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君莫年回到东邻客栈,青垣连忙奉茶。
茶是通天商会在郸阳城的管事送过来的上好毛尖,外形细、圆、光、直、多白毫,用水冲后香高持久,滋味浓醇。
喝了口茶,他一脸疲倦有所缓和,诧异道:“你是说李家染坊有叶拾的手笔?”
这两天李家染坊出售颜色缤纷的布匹,闹得郸阳城沸沸扬扬,君莫年自然略有所闻,只是他抽不出空了解一番。
商会在郸阳城的经营出了乱子,一层层盘查下来,种种迹象表明背后竟有生母娘家的身影,君莫年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将事情压下去。
青垣点点头,如实回答:“朱管事想重金买下李家染坊的布染秘方,但从李家染坊的厨娘口中打听到,说是这些布染秘方出自她家少爷李富冬最近结识的朋友。”
君莫年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想起前些日子叶拾跟他说的合作,不禁心底升一股淡淡的失落,“叶拾和李富冬是怎么认识的?”
“听说是言谏会认识的。”
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君莫年微微皱眉。
言谏会?那个西陵太女的夫侍在城东郊外举办的言谏会?据说是为西陵太女招揽幕僚。可依他看叶拾不像会是那种追逐功名利禄的人,再加上西陵太女让人避之不及的恶名……
君莫年摇摇头,低头转动着茶盏。
青垣想了想,补充道,“叶拾是西陵太女的人,她在言谏会上亲口承认的,城东师爷就可以作证。我还听说那天言谏会上叶拾跟那个西陵太女所谓的夫侍当众眉来……”
“够了!”君莫年突然开口。
茶盏重重搁在桌案,茶水一下子溅了出来。
青垣顿时闭上嘴,略有些胆颤的偷偷瞄了眼少主。
君莫年站起身,走到床榻前,沉寂了会,“要是叶拾她来……”话到嘴边,又给他咽回去,改口道:“我要歇息了,你下去。”
青垣闻言利落替少主宽衣,放下床帷,静静的关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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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陵律》内容庞大冗杂,叶拾现在不可能将精力放在这上面,她草草叮嘱了梁育几句,就匆匆返回趟李家染坊,李富冬人不在,她便让染坊里的长工替她带话,而后才徒步回东邻客栈。
看见青垣候在房前,就知道君莫年回来了。
“你家少主还是不能见人?”叶拾问青垣。
布染销售量再怎么好,布料始终是粗衣葛布,赚的是蝇头小利。
青垣没什么好脸色,“少主歇下了。”
叶拾不纠缠,推门进房间,她也要歇息。
翌日一早,打开房门,叶拾穿了件水青色银丝滚边长儒裙,递给青垣一封信,“转交你家少主。”
然后头也不回下楼用早膳。
骆匀雇的马车就停在东邻客栈外边。
马车半旧不新,叶拾看了眼,便径自掀帘进车厢,“出城。”
于是骆匀驾着马车不疾不徐缓缓出了郸阳城,一路朝南而去。
离开郸阳城,想要抵达下一座城池需要花上四五天。这天,官道上几乎没什么来往行人或马车,叶拾嘴里衔着蓝草根,抬手掀起车帘一角,避开炙热火辣的阳光,望着两旁被烈日炙烤的庄稼,眉头轻蹙,半晌才放下帘,微阖双目。
忽地,本就摇摇晃晃的马车骤然一停,接着马车外面响起骆匀的声音:“主子,路中躺了个人。”
闻言,叶拾睁开眼睛,掀帘一看。
这段官道并不宽敞,仅能容两辆马车并行,而这人正巧横躺在路中间,挡住去路。
“死人?”叶拾有些疑惑,这人脸朝地,衣着灰不溜秋看不出原色,一时判断不出是死是活。
刚想让骆匀下车看看,就听见身后远远传来另一辆马车驶来的动静,叶拾脸色一变,“赶紧把这人拖上来,快走。”就算是个死人也要找个地方埋了,特么就放在这,后面的人肯定以为是弃尸荒野!
骆匀闻言跳下车,一把提起那人腰带塞进马车,脚尖轻点,旋身重新回到驾马位置,一手拉起缰绳,一手扬起马鞭。
马车内,叶拾猝不及防被压倒,顿时蹭了一身灰,她连忙手忙脚乱推开这人。双手搭在这人胸口上,察觉到微弱的心脏跳动。
没死?活的?摸起来这么平坦,是个男的?叶拾一愣,低下头看去。
男子的脸被黄土覆了一层,但仍是能看清长相。脸如雕刻般异常俊美,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非常翘,鼻若悬胆,好看的嘴唇很干裂。
叶拾再看他两眼,这人中暑了。
她取出牛皮囊,将所剩不多的水灌给这男子,想了想,随手将自己嘴里衔了半天的蓝草根放进男子嘴里,然后给他挪好位置,再冲骆匀说道:“找个落脚的地方。”
叶拾右手支起脑袋,托着半边腮,看了看马车外的炙阳,再看眼中暑昏迷的男子,眉头微微皱起。
不知过了多久,叶拾眼皮开始打架,渐渐陷入酣睡。
等叶拾意识回笼,只感觉有重物压在自己身上,难以动弹半分。
鬼压身?前身司颜坏事做绝,来报应了?!她就知道,就连魂穿都有了,蛇鬼牛神肯定是存在的!
睁开沉重的眼皮,叶拾对上一双耀眼若夜空星辰的黑眸,还冲她放电般眨了眨眼。
“你……”叶拾愣了下,“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说着打了个喷嚏,艾玛一身黄土。
“哦。”男子很乖巧,应了声,就……没了动静。
叶拾嘴角微抽,吸了口气,推了推发现男子纹丝不动,“下去!”
“你身上有截心蕊、枯肠草、断天葵、破芸莲的味道。”男子忽然凑近叶拾,两人四目相对,能够清晰感受到双方的呼吸。
“什么乱七八糟的?”叶拾皱眉。
“还有好多好多,我一时闻不出来。”男子神情苦恼,“不过你居然还能活蹦乱跳。”
闻言,叶拾微微一怔,心底升起一种不祥预感,接着她听见男子继续说:“你吃下那么多罕见的毒虫毒草,怎么看起来这么健康?”
罕见的……毒虫毒草?!
“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叶拾磨磨牙,使出吃奶的力直把男子推到马车角落,反压在男子身上,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车帘陡然被人掀开,叶拾下意识回过头,正好瞧见骆匀神色略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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