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陷两难

不够年纪上学的几个姐姐们带着木每正在院子里快乐地玩堆沙子的游戏。村子里的孩子都是这样，没有达到上学年纪的又还没有能力能够帮上家里干农务活的，大一点点的孩子就负责带着弟弟妹妹们，孩子们每天的玩具基本上都是沙子、泥巴、去河塘边折柳条做花环、在地上玩玻璃珠这些了。大人们没有时间管他们，到庄稼忙的季节，很多大人都早上带了饭盒去庄稼地里忙了，中午就吃饭盒，家里有老人的就由老人管孩子们中午饭，没有老人的只管农活忙的差不多了匆匆回家做点吃的给孩子们。这些孩子们一天下来一身泥土，手、脚、脸都是黑乎乎的，大人们没有回来时，他们饿了就捡树上掉下来的果子吃，有时地上没有果子时，就由大的孩子爬到树上摘果子吃，摘到果子后平均分给小伙伴们，个个拿起果子往自个身上一擦便大口咬起来。

遇到自家没有的果子，他们就会结伴去偷摘邻居家的。遇到邻居发现时，他们就赶紧逃跑。邻居们一看便知小孩是谁家的，有好心的邻居会摘些分给孩子们，也有的邻居会等他们父母回来时，到小孩家里去告上一状，遇到这样的情况，大点的孩子们就得挨揍了。

木每穿着姐姐小时候穿过的衣服，衣服上已经有不少补丁了，她时不时吸下鼻涕，做着姐姐们的小跟班。虽然木每才两岁，和小伙伴们玩起来一点也不吃亏，小伙伴们和她亲姐姐玩耍发生争执时，她第一时间要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亲姐姐，因为年龄个头小，脸上手上经常性有被其他小伙伴们抓伤的痕迹。在自个家里遇到亲姐姐和她有争执时，她也要占了上风，俩姐妹也时常互相打架。木每和其他小孩打架后，很少像别的小孩那样：打不过大个的孩子就等大人回来时大哭告上一状，等着大人去收拾大孩子。父母难得听到她有告发姐姐的时候，一直觉得他俩乖巧懂事。自从木每出生后，父亲比以往更忙了，母亲身体偏弱还在调养，不像照顾姐姐小时候那样细心照顾到木每，对于木每的养育方式也有点粗放，木每犹如男孩子般淘气。

晌午后，奶奶烧好了中午饭：青菜、红薯、米汤，喊着孩子们吃饭，孩子们早已饿慌了，抓起红薯就大口大口咬着，奶奶忙拍打他们的手让放下，让姐姐们带着妹妹去洗手后才可以吃，于是他们又赶紧争先恐后去洗手。木每妈妈自从小产后身体就不太好，时常咳嗽头犯晕，按当地的风俗小产后要坐足一个月至三个月的月子，月子期间不能见风，这会儿她的头上裹着布巾正坐在房里发呆，木每奶奶另外给她煮了两个荷包蛋配米汤和青菜，送到她屋里来说道：这个你赶紧吃了，别让那几个小馋猫看见了。木每妈妈哦了一声，道：辛苦妈了！她打从心里感激婆婆没给她脸色看。午饭后，木每的大娘又出去干农活了，剩下的孩子们都到自己屋里去了。木每听到妈妈喊他俩姐妹，她和姐姐一路小跑到妈妈屋里，木每妈妈起身把房门拴上，揭开茶杯给姐妹俩一人一个荷包蛋，小声说道：你们千万别告诉大娘和其他哥哥姐姐们。姐姐摇摇头说：妈妈 ，我们不能吃，奶奶说了这是给妈妈补身子的。木每妈妈道：妈妈今天不想吃，你们不吃妈妈就要把它们倒去喂猪了哦。木每早已馋得流口水，听了妈妈的话后赶紧抢先大口吃起来，姐姐也跟着吃起来。木每妈妈在一旁看着她俩吃，一边微笑着让她们慢点别噎着，没两分钟姐妹俩就把杯子舔的干干净净的。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和邻居们在拉家常时，邻居们聊到她这一辈子的不容易：年轻时为了爱情，和穷教书匠私奔，和自己心仪的人在一起刚生了一个孩子后，她的男人又早逝，改嫁后又添了四个小孩没多长时间，第二个男人又撒手离去，一个女人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实属不容易，现在倒也苦尽甜头了，就差小儿子没有再添孙子了，身上肩负的任务总算快完成了。邻居们这样说着，将她带回了这大半辈子的回忆中，她想起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经常吃米糠度日的情景，那时她的孩子们一如厕就哭，太硬了拉不出来，虽说现在也经常是稀粥度日，比起之前算是好多了。突然老王媳妇拉着她说：英啊，告诉你，县城有个算命的，算的可准了，我都算了好几卦了，件件事都准，你小儿子不是还没添上男娃吗？你也去给你小儿子算上一卦，看看他这辈子有没有儿子的福分呗。木每奶奶听了半信半疑，几个邻居突然都想起来说是有这么一个人，看相是很准的，也劝她去算算，热心的邻居还把算命先生的姓氏和住址给了木每奶奶。

