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柳玉栏侧身而卧,那身白日里的锦衣长袍盖在身上,背对着杨延荆,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呼吸之间,身体的上下起伏。
杨延荆打算在睡梦中将他敲晕,免得他从梦中惊醒,大呼小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抬手一掌,正要劈在柳玉栏后颈,却觉湿漉的额前长发突然滴下一颗水珠,那水珠冰冷刺骨,落在皮肤上犹如针刺一般,杨延荆聚精会神,全部精力都放在柳玉栏身上,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心中一紧,手下的动作也是骤然停止。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杨延荆大惊失色,慌乱之间只来的及偏了偏头,劲风裹挟着寒光自他左颈略过,砰的一声打在身后的石墙之上,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阵阵嗡鸣。
半边垂落的长发飘然落地,杨延荆只觉得自己左颈一凉,紧接着又是一阵刺痛,温热粘稠的鲜血便已经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再去看床上,原本侧躺着的柳玉栏此时已经坐了起来,单膝着地,右手向前,还保持着出招的动作,一双明眸之中散着点点寒光,仿若窗外的秋雨一般冰凉入骨。
柳玉栏一击失手,转而盘膝坐下,将覆于身上的长袍扔在一边,嘴角里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呦,这不是白天赌输了的家伙吗?怎么,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心中含愧,这大半夜的跑来找我兑现赌约了吗?”
杨延荆心中暗暗吃惊,摸了摸自己左颈的伤口,压低声音问道:“你没有中毒?”
“毒?”柳玉栏一愣,显然并不知道他在酒水里下毒的事情,下意识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
杨延荆这才意识到,可能这贵公子并非早有防备,只是单纯的警惕性比较高而已,而且,让自己的手下说中了,他晚上竟真的没有和女人发生关系。
他转念一想,这家伙心思单纯,自己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诈他一诈。
“你真当我是和你一般的无知小儿,闲来无聊和你做赌酒之约?其实我在那酒水之中投放了剧毒,若是没有解药,不出三天,你必然会全身溃烂而死。”
柳玉栏听到这话,明显有些慌了神,他慌忙屏息内视,却觉得体内真气运转流畅,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放心,强装镇定的说道:“信口胡诌谁不会,你信不信,刚才割伤你的柳叶刀也暗藏剧毒,若是没有解药,不出半个时辰,身体就会四分五裂,到时候你变成一块一块的碎肉,可千万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说的越是可怕,越是说明他心中发虚,杨延荆看出,这贵公子实际色厉内荏,江湖经验实在不足,心中已然打定了注意,冷笑道:“是么,你试试按压后脊两侧腹后部的位置,看看会不会感觉身体燥热难耐?”
柳玉栏见他言辞凿凿,有理有据,才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顿时消弭殆尽,也不管对方是否有什么阴谋,连忙依言照做,果然如他所说,一团热气自腹部升腾,逐渐自全身上下扩散开来。
柳玉栏顿时慌了神,没了之前的淡定从容,急迫的问道:“你给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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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荆见他上钩,不动声色的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偏要不信,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免得到时候毒发身亡的好。”
柳玉栏听闻此言,不由勃然大怒,刚想大叫,却意识到,自己若是这时候叫人来,对方自知不敌,定然会远遁而逃,到时候天高海阔,短短三日的时间,很难再找到他,看他的样子,似乎并非想要自己性命,而是想将自己擒走,只要趁他抓自己的时候,伤了他筋骨,反制与他,然后在逼问出解药即可。
想到这,柳玉栏心中稍定,说道:“唉,白天里比武赌酒样样不如,也难怪会在暗中下药,枉你比我多活了这么多年,却只能些下三滥的手段才能胜我。”
杨延荆略一琢磨,便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不叫人来,以一对一,他一定不是对手,想到这,杨延荆便顺着他的意思,佯装怒道:“你放屁,白天的时候我不过是在故意让着你罢了,你真当我不是你这个小毛孩的对手吗?”
柳玉栏见他上套,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得意之色,不过很快就被压制了下去,板着脸说道:“既然不服,便再来一战。”
杨延荆清晰的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暗中冷笑,果然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此时心里已有了七八分胜算,低吼一声:“来了!”
