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

第42章 （下）

不知何时睡着的。梦里父亲陷在泥坑里，伸着手求救，我去拉他，他却又变成一只狼，爪子搭在我肩上，咻咻地冲我露出它的獠牙。有个猎人抬手就是一枪，子弹从狼头穿过来，打中我的腹部，我捂着肚子，看着眼前的狼又变成了父亲，他满脸是血伏在坑沿，跟我说着什么，我哭着爬过去，他一口鲜血喷了我一身……我醒来。

窗外已有天光。我起床，洗漱，给自己打了一杯豆浆，打开电脑，把这一个月来积压的工作捡着要紧的先处理几件，看了看表，九点，我拿起手机。

打姓黄的，对方一直不接，我想想这种时候，陌生电话他肯定是不会接的，又给他发了个短信，很快他就打了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问他什么，他倒是有条理地问我了几个问题，当我说我要带他去见吴建国时，他马上说他准备好资料等我电话。

我又鼓足了勇气打给吴建国。打了两个他都没接，打给老胡他也没接，我有些泄气，等我思量着是放弃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打的时候，电话了打过来。

“如琢，不好意思，刚才开会。”

“叔叔……新年好，叔叔。”

“你也新年好，新年好，如琢。”

我的手心已经冒了汗，索性开门见山：“叔叔，我打电话给您，是有事情找您。”

“唔，大家过完年刚上班，还有几个会要开……”

我的心随着他低沉而不带感情的语调往下沉，连忙说：“没事，没事，如果您忙，那就再说吧。”父亲出事后的这些天，我已经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了。

“晚上，晚上吧，晚上一起吃饭，你等我电话。”

“好，好，我等您电话，谢谢叔叔，再见。”我拿着手机紧紧地贴着耳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激动得有些失态，一直说谢谢，挂了电话，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老胡的电话也打了过来，我还没开口，他已经在那边絮絮叨叨，先是问我身体怎么样，又问我过年过得怎么样，终于绕到正题：“小文，你赶紧去公司吧，你不在，小朱每天打电话向我汇报工作，我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搭理他，你现在身体也养好了，肉都吃了，还不赶紧去上班，你再不去公司就要关停了。”

我唯唯诺诺地被老胡训了半天，放弃了想偷懒的想法，收拾收拾，直奔公司。

一进公司的门，各种纷繁复杂的事务便扑面而来。我只得打起精神，进入工作状态。忙了一天，临下班，接到吴建国发的饭店位置和订台信息。我跑去卫生间，整理乱篷篷的头发，重新化了妆，才一路打着腹稿奔去饭店。

吴建国已经点好了菜，满脸颇惫地在喝茶。一见我，平静无波地伸手示意我坐。

“叔叔，不好意思……”

他的目光扫过我的伤处：“如琢，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我赧然一笑：“没事了，已经活动如常。”

两人一起说：“我……”

两人相视而笑，又一起说：“你……”

我确实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在他笑着示意下，我开口，语速飞快，几乎没有停顿：“叔叔，我不知道小雅是您女儿，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还有，上次在医院，您已经知道了，我父亲他出事了，是他让我来找您的，他说现在只有您能帮他，他手里有块地皮，也许您有兴趣，还有，他手里还有个项目，是很好的项目，很有前景，如果可以，我父亲说他愿意把股份出让给您，如果您同意，我现在就找他手下的人过来，让他给您介绍……”

吴建国一摆手：“如琢，其实，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了。”我一愣，他继续说，“很好，小雅有你跟她做朋友，我很欣慰，那天的事情不提也罢……过年这些天，老文的事情我也搞清楚了，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关于那块地，我知道，当年，市里原本要把那块地纳入规划，后来政策有了变动，那一区域就一直没有开发，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他沉吟。

我看着他的脸，心脏通通直跳，嚅嚅着说：“我知道让你为难……”

他将菜往我面前摆了摆，象朋友一样招呼我：“先吃饭，看你瘦的，多吃点菜。”

吃着饭，他问起吴雅妍，我捡能说的跟他说了，他一听吴雅妍去采风去了，脸上便有了无柰之色：“我让她去美国读商科，她却天天去艺术系旁听，逛博物馆，和那些嘻皮士瞎混，有一年我气得断了她的生活费，谁知道，听她妈说，她过得好得很，画了一幅油画，卖了几千美金，又跑去欧洲，我就在想，美国人是不是傻，什么画都能卖钱的吗……”他虽是在报怨，但是说着说着，眼里有了笑意，语气里也多点欣赏，暗含了炫耀之意。

我只得顺着他的话，笑着说：“小雅确实有天份，她很优秀……”我突然哽咽，悲从中来——我早早与父亲分开，母亲又忙于工作，我甚少从父母那里得到过家庭的温暖，我不知道我在父母的眼里，是不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欣赏过我，为我骄傲过吗？

泪眼朦胧中，他伸手过来，安慰性质地拍拍我，他的手那么温暖有力，我不由地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不肯松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