪她过每一个生日,每一个节日。
眼角余光瞄到这一幕的江北渊,狠狠咬牙,二话没说甩开了俞莉莉,抱住了玉立。
“等下玉立的事情,我同儿子说,进门之后,你先去洗个澡,我给柳医生打电话,让她过来检查检查你的身体,我怕你情绪激动有事。”
江北渊勾了勾嘴角,眸底泛起亮光,细碎的,悲恸的,在他眼眶打转。
小腿的痛锥心刺骨地传来,满目猩红的俞莉莉打开车门,从主驾驶座掏出一把锐利的尖刀,狠狠朝着玉立扎去。
抱得那么紧,怕一松手他就走掉了。
最后,目光又落在江北渊身上,冲他笑得很甜。
……
他很快收拾好东西,搬着一个纸箱子离开了休息室。
“我的情况我清楚,短时间内不会加重的,不差这半年了。”
江北渊抱着这条狗,满手都是血,已经分不清是他自己手上的血,还是玉立身上的血。
……
“是啊,你这次不用瞒我了,我知道你是肿瘤早期,虽然你瞒着我这种事,我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但是我现在更生气你不做手术!生气加10086。”
江北渊勾了勾嘴角,“没事,抱玉立时候的血,怕你看了害怕。”
她兴高采烈解开围裙过去开门,将江北渊手里的箱子接过来放到地上。
言念惊愕住。
“没事了,没事了。”
“不是你的错,错在取它性命的那个人。”
言念趴在江北渊的背上。
江清池到了家门口,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玉立的窝,抱着玉立嚎啕大哭。
黑豆豆的眼睛,晶亮清澈,两行清泪顺着玉立的眼角滑下来。
她的手都在发抖,现在不是不想走,是两条腿都是软的,根本就走不了。
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了玉立的帮忙,绳子很快解开了,事不宜迟,言念在玉立的指引下赶忙往门口的方向跑。
可是还是好爱好爱他。
“她拿着假护照和假身份证,以为自己会安稳离开泞城,呵呵,谁能想到半路上飞机遭遇气流,机毁人亡,直接死了。”
“江北渊……”
“来,深呼吸,慢慢来。”
回到家,言念将玉立放到狗窝里。
“咔嚓——”
痛得弯着腰,感受到怀里的狗,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听到恍惚之间,它好像是汪汪叫了两声。
“不行!不管是不是大问题,都要赶紧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江北渊把玉立抱了起来,身躯有些微踉跄,他188的大个,现在头垂在血肉模糊的玉立颈间,滚烫的热泪落下来,他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的,竟然哭出了声音。
小家伙抱住了江北渊的脖子,又哭了起来。
“爸爸你之前说,玉立是我们的家人,每次玉立睡觉的时候,你都让我不要发出声音,你说家人之间也要相互尊重。”
言念仰起小脸,清澈的杏眸望进他深邃的眼底。
孤寒料峭。
……
“……”
就像是长跑。
它是那么安详又平静地睡着了,鹅黄色的灯光落在玉立的身上,给它平添了一层温暖。
“好啦,祝我儿学习进步,幸福开心每一天!”
她哭得肝肠寸断,虽然江北渊已经安慰过她,让她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不要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我再也不离婚了,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如果我再对你说第三次离婚,我就——”
是夜。
一边骂一边想着逃出去,一边想一边哭。
如果晚一点出来,现在她就死在里面了吧!
她还这么年轻啊,肚子里的孩子来之不易,好不容易挺到今天这一步了,她那么累,那么心酸,她还没和江北渊道歉,还没说她不想离婚了……
“乖孩子,我得休息一会儿,我现在腿真的动不了了……”
“我曾经说过,我欠你一条命,所以请你放心,你的孩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一定让它们安稳无忧。”
要是她今天死这里了,那个男人也会这么哭吧。
江北渊。
言念气喘吁吁趴在江北渊身上,平复着呼吸。
“……”
江北渊在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而王霜盯着他的左手,一个劲地打量。
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女主人其实非常任性,要是她把你放在帅气的男主人的腿上,记得立刻咬他一口……”
一根着了火的柱子直接摔到言念面前,就在她的脚边。
后面那句话他的声音太小了,言念没听清楚,又询问了一遍。
也可能……
三只小狗纷纷围上来,凑到妈妈的怀里,汪汪叫着,可是妈妈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安详地睡着。
江北渊躺在手术担架上,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言念握住了他的手。
俞莉莉已经走到了主路上。
江北渊弯了一下唇角。
“她昨天没赶上码头的船,就让助理给她买了一张去开普敦的机票。”
而对狗狗而言,它们最好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主人。
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她只想离开这,她想活着!
