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住手!”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强烈的光线令众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待再睁开眼,无论是芒山的木灵、还是镞其的金灵都已失去了光芒,方才被疾风掀乱的饰物也恢复了平整的原样,议事厅竟然恢复了方才的模样。
是白凌!
在场能以一己之力分开这乱局,压制五灵的,唯有继承了灵眼,被灵山和神尊认可的牙琢族长!
“族长赎罪!”
除了还在一旁的白月还未回过神来外,白星、白枫、白轵、白羽、芒山和镞其都立即收起了神通,对着白凌弯腰请罪。
“哥……哥哥……”
白月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起水灵站到了白凌身旁。
白凌目不斜视,目光锁定在芒山和镞其两人身上。
“镞其。”
“属下在!”
“你可知你所在之处为我牙琢族最重要的议事大厅?”
“是。”
“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不仅有我,还有我等的神尊,天界的战神?”
“是……”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敢如此口不择言,污蔑同族?!”
白凌目光似剑,看得镞其心中剧颤,连忙跪下请罪:“请族长赎罪!是镞其失言!镞其甘愿受罚!”
“哼!”白凌冷哼了一声,“如今情势紧迫,你的罪过暂时记下,待此事过后,再来商议对你的处罚。”说着,又将目光投向芒山。
芒山见状,也不犹豫,干脆地上前请罪:“芒山愿意受罚。”
“那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白凌眯起了眼睛。
“议事厅中,擅动武力。”
“此罪一。”
“罪一?”芒山一怔。
白凌轻叹了一口气,“你可知,身为一部之首不仅要有强大的灵术,还应怀有一颗冷静克制的心?”
芒山恍然,头埋得更低了。
“芒山甘愿受罚!”
白凌点了点头,“你与镞其之罪,都暂且放下,日后再议。”说着,目光缓缓扫过白枫、白轵、白羽和白星四人,“如今,正是我牙琢族大敌当前,须团结一致之际,各位部首务必以大局为重,协同一心,消灭魔物!”
“是!谨遵族长教诲!”
台下众人再次拱手,齐声答道。
白凌回身坐下:“方才镞其部首说,草策营造与故国村村长私交深厚,恐会有私心。我倒是想提醒大家,全族上下,与木南归交情最深厚的,并不是草策营造,而是——”他微微一顿,“我,本族的族长,白凌。而我会不会秉公处理,想必,也是各位心中的一个疑问。”
白凌话音刚落,台下的镞其已经又跪了下来:“族长息怒!是镞其鲁莽失言!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是不敢!不敢质疑族长的公心啊!”
“乌金部也是担心则乱,请族长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炽火部的白羽见状也赶紧出来打圆场。
白凌面上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镞其部首,白羽部首,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责怪乌金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大敌当前,一些可能会动摇我族人心的事必须要及早澄清,以免留下隐患。”
“是吧,月儿?”
说着,他将目光缓缓落到了一旁的白月身上。
“哥……哥?”
白月一怔,疑惑地看向白凌,紧接着,一双鹿眸不自觉地便变得酸涩起来。
“从十年前父亲允许木南归在南麓山脚建村立脚开始,这些年,我们与故国村多有往来。我们与他有交往、有交情。去年龙蛰,我与他结拜为兄弟,已是血脉至亲。诸位也知,我的妹妹月儿钦慕于他,所以才有了庆典上的一舞。如今我们要讨伐他的发妻,便与讨伐他本人无异。而与他为敌,无论是我还是月儿,都应有所决断!”
说到此处,白凌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其他人的提问。
可是,没有。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提问。
正如他所说,在这十几年里,牙琢族的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与故国村、与木南归有过交往,有过交情。这不仅仅只是白凌和白月要做的决断,在这议事厅中的每一个首领,牙琢族的每一个族人,都需要作出决断。
沉寂。
议事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去打破这份避无可避的尴尬,就连时间也是故意安静的流过,丝毫没有人注意。
直到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带着一丝侥幸,一丝忐忑。
“哥哥。”
“月儿?”
“你们方才是说……她,那个女子,她……她真的是魔吗?”
白凌看着妹妹不语,许久,终于重重点了点头:“不错,你南归哥哥要娶的那位女子,已经确定来自魔界,而且,术法高深。”
“当真?”
“当真。”
白月只觉眼前景物一阵模糊,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
其实,从她进入议事厅的那一刻起,她便从大家的对话之中猜到了答案,但是当哥哥清楚直接地告诉了她真相时,她还是险些站立不住。
南归哥哥……
你一直追寻的,挚爱的……那个要给你生生世世温暖的人……是魔啊……
一只手伸了过来,稳稳托住她摇晃的身躯。
“这是‘云’的灵羽。即便已经过去了月余,这根羽毛上依然有魔气残留。”
白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样轻柔,那样不忍。然而,再轻柔的语气都改变不了他手中的那枚白羽上阴寒的气息。
他注视着白月,眼中尽是怜惜。族长方才所说的话他听得明白,所以,之前让白月进来,并不是因为她是水灵的加持者,而是因为她需要给大家一个表态。作为木南归的爱慕者,白月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轵哥哥,我听不懂。”
白月只觉天旋地转,喉咙像被什么扼住了一般,话语艰难。她不敢再去看白凌,哥哥的表情令她害怕。她现在后悔极了,后悔自己竟然会站在这里。
可是,真讽刺,非要闯入这个本就不该她来的地方的,不正是她自己么?
