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宁宇知道拗不过顾倾城，也值得答应，只是说了，日落前必须回来，否则在民间，可不比宫廷守卫森严。

翌日清早，顾倾城便已经准备好出宫，临行前，小七和小五奉了宁宇的命令，寸步不离顾倾城左右，为了让宁宇放心，顾倾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欣然接受，如今出宫才是头等大事，况且多两个高手跟着，她也安心。

顾倾城的车辇行的较慢，到尚书府的时候，顾尚昆同顾韫城已经早朝回来了。此刻正在门口迎接，皇后出行，声势浩大，两旁的百姓围观，顾倾城下了车辇，众人叩拜，顾倾城上前，牵起顾尚昆和顾韫城两人进入府中，尚书府周围，侍卫严守，小七和小五守在院中。

顾尚昆见如此阵仗，比上次大了好多，心中些许忐忑。

简单的几句闲谈，顾倾城便与顾韫城来到的颜瑜萍房间，她此刻出宫的理由是颜瑜萍身体不适回来看望为由，所以在刚刚的迎接，颜瑜萍才没有出迎。

小七小五紧随其后，到了门口，顾倾城道：“守在门口即可。”

二人恭敬抱拳，手握腰间软剑，立在院中。

房内，颜瑜萍坐在桌前，一人背对着她，顾倾城没见清面容，颜瑜萍起身，顾倾城伸手相握。她虽憔悴了些，但还好，精神还不错。

待顾倾城见清坐着的人真容时，心中一紧，竟然是他，那个大和尚，当初和她说天谴之人的大和尚。

看向顾韫城，顾韫城道：“我来引见……”

未等顾韫城说完，大和尚起身道：“将军不必，贫僧与皇后娘娘见过。”

顾韫城疑虑，并未说出口。

顾倾城道：“没想到哥哥口中脾气古怪的人竟然是大师。”顾倾城微微点头，含笑道。

“贫僧多年前便自知与皇后娘娘有缘，只不过再次相见竟然相隔数年之久，这些年，您已贵为皇后。”大和尚侃侃说道。

二人一言一语，顾韫城心中疑惑，他开口道：“妹妹不是说要寻神医，面前的这位大师便是。”

顾倾城笑笑，从袖中掏出一物，递给大和尚。

大和尚看了又看，神色变了又变，半晌道：“此物，你从何而得。”

显然非寻常物，顾倾城道：“宫中物品，本宫也不知为何会在本宫宫中。”她不愿多说，毕竟此刻还不能让家人担心。

大和尚又道：“冒犯娘娘了。”伸手搭在顾倾城腕上，眉头紧锁，半晌没有舒展。

良久，大和尚的手指移开，声音低低道：“此物不是凡间物，当初在贫僧药炉中，曾有此物……”

顾倾城没有让大和尚说下去，她接着道：“而当日，到过大师药炉的是太后娘娘？”

大和尚没有说话，淡淡的点头。顾倾城心中疑虑尽除，所以太医院院首不敢告诉她真相，哪怕知道她已经身重剧毒，而能够让太医院院首闭嘴的人，宫中除了宁宇，便只有孝贤太后一人有此威严。

顾倾城心中知道孝贤太后有意为难自己，可是她一直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已经中了慢性毒药。孝贤太后竟然这般的容不下她。

顾倾城道：“此药可解？”

大和尚半晌不说话，沉默。

顾倾城心中明了，道：“无解？”

此刻颜瑜萍顾韫城脸色已变，虽然一知半解，但也大概了解了些。

颜瑜萍道：“究竟怎么一回事，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颜瑜萍担心，顾倾城心中自然知道，但是此刻，她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自己也是心乱如麻。

顾韫城道：“那是何物？”顾韫城指了指大和尚手中的羊脂玉，那明明是名贵上好的羊脂玉，顾韫城不明白为何大和尚的眼中皆是一片灰暗。

大和尚手中拿着的的确是像羊脂玉，但只是像，那东西，并不是羊脂玉，只是玉石色泽相近，日积月累经岁月累积而形成的凤凰的角末，而这些顾倾城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可大和尚知道，那一日他独自来到了凡间，却恰巧将孝贤太后带回了药炉，孝贤太后曾经亲口向他询问，而他也跟孝贤太后说过，那个东西长久被人的体温软化，毒便会慢慢的侵入人的身体，无药可救。

怕是那一日孝贤太后去药炉那一日，恰巧看到了司南运转，误将前世看成今生，所以她才会一回来便对顾倾城实施压制冷禁，甚至拿了凤凰角末，还让顾倾城带着。

至于顾倾城为什么会怀疑，那是因为那一日突然的不适，手触到那块神似羊脂玉的凤凰角末，身体便更加的不适，至此，她才起了疑心，而今看来，真的如自己猜想一般无二。

大和尚心中长叹，这一世，他本以为他的出现，可以令宿命更改，而今看来，时间的长河，寻寻留留，早已刻在了天河之上，何来可以更改一说。

良久的沉默，颜瑜萍忍不住再次问道：“还请大师解疑，我女儿究竟有什么问题？”

大和尚目光流转，半晌道：“天命。”

