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2024-03-07 作者: 丰芝
第164章

第164章

把两个孩子送上楼,二姨带着欢欢先进屋,我想起给欢欢买的玩具没有从车上拿下来,便支使周医生去拿。他出了楼洞,我的一条腿还没迈进门,便听到楼洞外扑通一声,我叫一声周医生,没有听到回答,汗毛一下竖了起来。

我嘱咐二姨:“我出去看下,锁上门不要出来。”迅速关上门,跑了出去。

楼外的空地沉在一片阴影里,没有人,只有瑟瑟风声。

脚下有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我捡起,是车钥匙。

出事了!

我拔腿就跑,一晃眼,一辆面包车正缓缓从楼角的暗处开出,驶向大门。我迅速跳上车,启动,一加油门冲了过去。面包车意识到后面有车追,加快了速度,我拼命忍着颤抖,用力踩着油门加速超车。路上几乎没车,但面包车领会到我要超车的意图,一直曲线压着我走。我超了两次未果,一脚油门踩到底,对着面包车撞了过去。

只有在硬碰硬的时候,实力碾压一切。

连续三次的撞击,面包车几乎是被我的车硬推上了转弯处的马路牙子,熄了火。

从车上下来三个壮汉,手里挥着铁棍向我奔来,我挂上倒档,迅速后退十几米,再次挂前进档,加速冲向那几个人。在三个人纷纷避逃之际,我再次停车,倒车,再冲。

人在极限的时候,越紧张,越冷静。我一边拨了110,一边继续跟那三个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并不想撞死他们,我只想拖延时间,等待警察到来。

匪徒终于意识到,如果不解决我,他们是走不掉了,便呼哨一声,一人趁我倒车之际,快速冲上来,对着我的车窗就是一棍,我急打一把方向将他挤到一边。另一个跳上面包车,从里面拽出了周医生,面向我,掏出了明晃晃的刀,对准了周医生。

我按下一半车窗,一边轰油门,一边喊道:“放了他,我放你们走。”

那人冲我做了个投降的资势,刀光一闪,挑开了捆扎周医生的绳子,粗暴地周医生推着向前踉跄了两步。周医生抬头看着我,微微冲我摇头,慢慢走过来。随着他的步子,我慢慢向后倒车,拉开与那三个人的距离。

终于离那三人有了十米远,在周医生挨近车门的瞬间,我按开车锁,他拉门上车。

他拉开门,叫一声:“如琢.”

我的一句“上车”还没出口,他抬腿的刹那,身体一个趔趄,一手死死地抓着车门,身体却委顿下去。

我一脚刹车,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他猛地一把将车门关上:“锁上车,快走。”

晚了。

也就几秒的时间,三个匪徒已经冲了过来,一个踢开周医生,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个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我只觉得身体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甩出车外,重重地落在了马路上。

我忍痛爬起来,奔向周医生。他的大腿上扎了一把刀,几乎没入刀柄。我拖起他,他却忍痛叫道:“你快走,别管我。”被匪徒控制的车子迅速转了个弯,像个发疯的野兽,咆哮着冲了过来。我一把把周医生推开,自己向后退了一步。

刺目的车灯,隐隐的警笛,车子里穷凶极恶的眼神,骨头断裂的疼痛,随着我腾空而起的身体,就像慢动作一样,消失在了意识里。

我死死地抱着一身白衣的吴建国说:“带我走。”

他点头,拉起我的手,顺着两边都是黑绿植物的小路,向着前方的光明走去。

周医生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哭着求我:“如琢,你不要走。”

我甩开周医生,对吴建国说:“我们终于在一起。”

吴建国的脸上不知是悲是喜,再次点头:“如琢,我舍不得你。”

我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的胡须:“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找你,找了你十几年,那十几年虽然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觉得还挺幸福,因为我有信念在,你怀抱的余温在,关于你的记忆在.结婚后,你有工作,你有秦春,有程丽,有小史,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现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他展开宽大的袖袍,将我笼在他怀里,轻轻一托,带着我腾空而起。天空湛蓝,白云舒卷,山河在脚下辅展,我随着他,向着那处光明所在御风飞翔。

方泽和如磨的泪眼一闪而过:“姐姐,不要走。”

“祝我幸福。”我轻轻地向他们道别,和吴建国继续飞。

身侧的爱人怀抱温暖,飞翔的感觉自由、畅快,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绽放出幸福的泡泡,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幻化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老妈凶巴巴地大喝一声:“如琢,你给我回来!”

