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番外二 若只如初见（楚柯）

第401章 番外二 若只如初见（楚柯）

又是一天繁忙的拍摄工作结束，楚柯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小城的空气质量不错，也没有那么多的灯光污染，透过酒店的玻璃，隐约可以看见天上的银河。

心底有根深埋的弦，被不经意地拨动了，“铮”地一声，悠远而绵长。

楚柯想起来，这样静谧美好的夜空，在很久以前，在龙虎山上，他也曾见到过。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看夜空的，还有一个人。

那年他被董庆阳诓上龙虎山的时候，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恨董庆阳告诉了他真相，让他从此以后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生活在楚氏的光环照拂下。另一方面，他又很感激董庆阳让他知道了他的身世，不至于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董庆阳离开的时候，堆着满脸的假笑冲他道：“你要是想通了，就来龙虎山上的龙虎观里来找我吧。我与你有缘，往后的路怎么走，我会指引你的。”

他想了很久很久，几乎要放弃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龙虎山的山路。

想到这里，楚柯从酒店窗户前离开，走到衣架处，从大衣口袋里翻出了一包烟，还很满，只抽过一根。

他会抽烟，毕竟演戏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拍到抽烟的镜头。可他并没有烟瘾。

最近，他常常习惯在口袋里放上一包烟，心情烦闷的时候，似乎也只有烟草特殊的香味，才能让他得到稍许的平静。

说起来真是好笑，他是万众影迷心中的最佳情人，是从不会发脾气，永远示人以微笑的谦谦君子，却很少有人关心他隐藏在温和笑意下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楚柯苦笑了一下，用酒店的火柴点了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弥漫中，他又陷入了回忆。

他记得，第一次跨进龙虎观大门的时候，跑出来迎接他的，不是董庆阳，而是一个年级不过才七八岁的小丫头，看起来黄黄瘦瘦的，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乌黑透亮，跟两枚黑宝石落在了皑皑白雪上，白的纯粹，黑的透彻，不沾染俗世的七情六欲，反倒有着婴儿一般的纯真。

他当时就心想，不愧是仙山宝地，教化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带着出尘绝俗的仙气。

然而，那个丫头一开口，他这样美好的想法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她跑出来，看到了他，先是一愣，跟着大喊了起来：“师傅快来，捐香油钱的凯子来了。”

他听了，差点一歪身子摔倒在山门口。

这时候，他明白了，这丫头不是带着仙气，而是带着傻气。不是因为这里人杰地灵，而是她脑子天生缺了根弦。

还当面叫人“凯子”……这是个什么说法……

后来，董庆阳指着那小丫头跟他介绍：“这个是你师妹，不用太在意她。”

他听了，只点点头，并没有什么表示，倒是那丫头先甜甜地冲他喊了一声：“大师兄。”声音就如他来时，在半山腰见到的那汪清泉一般动听。

他还没来得及答应，小师妹又开口了：“大师兄是从远处来的吗？”

他又点了点头。

小师妹一下子就变得兴奋起来，颠颠地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往他身子后面看，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便摸着脑袋一脸困惑地问他：“师兄，你把糖葫芦和糖人藏哪儿了？还有蒸糕、糖瓜、柿饼、棒棒糖、酱肘子酱羊蹄酱牛尾黄焖鸡黄焖鸭黄焖兔子肉，桂花小酒并二两？你藏哪儿了？”

初次登门的楚柯：“……”

他明白了，这个师妹不但是个傻的，还是个吃货。

他咳嗽了两声，勉强开口说了一句：“师妹，你为什么这么问？”

傻师妹理所当然地回答：“二丫她爹每次说去外头赶集，回来以后都会给二丫带好吃的呀。大师兄你既然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那你带的好吃的，岂不是就更多？”

楚柯想着初见小师妹时的场景，不觉莞尔。那种没有任何逻辑的话，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他虽然没给小师妹带什么见面礼，小师妹却十分殷勤地当起了东道主。

她领着他满龙虎山地逛，偌大的龙虎山，就没有她不知道的地方，有她领着，他能见到龙虎山上不为人知的美景。悬崖边的云海，峭壁上的瀑布，开满杜鹃花的山坡……让看惯了名山大川的他一时间，竟觉得龙虎山是天下最秀丽的山。

她还变着法地给他做野味，柳木烤鱼，红烧野兔，炙烤野鸡，黄精野蘑，鲜韭嫩葱。等到他吃完了，她还会笑嘻嘻地问上一句：“师兄，好吃不？好吃的话，下回你再来呗？”

于是，原本打算只去一次的龙虎山，因为她的这句问话，他去了一次 又一次。

他眼看着，那个只到自己腰部的黄瘦丫头一点一点长高，长开，开始显露她与生俱来的美丽，看着她宛如山间的妖精一般明丽而快乐，他自己却和董庆阳的羁绊越来越深，深到他想逃开已是不能。

他不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因为自己的身世才会接受董庆阳的提议，还是单纯地因为，他只想再多一次，再近一点地，看到他的小师妹？

他只知道，在他的心里，其实是存在了一种龌龊的想法的。

他帮董庆阳办事，达成董庆阳的心愿。等到董庆阳得偿所愿之事，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向董庆阳提出，他要小师妹作为答谢。

是的，就是这么龌龊，他当时一定是被鬼迷住了心窍，才会把小师妹当成了能用来答谢人的物件。

所以，所以上天才会用后面的事来惩罚他吗？

这一定是惩罚了。因为他在心里把小师妹当成了物件，于是董庆阳就真的把小师妹当成了物件，把她送给了顾洛寒，从此以后，小师妹就和他，越走越远了，越来越没有了可能。

楚柯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手指，他却愣了好一会儿，才把烟蒂狠狠压到烟灰缸里。

似乎，那种皮肉灼烧的痛感，会让他的心情得到纾解，他才会觉得好受一点。

楚柯再次走到窗前，仰头望着天上的天河。

龙虎山上的天河比这里更亮，更宽，也更低。小师妹曾经跟他坐在龙虎观大殿的屋顶上，手指着天河豪气云天地许愿：“我以后要嫁给一个能给我摘下星星的老公。”

楚柯想，她现在应该是如愿以偿了吧。她嫁的那个男人，既能为她摘下星星，也愿意只为她摘下星星，这就很好了，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一朝错过，便是永远。

如果能让他回到当初，回到初见小师妹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把一整桌满汉全席都搬上龙虎山。

不，一桌不够，他要搬十桌！

也许那样，结局会有所不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