余下天命二字，转身便欲离开，顾倾城道：“大师何来天命一说，我一出生，隐族红叶真言预言我一生祸乱天下，而今天下太平，即使天下动荡，又岂是我一女子可以改之？我从未想要伤人，却一身背负着预言，终日惴惴不安，从一开始，便是他们将所谓天命压在我身上，让我曾受，我行差踏错，便拿红叶真言说事，说我祸乱天下，稍稍与天下有关的事，又是我的不是，我一女子，全部成了他们成不了事情的借口，于我何曾无辜。”顾倾城说的激动，大和尚心中一怔，即使再过千年，她的心性，还一如当初。

在场三人齐齐愣住，顾倾城从未在人前正面说过她的事情，虽然心中知晓不多，但也能体会一二，如今赤裸裸的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心中该是有多无奈。

一朝红颜，红叶真言令她一生不得安宁，更有亘古之前的天谴之灾，这一世，或许生生世世，她的宿命轮回，再也改变不了了。

她一女子，从小到大承受非议，这些事情，压在她的心中，早晚有一天会爆发，而今……

屋子里沉寂，大和尚没有开口说话，颜瑜萍看着此时的顾倾城，嘴空张着，却说不出一句话语，顾韫城更是沉默。

门外顾尚昆听得房内激动，开门进来。

看着沉默的几人顾尚昆开口打破僵局道：“怎么了，我在门外听见有些激动。”

顾倾城没有回答顾尚昆，她看向大和尚道：“还有多长时间？”

大和尚的声音很低，在场的人还是听得真切：“最多半年。”他的语气中大多无奈，而真正无奈的人，是她，是她顾倾城，是她自己。

半年，还有半年时间，顾倾城从颜瑜萍房间出来，抬头看着万里晴空的蓝天白云，半年后，她再也见不到这些光景了，等待她的是冰冷的棺木，她，会死的很凄惨吗？

顾倾城直直的向前走着，小七和小五尾随在后，虽然听得一些个动静，但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们多嘴询问。他们只是静静的跟着，顾倾城在前方慢慢的走着，磕了碰了，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似死尸一般，默默前行。

身后颜瑜萍泣不成声唤道：“倾儿……”声声呼唤，如刀割喉，她有温暖，有人关心，那又如何，世人只知她红颜祸水。

颜瑜萍的泣声不断，顾韫城大步行来，牵住顾倾城的手，顾倾城抬头，眸中的泪水渐落，除了在宁宇面前假意的流过泪，她从未在家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即使当初被火祭，她也从未掉过一点泪，因为她知道，即使哭泣，也不会有人疼惜，而今她落泪，只是因为她真的没有办法了，一朝天命压身，她一辈子都不能翻身，所以她哭了，因为无助，彻底的无助，而今除了眼泪她可以自由落，还有什么，她能够义无反顾的做？

顾韫城眸中渐热，温情无限，这一生，从她被沐青枫领进尚书府的那一日开始，他便注定了，只能当她妹妹，也只能唤她妹妹。

将顾倾城搂紧怀中，他从未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即使平常的相拥，他也克尽礼法，从未半点逾越。

旁人只当他与顾倾城兄妹情深，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情感，这一辈子，见不得光。

挣开顾韫城的怀抱，顾倾城暗自朝前走着，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模模糊糊两个人的身影重叠，沐青枫，若那日你不允我一生，让我自生自灭，我是否会死的安乐些？

行至门口，红儿见顾倾城一脸的残泪，眸中仿若死灰，急忙上前扶住摇晃的顾倾城。

口中关切道：“娘娘。”

顾倾城留下一句话，道：“回宫。”

车轮滚滚，声声滑过石砖，来回的响着。

一路上沉默，到了宫门口，顾倾城：“去承安宫。”

红儿虽然疑惑，但也应了是。掀开帘子对赶车的人道：“转道，去承安宫。”

承安宫内，顾倾城这一次没有恭敬的行礼，她站在殿中，凝视着孝贤太后的眉眼，她依旧当初那般的慈爱，只是不是对于她，顾倾城来的时候，袁青舞和董秋灵刚刚离开，此刻殿中颜婉和林慕华还在跟孝贤太后闲谈。

顾倾城道：“你们出去，本宫和太后娘娘有事要谈。”红儿站在顾倾城的身后，一干宫女随行则留在了外头，殿中只余下孝贤太后，顾倾城，瑟琴和红儿，顾倾城道：“你们二人也出去。”

红儿踌躇，顾倾城厉声道：“本宫使唤不得你了？”

看向红儿，再看下瑟琴，孝贤太后朝瑟琴道：“先出去吧，哀家和皇后谈谈。”

正殿中，只余下顾倾城和孝贤太后，案上的熏香淡淡的散发着香气，二人相视，孝贤太后率先开口道：“找哀家谈什么事情？”说着看了一眼左边的位置，示意顾倾城坐下。

顾倾城弯身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心中五味杂陈，脸上几番挣扎，沉默半晌道：“臣妾失分寸了，现下没事了。”说着转身要走，刚踏出一脚，心似有不甘，道：“太后娘娘不必烦心对付臣妾了，臣妾余下时日不过半年。”没料到顾倾城如此一说，孝贤太后眸意渐深。

车辇回了上阳宫，上阳宫的台阶，真的很高很长，她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在她之下，他们只能仰望，而下面的他们，都可以并排站列，唯她，孤身一人，风口浪尖时，她孤身一人，万人臣服时，她孤身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