之前就说大河、大湖、大海这三个名字太难听了。
将来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她,同他一起。
血块是,还有手也是!
“如果有来生……”
徐况杰回过神来,不解,“你干嘛?又不做医生了?”
江北渊把玉立葬在泞城最好的墓园。
他并没有瞒江清池这件事情,明确告诉他,玉立永远离开了我们。
因为,她不能让江北渊一个人留在这个世上。
“那也比你的酒量强点吧,我这好不容易过了妊娠期,不上吐下泻了,总得让我尝点的吧。”
“……”
说完言念趴在他身上,赌气地蹭了蹭。
那个时候,它还是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金毛,吐着舌头,笑起来眯起眼睛,非常萌。
那时的那时……
“累不累?抱你去洗个澡?”
翌日,徐况杰找来的专家,终于有机会齐聚一堂。
王霜把江北渊叫到了自己办公室。
“俞莉莉那个女人,按理说她心思挺缜密的,从商好几年,应该也是个狐狸了,看得出来真的想走,昨天为什么没赶上轮船呢?”
求生的本能、恐惧的本能,蜂拥而上,言念哭得声嘶力竭,怕得要命,想过无数种死法,不想就这样尸骨未存的死去。
碰杯过后,言念今天很开心,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她喝了两口红酒然后放下杯子,看了看江北渊,又看了看江清池。
办公室里,只有江北渊和王霜两个人。
想起之前,他还欺负玉立过,心里特别难受,原来有些生命你还来不得及见它最后一面,它就永远消失了。
“生日快乐呀!”
因为,她不能看见一个痛不欲生的江北渊。
“不好!”
那时远处的湖面还有结冰,甚至还能看见湖中茂盛绚烂的荷花。
“我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啊你这条死狗有毛病吧!!!”
俞莉莉回过神来,慌忙开车逃窜离开……
“没事,我的意思是,可以好好陪你了。”
“咔嚓——”
一刀又一刀地捅,每一刀都捅在玉立的后背,捅出来的血飞溅在她的脸上,明明应该都那么痛了,奈何这条狗还是不松口。
言念抱住了儿子,痛苦地哭了起来。
言念不服气地扬了下眉。
“好,我就在外面,一直等着你出来。”
徐况杰说,她的位置,谁都代替不了。
现在玉立就在他怀里,一直抽搐个不停,只是一瞬不瞬望着江北渊。
“走,玉立,我们一定要出去,一定要。”
她还要和她的江先生,长长久久,与子偕老。
他越是聒噪个不停,言念越是不安。
任言念如何呼喊它,它都不回头,瘸着一条腿,一摇一晃,好似要奔向一种不顾一切的境地。
……
“玉立,谢谢——”
“不知道,反正我说的是你俩一起。”
就像那次,他误以为她死在了火灾的办公室,他就蹲在墙角,哭得失去了全世界。
芙南别墅区。
“……”
现在天都黑了,今晚没有月亮,但是星星很多,因为位置偏僻的缘故,所以这条路上没有车辆经过,只有俞莉莉自己一个人的车停在那。
在江北渊的引导下,言念来回做了五次深呼吸,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哎小江——”
玉立终于了无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咔嚓——”
下一秒玉立疯了一般地咆哮着,直接撕咬住俞莉莉的小腿。
“嗯,好。”
“爸爸你还说,狗狗能活十几年,可是玉立才五岁啊,它明明还能活好几年好几年好几年的,爸爸,我真的很难受,我们好好照顾玉立的孩子们吧,它们没有了妈妈了,真的很可怜!”
“恩,这件事记得不要告诉我太太。”江北渊字字句句,低沉的嗓音很笃定。
“玉立……玉立……”
但这种时候,她不允许自己有这种预感。
它像是有话要说,眼睛很亮,不远处有几盏孔明灯升起,飘到很远的天空,玉立的眼睛也变得忽明忽暗的。
“江……江北渊……你怎么会……怎么会……”
“是真的,它永远变成了星星,守在你的床头,你每天晚上睡觉都会看到它。”
才恍然发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对玉立的关心太少了,再也没给它拍过照片过。
就像是深陷泥沼的旅人,一点点等待着全部的身体都陷进去。
“对我而言,不能拿手术刀,做医生将毫无意义。”
俞莉莉的面部狰狞扭曲,拔出了带血的刀子,这次,直接朝着玉立心脏的位置捅去。
“你啊,都三十三的男人了,还是这么任性,想去做医生就做医生,想做老板就做老板,这次辞职,什么时候回医院啊?”
