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火灼灼(一)

2024-03-05 作者: 苍山君
灵火灼灼(一)

深夜的林子,漆黑一片。雨水已经停止,处处都是润湿之感。

饭已吃过,碗已收好,阿树检查完毕没有遗漏后,便拿起佩刀,站到洞口警戒起来。

此番护送岚溪前往卫城,无论如何都不可有半点闪失!

他尽职尽责的警惕着四周,即便赶路一天,身体疲乏,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洞外夜色正浓,如墨如漆。

看着他疲惫的背影许久,岚溪收回目光,拿起身旁一根柴枝,开始拨弄着面前的篝火。

篝火袅袅,给整个山洞映上了一片温暖的橙色。火苗跳动着,拉扯着岚溪的影子,在洞壁上变幻着形态。

岚溪坐了一会,又将手中的柴枝拿了出来。靠近唇边,枝头燃烧正旺的火焰被她轻轻吹灭。

她起身走到阿树身旁。

“岚溪姑娘,累了一天怎么不去休息?”阿树一惊,连忙问道。

“你不也是累了一天,却还要为我守夜?”岚溪目光清澈,柔声反问道。

“没什么,”阿树拍着胸脯笑了起来:“我在军中多年,经常会有连续几天白日里行军,晚上还要值夜的,今天这几步路,算不了什么!”

少女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般的柔和,仿佛月光。

“征战辛苦,风餐露宿。以公子的年纪,若是生在和平的年代,生活当与现下大不相同。”

阿树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我是没有那个福分,如今这荒年,国家一直在打仗,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岚溪转头望向夜空,今夜无星无月,又是雨后,颇显荒凉。

“战火无情,自古如此。”她轻声道,“不过磐国已经延续了近四百年,如今国力衰退,大不如前,也是必然。”

“姑娘这话,军师以前也曾说过。”阿树一怔,忽然叹道。

她转头看他。

“军师曾说,一个国家存续的时间太久,就会像一个人一样,会变老、会变弱,最终也会死。”

“你的这位军师倒是看得透彻。”

阿树有些伤感地点点头。

“不过军师也说,我们身为磐国的臣民,忠君爱国是天职,无论结局如何,对国家对朝廷都应效死以报。”

乱世多忠烈,古往今来,向来如此。

岚溪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那他,最终战死在沙场上了吗?”

阿树的表情由悲到苦,他紧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若事实真是如此,公子倒不应该悲伤了。”

“为何?”

“求仁得仁,虽死犹生,倒是全了他的心愿。”岚溪淡淡道。

对于一个忠臣而言,忠贞至死,已是最好的结局。

阿树垂下了头,再次陷入了沉默。他心中虽然哀伤,却不得不承认岚溪所说的事实。

待他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却见岚溪瞥了一眼自己的头顶,含笑道:“阿树,今日你已经走了许多路,若是还要在此守夜,恐怕明日就要睡在半路上了。”说着,将手中拿着的柴枝递到他面前,“守夜的工作,就让它来吧。”

它?这根木棍?还是烧了一截的。

阿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岚溪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就见她伸出手指,径直摸向那棍端还未完全熄灭的红色火星。

“小心!”

阿树急忙阻止。火星滚烫,岚溪纤纤玉指如何承受得了?

却见岚溪毫不慌张,手指尚未触碰,火星已经猛地一抖,似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瞬间变成了一朵小火苗。

“这是——”

小小火苗仿佛有认主之能。只见它轻轻一“跳”,便从柴枝上落向岚溪的指尖,稳稳当当,似与她心灵相通一般,循着她的心意,毫不晃动地从那烧焦的棍端移了下来。

阿树看得目瞪口呆。

小小火苗颤动着,仿佛夜色中一个会发光的红色精灵。

岚溪唇角一勾,将它抛向空中,对着黑夜,朗声念道:

“心神归一,来我火灵,在吾身侧,显汝威仪!”

话音刚落,便听“呼”地一声,原本小巧火苗陡然间便变大了数百倍,悬在空中,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明明没有任何灼烧之物,却依旧明亮、热烈!

“如此,你我便可安心休息了。”

岚溪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这、这!”

阿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景象,瞪大眼睛看着悬空着的火焰,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这是灵火,能驱邪避凶。”

“灵火?”

“有了它,山中的野兽就不敢靠近这山洞了。不信,你瞧。”岚溪微笑着,一边说,一边颇有深意地瞥了一眼他的头顶。

头顶?

阿树一疑,不禁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潮湿黑暗的丛林,没有光什么都看不真切。阿树眯着眼仔细观察。浮在空中的灵火也不知是感应到他的心意,还是应了岚溪的召唤,非常适时地照了过去。

莹莹的火光下,原本隐藏在粗大藤蔓中的生物渐渐显露出来。

“啊——!”

阿树惊呼一声,拿着大刀的手一抖,险些跌坐到地上。

只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一条巨大的黑背游蛇正从洞前的一根树枝上探下身来,腹部又粗又绿,背脊黑如墨汁。若不是它背上的鳞片反光,当真很难发现。

阿树只觉头皮发麻,背后冷汗涔涔。

游蛇并非有毒的蛇类,但体型庞大,捕猎食物以绞杀为主,十分凶猛。而眼前的这条黑背游蛇又比寻常的要粗壮许多,挂在树枝上一动不动时,还真会以为它只是槐树枝干的一截。

阿树仔细分辨着它悬挂的位置——就在自己的头顶,不过两三尺的距离。若是刚在自己站在这里睡着了,或者稍一疏忽,恐怕早已成为它的口中之物,想着,瘆人的寒意瞬间从头顶贯穿到脚底。

他十分愧疚地看向岚溪,但见她年纪虽小,神态却十分轻松自如,似乎并未将这条黑背游蛇放在眼中。

“岚溪姑娘……”

“嘘——”

阿树刚要说话,岚溪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好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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