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上)
在三姨夫的葬礼上,三姨没有悲痛欲绝,没有哭天怆地,就像是一场在车站的送别,平静、深情,看着爱人远去,相信不久的哪一天仍会再见。
火化了尸体,由舅舅带着一大家人陪着三姨将三姨夫的骨灰送入了墓地。
回程,我开车,一路没说一句话,只听着他们宋氏姐弟四人聊天,心里很是感概。当年,我们这个家族在最鼎盛的时期,他们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是时代浪尖上的风云人物。良好的出身造就了他们清高骄傲的性情,现在,他们都老了,风采不再,满身沧桑,在需要颐养天年安享天伦的时候,他们连最平常的幸福都没有——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共度余生的另一半,更可怜的是三姨,她甚至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她是受人尊重的大师,她是业内令人望其项背的翘楚,可此时的她,抛却那些身份,也只是个孤独的老人罢了。
只听得舅舅拿着矿泉水给大家分:“姐,姐,你们喝水不?”
老妈说:“先给你二姐,她刚才还在找水喝。”
二姨接了一瓶,又递给三姨一瓶,并从兜里摸出一块糖来:”宜儿,宜儿,喝点水,你血糖低,吃块糖垫垫。“
三姨把糖含嘴里,口齿不太利落地问舅舅:“小宝,大毛小毛中午咋办?”
“他们中午在午托班。”
“咦,咱的娃多金贵,交给别人哪能放心?外面的饭哪能吃得惯?”老妈撇撇嘴。
舅舅听得他大姐话里的讽刺之意,咳嗽两声,没回嘴。
三姨又问:“你也咳嗽?俩娃的咳嗽好了没有?”
“好了,小毛病,你送的梨膏糖他们很爱吃。”
三姨忽然落泪:“那糖是你哥买的,你哥喜欢大毛小毛,一听说两娃病了,买了好几盒,让我给你送.”
老妈和二姨一起劝:“宜儿,宜儿,别伤心了,大力病了这么多年,你侍候他这么多年,你也对得起他了,大力不也说了嘛,他拖累了你一辈子,他走了他解脱了,你也轻松了。”
舅舅递给三姨一张纸巾:“姐,这天下的夫妻,感情再好,病来了,灾来了,都各顾各罢了,俺哥是好人,你更是天下无双,做为妻子,还有谁比你做得更好?!”
二姨跟着三姨哭完又笑:“你们说说,咱们姐弟四个,都是啥命呀,一个个的,都混得这么惨,要是咱爸咱妈活着,我真想问问他们,把咱们几个生出来,就是让来受苦来的么?”
舅舅揶揄二姨:“你现在不是越混越好了么,终于甩了那个不成器的男人,现在儿子出息了,儿媳妇有了,孙子也快出生了。”
老妈在一边插一句,象是在挑起战争:“你也不赖,俩儿子,每天活得多充实。”
舅舅气哼哼地说:“大姐,你今天要再说大毛小毛不是我的亲儿子,我可真恼了。”
老妈很得意:“我说了吗?是你自己说的,我没说,都是咱爸咱妈把你宠坏了,五六十的人了,智商还不如你那俩儿子。”
三姨忙劝:“是谁的不重要,都是孩子,多可爱,反正他们现在姓文。”
二姨也和稀泥:“我看大毛小毛的嘴巴还是长得有点像小宝的。”
舅舅很无奈:“二姐三姐,你们这是什么话,你们也不相信两娃是咱文家的种?”
我卟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前面的车在减速,我手忙脚乱地踩刹车。
四个人一起冲我开炮:“如琢,你好好开车。”
舅舅说:“到前边该拐了。”
二姨说:“直行,直行才对。”
三姨说:“马上该红灯了,停,别闯红灯。”
三个人指挥,我究竟是要停在左转道还是直行道?我右转。我要找个饭店吃饭,再顺路先送老妈。我早上起床连口水都没喝就出门,刚才他们姐弟四个喝水吃糖,推来让去,没一个人想起我。
老妈一直在生我的气,确切地说,她对我失望至极。从同哥结婚到现在,在亲戚面前都没搭理过我,她那不屑的目光,就象刀,寒光闪闪,令我望之生畏。
陪着几个祖宗简单地吃了饭,又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家,我回公司。
进了办公室,我看办公桌上放着一个快递文件,想着自己最近并没有快递信息,问小朱:“谁送来的?”
小朱莫名其妙:“当然是快递员。”
我正拆,曹和德的电话便打了过来:“资料收到了吧?”
我一抖,将快递袋里面的东西倒了一桌子,拿起一张照片,看了一眼,才说:“收到了,效率挺高。”
“马恩华的财产状况,不动产的交易纪录都在里面,这几天出了两次门,一次去健身,另一次还是健身。”
我也回他:“她去健身,见没见到鲁迅先生?”
“没有,她见的是她的私教教练,她的私教教练非常帅,令我自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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