“好。”
餐桌上,江北渊和言念喝红酒,江清池喝可乐。
“死狗,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她准备上车去码头坐船离开,忽然间,衣角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住。
她茫然无措地舒展着睫毛,不哭了,愣愣瞧着瘸腿的玉立,奋力一跳越过那根柱子,直接来到她身边。
夜色朦胧,黑色的劳斯莱斯熄了火,言念这才注意到江北渊的手。
“你可以闭嘴了。”
江北渊沉默了。
那时……
“哇——江北渊!”
他,江北渊,依然是万丈红尘之中的一道绝色,两袖清风,眉目成书,临走孑然一身不必相送,脚边是一片银色的水光。
……
人,心里总是要有那么一股激励自己的力量。
“爸爸,这颗后来补上的星星是玉立对吧!”
言念没再搭理他,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双手合十,放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只要爸爸妈妈陪在我身边,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在这日初冬的午后,他的背后是虚晃的光影,阳光铺天盖地落在他的脚边,拉长了他的影子。
言念不以为意问,江北渊在脱外套,修长的眉目很沉稳,“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去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医生了。”
徐况杰坐在走廊上,一个劲劝言念放宽心。
鲸鱼一生眠于沧海潮生。
等待的过程是最漫长的,也是最痛苦最煎熬的,她不想死。
江清池的房间其实位置很好,坐在床头,能看到外面窗子的星星和月亮。
“怎么办……我好像……我好像走不了了……”
所以下班回家,记得回头看看趴在窝里等你回家的小伙伴。
“真的求你了,好老公,江霆哥哥,咱做手术吧,你的情况张帆和徐况杰都告诉我了,必须要做手术的。”
“玉立……对不起……对不起……”
昨晚上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在最后的那一刻,言念覆在他的耳边,软软真诚地同他说:
“生日快乐,我的江霆哥哥,我想陪你过现在、将来的每一个生日。”
她的后背背着玉立。
“老公,今天生日也过了,我们做手术吧,求你了,嗯?”
他想抱着她安慰她,她一个劲说自己没事,就是让他去找玉立。
……
静静听完,江北渊将儿子抱紧了,宽厚的大掌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又是一根柱子横在面前,吓了言念一跳,朝后退了半步,后面的火势已经蔓延。
“你只要咬他一口,他是绝对不会要你的……”
到了家门口。
“汪汪汪。”
“不管,明天就去做手术,不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要我说,俞莉莉那个女人,真是自讨苦吃。”
有着漆黑瞳眸的男人,此时此刻如同从地狱深处冒出的撒旦,满身残暴的戾气,另一只完好无损的右手,死死扼住了俞莉莉的脖子。
王霜沉默了。
“你的手怎么了啊?”执起他的手,言念焦急地询问。
也让花朵流了泪。
“等你平安生产之后,我再做手术,好不好?”他耐着性子。
“差!怎么不差!半年是六个多月啊,癌细胞要是扩散了该怎么办?”
低头一看,是一只金色的大狗,死死咬着她的衣角。
缠着纱布的玉立,从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带血的位置都被江北渊掩盖了。
她松开了手。
他嗯了一声,艰难地开了口:
向来心思细腻的他,很快便察觉不对劲,二话没说开车过来,然后看到坐在地上的言念,远方是一片被火舌殆尽的废墟。
他微微推开她一点,完好的右手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滴。
她对他说:
“真的吗?”
俞莉莉要疯了。
小家伙已经开始减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瘦出下颚线了。
江北渊一直想给儿子买一台天文望远镜,一直忙忘记了。
那时它的腿还没有残疾,它还是活蹦乱跳三个月大的小狗。
“爸爸,如果妈妈跟我说这些,我是不信的,妈妈肯定是在骗我,哄我高兴,可是爸爸,你是不会骗我的,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
“好。”
见他缄默不语,言念心急如焚,直接抱住了江北渊整个人。
言念让他去洗手,然后去房间把儿子叫了出来,让一大一小吃饭。
下一秒,一只修长的手直接握住了刀刃。
非常好听,非常有寓意,非常让人感动的名字。
“我知道你和张帆联合起来骗我了,还什么脑瘤,江北渊出来是不会放过你的。”
玉立的墓碑上面写了“江北渊爱犬玉立”的字样,墓碑上面是玉立五个月大的时候,给它照的照片。
言念蹲下来,捂着嘴巴,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她哭出声音来,揪着他前面的衣襟。
其实这是飞机。
就像是他大哥死去的那天。
这个闷骚的男人啊,凡事都不告诉他的小太太。
“我担心什么?”