吴建国的手一松,我从高空掉落,再次陷入深深的黑暗。

父亲将我关进一个透明的玻璃房里,在他关门之前,他说:“如琢,这个世界终将被黑暗魔兽吞噬,这是我为你打造的城堡,这里很安全,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不要出来”

他关上门,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还有他身后的人和所有动物、植物渐渐被黑暗吞没,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除了自己身处的玻璃房子。

孤独、恐惧、绝望.我与那个黑暗魔兽隔着透明玻璃两两相望。

不知过了多少年,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我终于明白,没有人能救赎我,只有靠自己。我决定放弃渺茫的希望,怀着必死的决心,打开那扇门。

门打开,我抬起头,直面那个可怕的魔兽。门外的黑暗魔兽扑向我,想像中的死亡吞噬没有来临,它扑倒在我脚边,温驯地伏下头颅:“我渴望得到你的惩救,等待得太久了,我终于解脱。”说完,它渐渐消散,世界恢复光明,植物疯长,鸟飞虫鸣,婴儿啼哭,焕发出勃勃生机。

我如释重负,躺倒在一片开满鲜花的绿草地上。

有人在我耳边叫:“她醒了,醒了!如琢,如琢.”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老妈那张被放大的脸就在我眼前十厘米处:“如琢,如琢,你真的醒了。”很大两颗眼泪瞬间从她眼睛里流出,掉到了我的脸上。滚烫、灼热。

我哎哟一声:“妈,你的鼻涕快流到我嘴里了。”

老妈扬起的巴掌抬得老高,却轻轻地抚了抚我额头的头发:“我的女儿,你终于醒了,妈妈快担心死了。”

如磨从老妈身后挤到我床前:“姐姐,姐姐”一个大老爷们也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姐姐。”方泽一脸泪光,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他们身后一通扰攘,护士和医生涌进来五六个,分工有序地给我做例行检查,个个脸上带笑:“醒了好,也该醒了,康复在望。”

又有一个小护士推着轮椅进来,我看着坐在轮椅里的周医生,刚刚开始欢跳的心脏一下被冻住,失声道:“周医生,你的腿”我拼了全力,还是没有救得了他吗?

小护士笑着说:“周医生的腿没事,他给病人做手术,做了几个小时,刚下手术台,腿支撑不住,又急着来看你.都三个月了,已经基本痊愈。”

“三个月。”我茫然。

“是啊,三个月了,周医生每天都来看你。”

我又茫然地转向方泽,方泽冲我点头:“你昏迷了三个月,大姑在这里守了你三个月,她说你一定会醒。”

周医生自己转着轮椅,凑到我床头:“如琢,你又救了我一次。”

老妈说:“周医生,你爱管闲事,我家如琢更爱管闲事,你俩真是,下次再管闲事的时候,掂量掂量,先保护好自己。”

“是,是,对不起,”周医生红了脸,不住向老妈道歉,眼晴在我脸上不肯挪走半分,“如琢,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以身相许好了。”

大家一起哄笑。

我动了动僵直的身体,忍不住大声呼痛。

周医生按住我的胳膊,面露愧色:“如琢,忍一忍,你盆骨粉碎性骨折,脏器受损,颅内出血,做了开颅手术.”

听着就疼。三个月啊!我在这三个月里,身体是受了多少苦啊。幸亏我陷入昏迷,不然,清醒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凭意志坚持下来。

“光是病危通知我就下了两次,你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主治大夫收起听诊器,直身嘱咐护士再次包扎,“接下来要做康复训练,你会好起来的。”

其中一个护士说:“是啊,一定能好起来,你知道这三个月来,有多少人来看你吗?每天这个走那个来,不说成千上万,百十来号人是有的,连我们院长都被惊动,问,是不是我们科室收了什么大人物。”她又一指窗台上的花,”诺,光鲜花就几十束,病房里摆不下,护士站、走廊里都是,每天都能收到,花香把消毒水的味道都盖住了。”

鲜花有屁用,花香能止痛吗?我白着脸问医生:“大夫,我疼,给我片止痛药吧。”

“忍忍,今天的止痛已经够量。”主治大夫抛下一句就走。

天下所有的医生都一样,只管治病,对病人疼痛却视如不见,真真狠心。

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摸着肚子问:“孩子是不是没了?”

老妈和方泽默然地点头,如磨叹了口气。

我哭了。

泪是身体里的血变的,带着腐骨之感流经身体的每条血管每块肌肉,通过心脏,涌出眼窝。我第一次知道,流泪也是会疼的。

老妈第一次没有因为我的软弱而骂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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