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上）

第82章 （上）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是跟着吴老头在村里转悠，就是跟着狗蛋和二狗上山摘野枣打杮子。时不时有开着豪车神神秘秘的人来找吴老头，进屋里一番密谈，走时留下好烟好酒外加一堆平时吃不到的山珍海味。我为了做海参，把他院子里的葱都拔完了，日子过得甚是快活。

假期结束，两个小孩不想让我走，几天时间我和他们已经厮混成一团，吴老头也不想让我走，有我在，有人给他做饭端茶倒水，他最头疼的卫生问题也被我解决。我把他象狗窝一样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拆洗了一遍，晒得篷软，乱扔的衣服洗过，重新整理得他打开柜门就能找到。他当然不想让我这个好保姆离开。

我也有些乐不思蜀。这里有最纯朴的民风，有最沉静的夜晚，有最繁亮的星星，每天还有神叨叨的故事听。小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的语气越来越急近，越来越哀怨，我扛住压力又勉强盘桓几日，终于决定离开。

吴老头开车送我进城，我陪他先去卖场给狗蛋和二狗买了过冬的衣服，又简单吃了午饭，才让他把我送去了大白公司。

大白和同哥最后算是和好了，但我总有担心，想在临走，见大白一面，给她讲讲夫妻相处之道，有没有用，她听不听，我也算尽了心。

大白的公司在东直门外，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广告公司，虽然不能和她之前的上市公司比，但是从里面的员工来回穿梭都要跑着走的节奏，工作压力肯定不比以前小，这也是大白觉得憋屈的地方吧。她在原公司是元老，原本可以坐享其成，不用这么拼命的。

前台把我领到一个小型会客室，给我倒了一杯茶，告诉我大白正在开会让我稍等。

我在里面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

大白终于拖着疲惫又沉重的身子面色不善地过来，领我去她的办公室。走在路上，她仍没从刚才的会议里回过神来：“现在的小姑娘恁厉害，嘴巴一点也不饶人，气得我够呛。”

我不明状况不便发表见解，只能把自己当垃圾筒，听她泄情绪，等到了办公室，两人不闲不淡地聊了几句，大白开始哭：“如琢，理想和现实一点都不一样，如琢，当初那个又阳光又宽容的崔大同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我扶住她的肩：“大白，是你当时被他身上的光环遮住了双眼，同哥从来都没有变，他一直都是这样，坚强却又偏执，宽容里又有软弱，亲爱的，人和事都有一体两面，结了婚，大家都不再遮掩自己的缺点，你们需要磨合，互相理解。”

“我现在怀孕了，他不是应该对我更宽容体谅吗？我为了他，放弃大好的前程不要，跟他来BJ，他为什么看不到我的牺牲？”

“你这么辛苦地怀孕，同哥确实做得不够好，他太直男，这么多年一个人过惯了，不会照顾人，但你放弃原来的事业来BJ是为了他？你的爱是有条件的吗？你做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做的，跟他无关.”

“你偏心！我知道，在你和崔大同眼里，我只是个外人。”

“大白，你不要这样说，我是想打开你的心结，难过都是自己的，与别人无关。”

大白又落泪，我拿出纸巾给她，抱住她的肩，她顺势扎到我怀里：“如琢，生活真的很难，太难了。”

她的话也触动了我的痛处，我的泪也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两人哭了半天，才收住，我看了看表，依依不舍地跟她道别。

我下楼，上了出租车，又打电话给同哥，劝慰他半天，开导他半天，跟他讲了半天的为夫之道，才收了线。

刚挂了电话，大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如琢，你现在到哪儿了？”

“快到机场了。”

“能拐回来一下吗？”

“时间来不及大姐，飞机是不会等我的。”

“求你了，误了机，我再给你买机票，快点拐回来，我有重要的事情。”

听她的语气，一定不是小事情，我怎会拒绝？我连忙指挥出租车司机，让他原路返回。路上，我改签了航班。

一出电梯，已经在她公司门口面色焦急地等我的大白便领着我往大会议室走，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一边走，一边把纸递给我：“这是你写的吗？”

我看一眼：“是啊，等你等得无聊，随手乱画的。”

大白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推开会议室的门，冲里面的一男一女点了点头，给我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的老总林总，这是普艺公司的艺术总监方泽方总，”又指指我，“这是我的朋友文如琢。”

我搞不清状况，不知道大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上去跟两个握手：“你好，你好。”

几人寒喧落坐，大白面对我说：“方总看了你的手稿，觉得你就是她要找的人，所以坚持要把你请回来，想跟你谈谈。”

方总冲我微笑。她很年轻，有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很锐利，很好看。方总应该就是大白嘴里那个嘴巴很厉害的小姑娘了。

大白给我端来一杯咖啡，简单做了介绍。我终于弄明白，普艺是大白公司的客户，在我等大白的那一个小时，她们公司正跟普艺谈广告方案，这个方案已经改了快两个月，普艺一直对一些细节不满意，作为艺术总监的方泽今天发了火，说是再达不到她的要求，合同就作废。她就是在发完火，去洗手间的路上，看到了我的手稿，如获至宝，连厕所都顾不得上，拿着那张废纸在公司里挨个问询问是谁写的，几番周折，才找到我。于是，我被当成谈判桌上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被他们请了回来。

“您能再写几个字吗？”挨着我的方总笑眯眯地铺了一张白纸在我面前，递给我一支笔。

“写什么？”

“随便写，随便画。”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咖啡，沉吟一下，提笔写：

一杯咖啡被端上来

充满了热情

会议桌旁的人

争论记录对恃

毫不在意它慢慢变冷的温度

倒掉重来

它依旧满腔热情地等待

等待它能去温暖一颗空乏的胃

和语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