无论怎样,他还是那个凡事喜欢管着她的江北渊呢。
很快的,眼睛也红了。
她都捅了好几刀了,它还不松口,偏要跟她杠上似的。
因为只要不分开,再大的难关,都可以一起度过。
所以言念给三只狗改了名字。
骨肉撞击地面的声响如此刺耳,玉立倒在地上,睁着眼睛,整个身体都在抽搐。
“因为男主人怕狗。”
“什么?明明是张帆搞的事,我是无辜的,你干嘛扯上我?!”
血那么红那么烫,灼烧一般的热度,又那么刺眼。
“其实你可以转去外科,要不光坐诊也行,不做手术,要不就是——”
当你跑不动的时候,心里想着喜欢的人,或者想着一个目标,一个动力,往往最后有使不完的力气去冲刺终点。
四目相对,一切的话都藏在眼神里面。
又倒了一杯酒想再喝点,杯子被江北渊二话没说夺过去。
她从来没这么软过,如同得了帕金森症的病人,腿哆嗦得要命,控制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我去——!!!”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宽厚饱满的掌心,还是那么完美的一只手。
现在,它永远停留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照片上的阳光通透,从四面八方照过来,现在虽北风萧瑟,却暖意四生。
是会哭得更加伤心痛苦。
“如果一个女主人去宠物店买你,夸你可爱有灵性,记得不要跟她走……”
天空中,一颗流星滑落下来,就那般永远地消逝了。
“汪汪汪!”
那时风还是暖的,夕阳垂下,日暮柔和。
言念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道,望着身后已经被火燃烧殆尽的房屋,心有余悸。
徐况杰不清楚玉立和俞莉莉之间的事情。
言念心生感触,失去之后,才会知道,要好好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的生活。
在言念一晚上的软磨硬泡之下,江北渊终于同意做手术了。
他右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唇边挂着温柔的、没有破绽的笑意。
他救不了他在乎的人,眼睁睁看着生命从自己手中流逝却无可奈何的痛苦和焦灼,在今天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休息,等手伤好了,再回来医院!”
“扑通。”
江北渊说完转身离开。
徐况杰同江北渊絮絮叨叨说着,把一份新闻报道甩在江北渊面前。
“……”
“我真的害怕啊,我不能失去你,我们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有时候我做梦都梦到你发生了什么意外,离开我了,我不想让你有事,我真的……很爱很爱你。”
“嗯,不是大问题。”
言念泣不成声。
少则一年,不能灵活使用手术刀。
……
言念今天烧了一桌子的好菜,摆好了碗筷,就等着江北渊回来了。
虚晃的狗叫声,渐行渐近,猛地拉回了言念的注意。
江清池也跟着蹲下来,抱住了哭泣的妈妈,亲了妈妈的脸一下。
她把自己的心摊开在他面前:
面前的玉立对着她吠叫个不停。
这种眼神,让言念脑子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江北渊。
他的左手垂落在身侧,言念想要拿起来把玩一番,后者不动声色将手收了回去,右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从天空缓缓地滑下来。
仍记得第一次带玉立回家,是在一个夏天。
一辈子都不能灵活使用手术刀了。
“徐况杰你还是别说话了,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这里,也是离家最近的墓园。
“会的,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哪来的狗?滚开!”
它们知道,妈妈是大英雄。
江北渊泪眼朦胧望着它,冰凉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撕裂出两道痛苦的伤痕。
他感觉自己快要抱不住它了……
“好了,我知道。”
言念又哭起来,跟个孩子似的,哭得满脸都是泪。
让孩子正确认识死亡,也是一门教育。
她在他耳边哭着,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话。
从北面而来的风呼啸着而过,生猛的,冰凉的,凛冽的,让人那么深刻地感觉到,原来冬天不知不觉又这么来了。
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这就是她前行的动力,是她的光和力量。
哪怕她想不起来曾经谈恋爱的过程。
叫:长安、长命、长生。
“所以爸爸,我会乖乖的,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爸爸要永远保护我和妈妈,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呢?”
