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浑然天成

第101章 浑然天成

有些……有些控制不住的心疼了……

站在他身旁的颜小念却并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咽下嘴里的奶黄包，又急急地灌了口水，抬头时见他还站在原地，抿着薄唇，幽邃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空气里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禁下意识蹙了下眉，歪头凑过去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开门，忘带钥匙了？还是……”

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她神情微微一顿，说话立刻小心翼翼起来：“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和你说。今天是我自己一个人来的，韩阿婆她……”

她刚想把之前站在门外练习的那番话说一遍，陆庭深却是突然间回过了神，转眸深深瞥了她一眼，掀唇接过了余下的话：“韩阿婆她身体不适，今天在家休息不能来了，是么，我已经知道了。”

“你已经知道了？”颜小念看着默默拿出钥匙开门的人，杏眼瞪大，眸光微微一怔。

“嗯，今天早上韩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提前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所以……

他早就知道韩阿婆今天不会来，却还由着她一个人过来了？

颜小念向前走的步子突然一滞。

在身后抬手撑着外门的陆庭深见她走着走着一下子停了，眉头一压，垂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啊？没怎么！”

颜小念闻言，连忙压下心头的悸动，快步走进了修复室。

不管陆庭深是因为本身就同意她一个人来，还是看在韩阿婆的面子才被迫同意的，都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刚刚才被陆庭深教育完，她决定暂且把这一切全都抛在脑后，先做好手头上的工作。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静下了心的缘故，明明昨天才第一次来的修复室，她走进以后，用眸光大致一扫，竟看出了不小的变化。

休息区茶水间里堆放的数只来没来得及清洗的咖啡杯，工作台上的像小山一样高的图稿资料，还有昨天并没有的一只和韩阿婆打碎的那只赏瓶一模一样形状的石膏瓶，都昭示着一个结论。

她凝眉，几乎瞬间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你昨天晚上一直留在修复室加班来着？”

没想到她的心竟然这么细，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件事。

陆庭深心尖微颤，借着脱下外套的动作，压下心头的情绪：“嗯，稍微多待了一小会儿。”

“只是多待了一小会儿？”

他身上的衬衫虽然已经换过，但是上面带着几条叠衣服时留下的折痕。

明显是从哪儿拿出来，直接换上的。

如果回过家，以陆庭深一向整洁干净的性格，即将上身的衬衫怎么可能不熨烫一下？

还有，他眼底隐隐泛起的乌青，也不像是休息好了的样子。

颜小念心里的想法愈发笃定，忍不住深深拢起了眉心：“你别骗我了，你昨天晚上肯定没怎么休息，也没回家。”

联想起他之前拒绝修复这只赏瓶时的态度和昨天那个左茗的话，她下意识咬了咬唇角，神色严肃起来：“你现在手上的工作真的很多很忙，是吧？”

既要做博物馆修复项目的准备，又要帮韩阿婆修复赏瓶，还得抽空应付她的东问西问……

这是无形中给他增加了多少额外的负担啊……

难怪他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会发火，如果是她，她也会发火的吧？

不仅不能在他忙碌的时候帮他什么，反而总拿一些个人问题烦他。

想到之前跟着韩阿婆来他修复室，其实并不只是单纯的为了工作，也存了借这个机会接近他的目的，颜小念愈发的无地自容，觉得手上的相机好像都在讽刺她。

可是，不知道是真的没在意加班这件事，还是怎样，陆庭深听到她的问话，深深瞥了她一眼之后，只是淡淡说道：“工作确实有点多，不过我应付得来。如果应付不来，我就不会答应韩阿婆接手这次的修复了。”

言外之意，我心中有数，你可以不用担心，但是颜小念心里还是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不怎么舒服。

轻轻咬了下嘴唇，她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恪尽职守的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不给他增添任何额外的麻烦。

因而，无论是见陆庭深用微创手术刀刮去昨天粘合赏瓶时留下的多余的胶，还是看着他在调色板上调试各种颜料，在白板和石膏复制品上反复练习上色，她都只是在一旁安静的拍照，认认真真的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过程，多一句话、多一个字都没说。

反倒是陆庭深不知道为什么，在进行每道工序的时候，总是会像自言自语般主动讲解。

比如，上色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环绕在赏瓶底部，两条仅隔了几毫米的线条，低低说道：“因为这只青花赏瓶当初绘制图案的时候，调制的青花色料含的钙或是铁较多，影响了附近釉层的粘度，高温烧制的时候，没有把色料固定在一个位置上，而是向非着色的地方扩散了，所以出现了晕散现象。看起来，有点儿像我们在画水墨画的时候，毛笔沾染在宣纸上，不小心晕开的样子。所以，修复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

“你看”，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将瓶身小心翼翼的转了转，将线条完完全全在她眼前展示了一圈儿：“这里，明明绘制时绘的是两条青色的、围绕着瓶身的细线，但是因为产生了我刚才说的那种散晕，原本的两条细线在某一处突然间晕染成了一条，变成了一条较粗的线。这样，我们在拼接处上色的时候，也必须要做出这样晕染的状态才行。”

话音落下，他垂着眸子，认真的调式颜料，按照他刚刚说的要求聚精会神的绘制了起来。

一会儿下来，拼接处、断裂的线条竟真的经他的手，连贯了起来。

不，不应该说是连贯了起来，应该说不仅连贯，还画出了那种在高温烧制下自然而然产生的那种散晕的状态。

无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都和原来没有破碎的部分浑然天成，好像这只赏瓶本来就是完好的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