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狼最先发动攻击。这只狼处于山腰最下方,它距离羊群不过二十米开外三十米不到的位置。只见这只狼拱起脊背,头往前探,做出匍匐的动作,它四肢微微弯曲,爪子稳稳扒地,灰色毛发被风扶动,矫健的肌肉线条分明,它这是要做一跃而起的动作,它正蓄积力量准备对自己盯住的猎物发起猛烈攻击。果然,它一跃而起,迅猛窜出,犹如那拉满弦突然射出的箭矢,直直扑向羊群,羊群顿时乱作一团。
其它的公狼紧随其后,迅速发起攻击,一涌而上。在山腰上方狩猎的母狼却只是紧紧的守着它们原来的位置。为什么是最下面的狼最先发动攻击?张队告诉我说是防止羊群往低处跑,如果羊群往底处跑它们优势的弹跳力就会发挥出来,下坡的速度会很快,这样狼的捕猎就处于不利因素。
惊吓的羊群受到下方狼的攻击自然要往上跑,上坡加之有积雪,所以羊群动作并不迅速,而此时那些母狼早已经守候在羊群的退路上,于是羊群刚往上跑上一段距离便只能掉头往回跑,可后面同样受到狼群的追捕,前后受敌,来回几次,羊群完全乱了,原本紧密的群体很快便瓦解,只管各奔东西各自保命。一时间羊群发出的哀嚎声或是惊恐声响彻浩荡的山间。
狼群将包围圈缩小到一定范围内,它们开始肆意捕杀已经惊慌失措的羊,地上的积雪被溅射起来。
很快,羊群当中大部分羊被狼所捕获,只有幸运的少部分冲出包围圈拼命的无方向的奔跑。狼群大获而归,它们相互分食,狼一般没有储存食物的习惯,所以在这样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即便是有一些没有捕获到猎物的狼来分食,拥有食物的狼一般也不会驱赶。
这次捕猎,狼群将战术把握的非常好,时间控制的非常到位,这一幕,被我们组的摄影师完全拍摄下来,很有价值,这下有了好的题材,算是较为圆满的一次实地考察。我们收拾好装备时天色已晚,雪倒是没有继续下,但天气并不怎么好,天空上方阴云密布,看样子新的一场降雪即将来临。
我收起望远镜,将衣服拉紧,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些黑点,收拾物件上车。
车在雪地上缓慢行驶,车轮辗轧在已经冰冻的积雪上发出咯嘣的声音,是那种清脆的声响,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们在车上热烈的讨论着狼群捕获羊群的话题。汪国庆默默的看着摄像机回放的影片,这可是他拍摄的,他总是不怎么合群,当大伙儿一块高谈阔论时他往往默不作声,然而当大家都沉默时,他往往又要发表出他独具一格的语言。
突然,车身一震,接着是一个九十度大摆,整个车往一边的缓坡滑去。这是车子遇到冰雪路面失控造成的。整个车已经完全失控,司机紧握着方向盘,他是个老司机,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胡乱的转动方向盘只能造成翻车的后果。好在这坡度比较缓,车子只是滑到低洼处,整个车没有受损,人也都安全。
可问题来了,车子滑到低处要上来就麻烦了,因为积雪冻的太实,而且积雪表面的一层冰因为白天温度高融化成水然后又因为温度降低而凝结,所以非常的滑,以至于绑上防滑链的车轮都无法抓地,只听到车轮打转的声音。
司机反复试了几次,往前往后都试过,可车子最多是在原地打转摆动,无奈之下,只有下来推车。
我们一共来了两辆车,用另一辆车来拉这辆被困的车,但前一辆车在这样的环境下也并不能使出多大的拉力,我们所有人都下来推。
前车拉,人来推,可车子总是被推到坡地一半便又滑了下来,如此反复几次,我们没有成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时候不利的因素越来越多。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温度越来越低,而且开始下雪,还伴随着强劲的风,这不算是暴风雪,但也足够折磨人的。我穿的是一身防风服,戴着防风眼镜,整个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鼻孔在外,方便呼吸。但即便是这样,我依然能感受到这寒冷的温度,风是吹不进我的身体,但总感觉整个身体像是没了温度,皮肤贴着的衣服是冰凉的,可见这温度是多么的低。
我们这些人刚来高原没几天,这样反复折腾几次,体力很快就耗尽了,个个都喘着气,倒是这位当地人因为生活习惯的原因,还很有力气,他正用铁锹铲着车轮前的积雪,但这些几乎成为冰块的由雪和冰混合凝结而成的物质很坚硬,他的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这些人尽了最后的努力,但还是没能成功,在这样极端寒冷的天气下,如果被困在这里,结果可想而知。而在这个地方,手机又失去了信号,即便想要救援也很困难。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必须得尽早离开这里。不过当时现场还算有秩序,我们并没有因为遭遇到这样糟糕的状况而乱了阵脚。
于是我们这样决定,让能正常行驶的这辆车先回去,原路返回,等开到手机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救援。于是我被安排在这辆返回的车辆上,因为我是女的,他们要照顾我。一开始我推托了,想把先回去的机会留给其他人,但不是真心的,我可不想待在这冰天雪地当中,我也算定了他们一定会让我先回去,于是做出些道貌岸然的推托也好安慰我这颗虚伪的心。
坐在车上,我们开始谈论怎样救援,我一直盯着手机,希望尽快进入信号覆盖区。说到救援,我想到了姚俊熙,他那次失踪就是因为救援,只不过不是在这个时节。高原的冬天是持续最长的一个季节,可以从当年的10月份持续到次年的5月份,有些极端的地方还更久。高原的冬天都是这种冰天雪地极端寒冷的环境,姚俊熙也一定会经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环境可不是简单的用恶劣两个字能形容的,他一个赤手空拳衣着不厚实的人在荒郊野外,一但遇上这样恶劣的环境那是必死无疑的,即便比不上这样恶劣,那也好不到哪里去。怪不得当地人说姚俊熙不可能活着,即便是坠崖时没有死亡那后来在失踪的那段时间存活也是非常艰难的。不对,为什么要肯定坠崖时的结果?那本日记已经很明确的对外宣告他坠崖时并没有死。被称为“死亡日记”到底是怎样一回事?看来日记名字的由来并非我之前推测的那样。
火,我想到了火,姚俊熙只要有火有食物他还是能生存下去的,但我所看到日记的前两篇所记录的内容当中并没有看到他找到了很好的食物,也没有制造出火,那些野果子可以算作食物,不过我想单凭这类野果子是养不活他的。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不希望他死,我希望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但我也不希望他过的很好,心里是那种纠结,矛盾的纠缠,这种纠缠跟感情不再牵连,只是过去的那种被阴影笼罩的情节在作怪。
救援电话拨通了,留下的我们组的队友回来时是凌晨时分,那辆被困的车还是没有拉上来,回来的只是留下的几个队友还有装备。
几个队友回来后嘴唇都已经冻的乌黑,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他们几个紧紧的贴着医院的取暖器傍边哆嗦,我知道他们这个时候不是真的冷,是对极度痛苦遭遇后产生的后遗症。
一个人的肉体曾经受到过极端疼痛的伤害后每当遇到可能发生同样的疼痛后精神就会无比的紧张,我之前补过牙齿的经历就让我深有体会。而一个人在情感上受到极端伤害后也会如此,甚至比肉体的痛苦还折磨人,就连回忆时都能让人愤恨不已或是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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