……
风雨同舟。
“癌细胞?”江北渊微微眯起眼睛,桃花眼的弧度若有所思。
玉立对着言念叫个不停。
一个劲叫玉立的名字,跟它说对不起,它再也听不到了。
玄关处有动静。
言念拉下他抚摸她头发的右手,把玩在手里,划着他的生命线和事业线。
不。
那一路,短暂又漫长,寂寂无声又胜似千言万语。
昨天晚上言念翻找了好久,就只找到这一张玉立的单独照片。
“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江北渊。
……
……
说什么他找的都是最先进的大夫,不会开颅,不会剃光头,手术风险很小。
寒风萧瑟阵阵吹来,吹得她手指都颤抖起来,明明她身上披着江北渊的外套,却还是觉得犹若寒夜饮雪水那般刺骨冰冷。
吃饭之前,言念先去喂了三只小狗。
“妈妈不要难受了,我们还有玉立的宝宝呢,妈妈要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宝宝,好好照顾玉立的宝宝呀。”
他的左手中间缠了一圈纱布,隐隐的有血渗透出来。
他动容极了,抱了她很久很久。
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
你,就是它眼中的万丈光芒。
是每一天。
“江北渊,我在这呢,你要记得,你的言念一直等着你平安出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乖别哭了,玉立可不想看到你现在哭得这么难受。”
言念说自己没事,只是腿抽筋了,让他去找玉立。
“啊——!你这条疯狗!”
原本三个小狗还在对着妈妈汪汪叫,渐渐地,很快像是明白了什么,齐刷刷的闭上了嘴,安静的缩在妈妈怀里。
……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她,还不做手术,谁能不生气呢!
江北渊淡淡说着,在收拾自己休息室的东西。
江北渊的左手,现在不能做剧烈运动。
言念扶着地板,勉强地撑着发抖的双腿站起来。
玉立不说话,用牙齿动作迅速咬言念的绳子。
“嗯,是流星,一颗星星掉下来,另一颗星星就会补上,在它原来的地方,发着光。”
玉立的墓碑前面堆满了好吃的肉酱和香肠。
他痛极了。
“当时是凌晨三点了,现在又是旅游淡季,飞机只有她一个人。”
一定会没事。
“记得,记得……请你记得……”
闻言,江北渊无奈叹了口气,捏起她软软的小下巴,看着她愠怒的眼睛。
“从今以后,可能,中心医院真的再无江北渊了。”
江北渊耐着性子,一字一句说道,他亲了亲言念的眼睛。
江北渊去丁宝怡家里把江清池接了回来。
言念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
鲜血顺着分明的骨节,一点点流出来,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嗯,不骗你。”
“呐,祝我的老江永远帅气优秀,祝我的小江永远……额,减肥成功哈!”
“可是,我还是特别难受,是我害死了玉立吧,如果不是我抱着它出来,唔……”
“啧啧,这就是她的报应呐!”
江清池看向抱着自己的江北渊,可怜巴巴又期待地问。
因为被刺了一刀的缘故,又没及时好好治疗,导致肌腱断了好几根,虽说缝了二十多针没什么大碍了,但是——
“爸爸,我也会对自己的妈妈好的,以后我再也不说她不靠谱了,妈妈其实也很不容易的,其实妈妈带我住在干妈家里这段时间,晚上我看见妈妈一个人偷偷掉眼泪,她应该也是想爸爸了!”
踹了它一脚,把玉立踹倒了。
哭也无济于事。
“不清楚那两货是怎么同你说的,我不是肿瘤,是血块,很小的一个血块,只需要小手术就行,我觉得现在没必要做,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再做。”
光让荒岛生出了嫩草。
“不累,我今天开心。”
他希望爸爸妈妈永远是小吵小闹,而不要赌气说分开这样的话。
他单手摩挲着下巴,歪着脑袋想了想。
言念心里只想着江北渊,脑子里也只想着他一个人,想着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温柔,甚至是他的痛苦。
一旁的江清池看到爸爸妈妈在拌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怀孕少喝点,你酒量不好。”
“爸爸,这是流星吧!”
言念是被江北渊背到停车的路上的。
很爱很爱他。
“哝你自己看看吧,今天刚出炉的新闻都报道了,俞莉莉的尸体已经被运回来了,就是可怜了那个机长,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怎么的,当时她明明可以坐船走的。”
不。
江北渊什么话都没说。
他一直都在言念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系统,说来也巧,今天是陈硕的生日,他在附近吃饭,看到言念的定位在废墟,然后静止不动了。
“要是你的情况加重了怎么办?!”
静静地陪着它们勇敢无畏的妈妈。
徐况杰气得能吐出三两血。
“如果,如果你舍不得咬他,记得在他俩日后闹矛盾的时候,离家出走,再也不要回来……”
不想死掉和不想留他一人的念头,支撑着言念终于从废墟里面出来。
俞莉莉惊呆了,愕然地松开了手,眼阔狠狠收缩了两下。
“汪汪汪汪!”
我不够优秀,但是谢谢优秀的你,一直这么全心全意爱着我。
不计得失。
(正文完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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