声音刚落,一道掌刀便已朝着柳玉栏的面门劈了过来,强大的天陨之气犹如泰山压顶一般,铺天盖地的弥漫开来。
柳玉栏眯起双眼,儒长的双指竖劈而下,将天陨之气分作两半,犀利的真气如同刀砍斧凿一般,直冲杨延荆飞来的掌心。
杨延荆察觉到他那合拢的双指竟蕴含着刀意,不敢轻易与之相触,只得暂避锋芒,侧身躲过。
柳玉栏指尖刀势掠过杨延荆身侧,劈向他身后的木窗之上,咔嚓一声,顿时将木窗劈出一道数尺长的裂口,木窗没了依靠,被外面狂风一吹,掀掉了半扇。
杨延荆看到那切口处如同打磨过一般,光滑完整,心中微微惊叹,柳叶宗人,果然均非等闲之辈,当下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柳玉栏害怕他出逃,一击之后,乘胜追击,双腿一弹,便从床榻之上飞身而至,以双指为刀,横砍竖切,招招凌厉非常,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击败。
一时间屋内刀影重重,罡风凛凛,桌椅石墙,无不被其波及,有的断裂成数截,有的则被印出尺深的裂缝。杨延荆竟被他打的节节败退。
杨延荆并非不敌,只不过他有些奇怪,这柳玉栏既然是柳叶宗人,那他最拿手的应该是柳叶刀才对,却为何自开打以来,一直在和自己近身肉搏,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下,却从来没用过柳叶刀。
杨延荆多年来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自己,在面对强敌之时,若没能看清对方的套路,决计不可贸然发动进攻,所以二人缠斗多时,他一直都在观望,害怕对方突然使出柳叶刀,打自己一个猝不及防。
两人斗的正酣,却见柳玉栏双腿一蹬,以指带身,整个人如同一道飞射而出的利箭一般,朝着杨延荆便刺了过来。
杨延荆依旧驱身闪躲,不与他正面相抗,多次九死一生的经历告诉他,耐心永远是保命的关键,反正此时离天亮尚早,便是和他多耗几个时辰,也无所谓。
柳玉栏一击落空,轻点足尖,落到房间里的一面石墙之上,他也害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惹来其他人将对方吓走。
杨延荆转身望去,却见柳玉栏正从那面石墙之上拔下最开始飞出的柳叶刀,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杨延荆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懊悔不已,原来这柳玉栏一直未使飞刀并非是留有后手,而是身上只带了这么一把,刚刚的攻击,只是为了取回他的柳叶刀。
果不其然,取回柳叶刀的柳玉栏立在原地,右手缓缓抬起,柳叶刀锋利的刀尖闪着点点寒光对准了杨延荆的胸口,蓄势待发!
杨延荆此时已顾不上后悔,吞咽下一口吐沫,连气都不敢喘出。柳叶宗的飞刀号称疾风无影,声至鸿落,据说柳玉阶的逐音刀在三十步内无人能避,当你看到他的刀尖冲向你的时候,便是你的死期。
柳玉阶的飞刀他自然知道接不住,但是年轻他十多岁的弟弟柳玉栏,自己未必接不住。
他想要赌一把。
一道闪电劈落,将黑暗的夜空点亮,柳玉栏阴沉的脸色在闪电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苍白渗人。
流光溢出,反射着白光的刀身化出一道笔直的长线,竟比闪电还要耀眼。
光线的一头连接着柳玉栏儒长的双指,另一头则是杨延荆的胸膛。
杨延荆只觉得眼前闪了一下,下一瞬,自己的胸口便多出了一柄状似柳叶的飞刀,自己引以为傲的天陨之气在飞刀面前竟如同纤薄的宣纸一般弱不禁风,连渐缓飞刀速度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闪电落地,屋内再次恢复了黑暗,咔嚓一声惊雷炸裂,伴随着柳玉栏狂妄的笑声,充斥着整件屋子。
柳玉栏看着缓缓倒下的杨延荆,抑制住心头的狂喜,一步步走了过去,低声说道:“想要接住我柳叶宗的飞刀,只怕你还得再练上一百年。”
说话间,已来到杨延荆身边,正要弯腰下去查看他的伤势,却不妨杨延荆猛的抬起头,眼中泛着一丝狡黠的微光,右掌似重锤一般朝着自己砸了过来。
柳玉栏躲闪不及,只得伸出双指相抗,却突然感觉对方的劲力比之前强上数倍有余,心中暗叫不好,却依然来不及了。
只听“咔嚓”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杨延荆摧枯拉朽的右掌将柳玉栏的双指打的反贴手背之上,但他却毫不罢休,掌心一横,转推为劈,柳玉栏只觉得右臂一痛,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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