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第4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落落在八岁以前，从不知吃饱是何感受，她流落在郡都街头，每日靠乞讨果腹，她待的那片有个凶神恶煞的人，叫五哥，每日管着他们这些小乞丐，规定了他们每日必须上交多少银两，不然就得挨揍，落落撇撇嘴，奇怪了，我自己的银两，为什么还要交给外人呢？

那日她紧紧捏住手心的五枚铜币，死活不肯松手，招来五哥一阵毒打，他掰开了落落的手心，笑着将那些铜币抛入空中，又踹了蒹葭几脚。

落落委屈极了，她好想哭，为什么自己挣得银子，会被别人抢走呢？可是她也饿极了，一天没吃东西，也没空去委屈了，她跌跌撞撞想去讨个馒头，却瘫倒在地上。

“喂，吃吧。”

落落抬起沉重的眼睑，是一个和她同岁的小乞丐，这个小乞丐和她不同，他在五哥那甜言蜜语，五哥很关照他，可她很看不惯这种人，不愿拿他的东西。

“不吃饿死了怎么办？你怎么将那五枚铜币拿回来？”

对了，她的铜币！她恨然坐起身子，抢过那小乞丐手中的馒头，囫囵吞枣往自己嘴中塞去，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有吃的就行了，还管什么脏不脏。

“你慢点吃，喝点水。”小乞丐端来一个破碗，里面有些水，递给落落。

落落喝了水，感觉好多了，尽管对面前这人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她知道，吃了别人的东西，要说声谢谢。

“谢谢你的馒头和水，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五哥给我取了个，叫小六，怎么样？”

“小六？”落落嫌弃的皱起了眉头，道：“我叫落落。”

“落落……你长得真好看，等我长大了娶你做媳妇怎么样？”

落落很嫌弃他，撇撇嘴：“哼，除非你能把五哥从我这抢走的五文钱给我抢回来，我就答应你。”

小六一听，有些犹豫，结结巴巴道：“落落，五哥很厉害的，咱们都打不过他，而且……”

“胆小鬼，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你这叫……叫……助纣为虐！”落落不识字没有读过书，她只是在茶馆里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过助纣为虐这个词。

小六听着，不说话，落落起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

落落继续在大街上乞讨游荡，她看见一行队伍，领头的那老爷衣冠楚楚，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她占着自己身材矮小，一把装了进去，扑倒在那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了起来。

她从小乞讨，这等演技信手拈来。

“大老爷，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赏几个银子吧。”

说起银子，她又想起了被五哥抢走的那五文钱，愈发哭的情真意切，眼泪鼻涕全数流了出来，一个不小心，蹭到了那人的衣襟上，落落楞了一把，做她们这行的有规矩，要钱可以，千万别弄脏了别人的衣服，否则讨不到钱不说，恐怕小命都没了，她悄悄看了眼那人，又悄悄伸出袖子，想将那人身上的脏污擦掉，却没想到那人蹲了下来，笑眯眯地朝自己问道：“小姑娘，几天没有吃饭了？”

“两天……不不不，五天了。”她本是想说两天的，可觉得不够惨，又说了五天，那人不拆穿她的谎话，扶起她，问道：“想以后都有饭吃吗？”

“想。”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落落。”

“落落，这样吧，我带你回去，不说让你荣华富贵，但也给你一份温饱，让你不用在外乞讨，如何？”

“真的？”落落眼睛里面放光，她又想起了小六，那个人给了自己一个馒头，她觉得要还了这份人情。

“我还有一个朋友，也可以去吗？”

“朋友？可以啊，你朋友在哪呢？”

“就在这儿不远，我去叫他。”

那人一把抓住，脸上仿佛永远没有怒色：“你别急，今日我还有事，你明日带着他一起，去连家堡，有人会接你。”

“连家堡……”

郡都的人如何不知连家堡，落落看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兴奋的快要跳起来，她急忙忙朝那所破房子走去，亟不可待想要告诉小六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她刚到屋外，便看见几名小乞丐在屋外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喂，你们说些什么呢？”

那几人见着落落，仿佛看见鬼了一般，一哄而散。

落落觉得莫名其妙，可她心情大好，进了屋，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小六，她朝着一个小乞丐问道：“小六呢？”

那人指着一个角落方向，落落看过去，一人躺在那儿，仿佛睡着了。

她轻声走过去，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道：“小六，我今天遇着贵人了马上就不用乞讨咯。”

小六没有说话，紧闭了双眼，落落蹭了蹭他，声音大了些：“你听到没有，我说我马上不用再住在这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小六仍然没有回答，旁边有个小乞丐慢慢蹭了过来，小声道：“今天小六去偷五哥的银子，被五哥发现了。”

落落听了，倏然就有些害怕了，五哥是个什么人她知道，嗜钱如命，她摇了摇小六，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小六鼻息下，眼泪蓦然流了出来，她记得，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小六你醒醒，我不要钱了，咱们马上可以过好日子了。长大了我让你娶我，你醒醒！”

她怎么也摇不醒小六，她见着小六的拳头紧握，想到了什么，将拳头掰开，五文铜币就这么从小六手心掉落下来，滚落在地，她想起了那天她对小六说的话：“除非你能把五哥从我这抢走的五文钱给我抢回来，我就答应你。”

落落嚎啕大哭，抽泣道：“你为什么这么笨，我只是说说而已的！”

悲戚的哭声回荡在这破屋，后来，这里的小乞丐再也没有见过落落，只是连家堡中多了名小侍女，素面朝天。

“落落，这名字不好，我给你改个名吧，叫什么呢……”那人吟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你就叫蒹葭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