等木每爸爸收工后回到家，刚放下手头物品，就被奶奶叫进里屋了。奶奶把从邻居那里听到的算卦的事情和爸爸说了一遍，让他抽个空一起进县城看看去。木每爸爸根本就不想相信这些，但又不好推了老人家的好意，就答应了让老人做主选个日子去看看。

周六正值学校没课，一大早，木每奶奶就在厅堂供台烧香。等木每爸爸起来后，她上前道：你今天学校没课，今早不要去田里干活了，等会我们吃完饭就去先生那里看看。木每爸爸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先生？什么先生？木每奶奶接道：就是那个算命先生啊，县城那个，我和你说过的，就算命很准的那个。木每爸爸哦了一声，想起前些天母亲是和他说过这么一人，既是答应了由老人家做主，就顺便上县城带点酥饼给孩子们吃也好。

于是吃过早饭后，他骑着自行带着老太太上县城去了，县城小巷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算命先生，他们没怎么费劲就问路找到他家了。算命先生住在一处小巷的老屋里，住处就是他的卜卦经营点，屋前没挂任何牌子，屋子外墙很是古老，屋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问卦了，屋里布置也朴素，地上放着三个团蒲，有一个坐在团蒲上戴着老花镜的老先生，头发已经花白，有一撮长长的胡须，看上去像是有学问的人，他正拿着问卦人的手在看相，旁边的地板上放了个竹篓，里面放了一些钱，一张小方桌上放了几本厚厚的黄历书，还有生辰八字方面的书，还搁着个问签筒，小方桌旁边放了一张供台，摆放着观音菩萨的瓷相，一个大大的香火炉里有一大把香在燃烧着，屋里非常安静，一个问卦者坐在老先生对面的团蒲上，老先生问一句问卦者就答一句，一个问卦者结束了另一个问卦者才可以进入屋里。

木每爸爸和奶奶接在人群后排队，他们不时听到有问卦者出来时感叹道很准呀。大概等了两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他俩了，算命先生问过他们问卦的意图后，要了木每家里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又在那厚厚的几本书里寻找了一番，然后在每个生辰八字上写了很多注释，又简单问了木每爸爸几个问题后，拿着生辰八字标注好的纸，把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详细说了遍，最后归纳为木每爸爸命中有儿子，但是想要儿子还要等，主要原因是他们的小女儿木每的生辰八字太硬，倘若是个男孩会给家里带来很多福气，可惜是个女孩会克死弟弟妹妹。木每爸爸觉得算命先生说得有些含糊和瞎编，木每奶奶听后却吓了一大跳，赶紧问道怎么样才能化解，老先生慢悠悠道：你们刚刚是求命中有无子，并没有求生子的方法，如果想要问方法，这是另外一卦，要另外收费的。木每奶奶求化解方法心切，于是赶紧道：好吧，那请神先生算上另外一卦，怎么样的方法我儿子才有子呢？老先生捻着胡须掰着手指停了一会道：家里再添小孩时须让姐弟（妹）两个人间的年龄差距隔大点就可以，隔个三岁以上，隔的越长就越好，三岁以下不适宜，相隔年龄太近了会被太硬的生辰八字吃掉。奶奶道：神先生的意思是晚几年再要小孩时就可以了是吧？老先生点了点头，奶奶听了松了口气，接着又请老先生算上另外一卦，问木每爸爸这辈子的事业是怎样的？算命先生道：看生辰八字是吉人，中间会有些曲折，以后自有吉相可化解。奶奶本想再问细致点，木每爸爸拉了拉她示意自己兜里揣的钱不多了才结束问卦。这三卦下来花了十来块钱，让木每爸爸心疼不已，而木每奶奶对老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认为花这个钱是值得的。木每爸爸想要买的酥饼也没买成，俩人回了家。

回到家后，奶奶看了木每很久，又抓着木每的右手，仔细数着螺纹、涡纹，最后不放心还把木每的巴掌握成半圆型，仔细端详确定不是断掌后才长舒了口气，木每爸爸提醒她别吓到孩子了，木每奶奶又喃喃的对木每爸爸说：要是她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