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上)
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品类多而精致,吃的人却极少,偌大的餐厅只三三两两坐了几拔人。头几天,这种丰盛的感觉使我内心得到极大满足,每次用餐都要来回跑几趟,把我爱吃的煮米线、腊肉炒菌子,甜滑细腻的蛋糕摆一桌子,吃到撑才停箸。可我此时,只端了一杯牛奶,一块煮红薯,吃得食不知味有气无力。
“怎么吃得这么少?”
“这里美食太多,最近一直在吃,胖了快五斤,今天开始节食。”我如常回答。
“要不要吃完饭带你去抚仙湖转转,再去玉溪泡个温泉?”他的话里没有任何诚意。
“算了,你这么忙,又这么累,下次吧。”我看着对面一脸疲倦的吴建国,喝了一口热牛奶,平静地拒绝。
吴建国点点头,不知道是想向我解释,还是自言自语:“昨晚喝多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酒店。”
“我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说完,我有些戏虐地看住他。
他被我看得略有些不自在,摸摸鼻头:“胃里难受,一点胃口也没有。”
“我去给你盛碗小米粥。”我迅速起身。
我再不起身,我害怕自己再演下去,就会忍不住质问他,泼他一脸牛奶。我怂。
吃完饭,我开始收拾行李。跟着吴建国,一切都会有人在暗中安排妥当。他说走,最合适最舒适的航班马上订好,行李有人拿,下楼就有商务车等,一直送到出发厅的登机口,步履从容,不会有小老百姓四处奔波劳碌的狼狈和慌乱。在他所能掌控的范围内,他能做到极致,我只需默默跟随就好。
回程,他几乎一路都在睡觉,我也一路睡了回去。回到家,简单洗漱,我继续睡。在被命运痛击的时候,睡觉,是最好的疗愈。
戴着面具生活对我并不难,再加上他忙,两人每天相处的时间很短,日子并不难打发。我昏昏噩噩地过了几天,老妈的电话救了我的命。
“如琢,你同哥打电话给你二姨,说小莹快要生了,让她去BJ照顾,你二姨年纪大了,出远门我不放心,你送她去吧。”
“好。”
“你今天订票,明天就走。”
“好。”
“我和你三姨也给马上出生的宝宝准备了些东西,你过来拿一下,走时带上。”
“好。”
我乖觉地连说几个好,把老妈都搞得有些诧异,咦了一声,挂了电话。
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出门,先去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才开车去老妈家拿东西。我用钥匙开了门,换了鞋,打开购物袋,牛奶面包和一些速食放冰箱,新毛巾给她换上,旧的扔掉,牙刷换掉,洗发水和沐浴露放到浴室,旧瓶扔掉,抄了拖把推开卧室,发现老妈在家。她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头发篷乱,一动不动。我吓了一跳,过去摸她鼻息,被她打开:“讨厌,想睡一觉又被你吵醒。”
“你接着睡,我把地拖了。”
老妈翻身坐起:“算了,不睡了。”
“我买的有你爱吃的蓝莓果干,要不要吃点。”
“渴了,给我泡杯茶吧,你上次煮的是什么果茶,忒好喝了,一直想着。”
“我这就去给你煮。”在老妈面前,我总要装得贤良淑德,才能讨得她一点欢心。
我去厨房,翻找半天,才找到扔在角落里油腻腻的煮茶器。我先把煮茶器洗了,切了几片姜,洗了几颗枸杞和枣,苹果去皮切块,橙子切片,一股脑都扔进去,又抓了一小把老树红,加水煮上,继续去拖地。
茶煮好了,我用透明的玻璃杯倒了两杯,又装了一碟茶点,端到茶几上,老妈拢着头发起来了。
只见她一屁股坐进沙发,顺手拿起摇控器打开电视,看着电视,一边吃茶点,一边悠悠地喝起了茶。她一边喝,一边美滋滋地说:“好喝,就是这个味,酸甜可口,苦而不涩,后味足,喝完胃里暖暖的。”她是个会享受的主儿。
喝完一杯,不等她要我已经眼明手快地给她续上。她看着正撅着屁股擦桌子的我:“我说家里有时候会突然变干净,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原来我的田螺姑娘是我的女儿呀。”
我嗔她一眼,把她随手扔在茶几上的垃圾统统抹进垃圾桶:“家里何止是变干净,一箱牛奶十几盒,你冰箱里的牛奶你买过吗?你喝完过吗?”
“我知道这些年都是你在照顾我。”老妈像是有所触动,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别干了,过来坐下喝杯茶歇歇。”
我听话地放下抹布,洗了洗手坐到她旁边,端起茶杯喝一口,指着电视里的小孩说:“这个宝宝真可爱,又粉又嫩的。”
老妈叹口气:“你同哥马上就要有孩子了,你二姨的心愿终于可以了了.你今年也三十一了,也该有个孩子了,再不生就晚了”说着,说着,老妈的语气变了,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看着老妈的脸色,我迅速意识到我的话头起错了,老妈通过孩子一定会展开丰富联想,最后的终点是吴建国。她是谁,她是被众星拱月般养大,自带优越感,骄傲得甚至是跋扈,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公主。如果父亲和她离婚是她一生最大的污点,那么吴建国就是她最隐秘最难以启齿的败笔。而这个败笔,被她选择性遗忘了这么多年,此时却又被我从尘封的过往中刨出来,并以她女婿的身份令她不得不去面对。她没有与我断绝母女关系已是仁之义尽,原谅,这辈子都难。哥哥早夭的账,她还没跟我算清。
“你走吧,今天还有个专家会诊,我马上也要出门。”老妈翻脸比翻书还快,下逐客令。
“好。”说着,我已经站起身,去门口穿鞋。
刚刚转暖的母女关系,又迅速恢复原样。可能,这就是我和老妈的宿命。
“给你同哥的东西就在门口,拿上,记得问好。”老妈的声音比窗外的风声还冷。
“嗯。”
我开门,走出,关门,下楼,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坏。
我的一生就是这么失败,父亲破产进监狱我无能为力,被亲生母亲嫌弃我无能为力,丈夫不忠我依然无能为力。
冬天天短,回到家,天已傍晚。旁边被徐佳买下的房子难得没有在装修。我站在她家门前,只听得里面有人在怒吼:“不是跟你说了,这个地方要装成这样,为什么不按我说的装?拆了,拆掉重装,一群土鳖,会不会干活?不会干就滚蛋,我一分钱工钱不会给你”我忍不住向里张望,徐仁杰夹着包满面怒容地出来,看到我,脸上马上换上一副笑脸,叫得亲切:“如琢,你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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