“那日,龙蛰庆典上,木村长不告而别。族长担心他的安危便令我派遣探子追踪护送。那时我便隐隐觉得有些蹊跷,权衡之下便派出‘云’去查探。之后,‘云’重伤而归。他探查到,那日令木村长离开的女子名唤‘岚溪’,与木村长重逢之后便一直居住在梅园。‘云’曾亲眼见过她施展魔界术法,咒力极是强大,只是一眼,便差点令‘云’丢掉性命。”
白轵缓缓说着,托住白月的手臂却是渐渐用力——他感觉得到,她身体中的力量正在因为他口中的讯息而迅速流失。他几乎可以确认,只要他稍有松懈,白月便会立即瘫倒在地上。
“月儿,你说得对。”
这时,白凌也站起身来,走到白月跟前,“你的确是水灵的加持者,此事你也有权知晓。”
有权知晓……?
可是,我知道了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她看向白凌——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那样的淡然,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情绪。
哥哥,你是一族之长,百年来最年轻、最优秀的首领,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要站在南归哥哥的对面?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慌乱,带着惊恐,犹疑不定地在众人脸上掠过。
哥哥……枫叔……星叔……羽哥哥……芒山部首……镞其部首……
她的目光最终在白轵脸上停住。那是一双充满了怜爱、悲伤和不忍的眼睛。
为什么,轵哥哥?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她抓紧了白轵托住她的手,整个人因情绪的波动而剧烈颤抖着。
轵哥哥,带我走吧!我不要表态,不要选择!你们都是我很重要的人,我谁都不想失去!谁都不想失去啊!!
白月在心底呐喊着。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迅速打湿了她的脸庞,溅湿了衣衫。
白轵咬着牙,握着白月的手却是一动不动。
这是族长的决定,他没有办法违抗,因为他知道,此刻的族长的心应当比他更加心如刀绞。
“啊——”
沉闷了许久了议事厅,爆发出了少女凄厉的哭喊。
梅园中
“怎么了?”
看着忽然有些走神的木南归,岚溪疑惑地问道。
“哦,没什么。”木南归回过神来,笑笑道,“方才,我好像听到了阿月的声音……应该是听错了吧。”
“你说的,是山中的那位白月公主?”
木南归点了点头。
“灵山牙琢吗……”
岚溪也放下了手中的珠魄,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云雾缭绕的山脉。
“牙琢族是继承了战神牙琢血脉的凡间一支,有通灵之能,兴许你听到的,就是那位公主的声音呢。”
木南归收回了目光,摇头笑道:“阿月素来顽皮,最爱闯祸,以前担心被父亲责罚时就会逃到我这里来。想必这次也是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又被阿凌禁了足,出不了石寨,所以只能在心里唤我去救她吧。”
岚溪眉目弯弯,看了看木南归也不再多问,只把目光继续投向眼前放了满屋的东西。
“真的要这么多吗?”脸上的笑意又变回了苦恼,她还是不解。
“不喜欢?”木南归笑意愈浓。
婚期将近,按惯例,岚溪和他不能再见面。她虽住在梅园,与他的卧室相隔有段距离,但始终是在一门之中,难保自己会克制不住前去探望。谨慎起见,还是要为她找个其他住处才行,而屋中这四个大箱子,便是他为她准备的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你先带过去,以后每日我都会再叫人送点其他的。李婶子是个明白人,你在她那里不必拘谨,需要什么直接告诉她就行。”
“还有?”岚溪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木南归看进她的眼中,“别的不说,这园子里的梅花是你最喜欢的,隔个两三日总是要带些过去的。而且现在气温回暖,积雪融化,也是百草萌发的日子,山中各种花叶枝子定有你看得上的。我再派人去寻点有意思的陶土瓶子来,你若是呆得无趣便将它们好好打扮打扮,当是给我的礼物,好让我每日都能睡个安心觉。”
原来是这些。
岚溪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但……这几箱……不过是几十日的时间,几身换洗衣服就好,确实也用不了这么多。”
“不过是几十日……”木南归叹了口气,“这几十日对我来说,真不知道会有多难熬……”
“阿树……”
话未毕,他已从从背后将她拥住,柔声却道:“我瞧营都那些官家小姐哪怕是出去郊游个一两天都得带上好几车的物什同行,胭脂水粉、珠钗首饰、裙罗鞋履,少一样都不行。而我夫人要搬去别住月余,却只要几身便装,钗环脂粉一字不提……为夫真是高兴,能娶到这样一个天生丽质、简朴持家的好娘子!”
他浑厚的气息就在耳畔,羞得岚溪满脸通红,急忙嗔怒地转身。
木南归哈哈大笑,在她转过身来前迅速放手,临了还不忘在她耳廓上轻轻一咬,令岚溪本就通红的脸瞬间便似要滴下血来。
“阿树!”
“娘子莫气,娘子恕罪!”
木南归抱胸在前,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岚溪无奈,粉拳紧握,捶到他肩头却是如轻风拂柳。她又怎么舍得真的对他生气。
“阿树。”她靠入他的怀中,低声道,“我嫁你,便是毁了你与牙琢族的情谊。”
“不会的。”木南归抚摸着她的发,“阿凌通情达理,若知道你的本性本意,定然不会真的为难于你。但……若牙琢族真的不容于你,我便与你一同离开这白守山,另寻一处世外桃源,去过只属于我们的逍遥自在的日子。”
“终究是我不好……”岚溪垂眸。
木南归笑了,将她拥得更紧:“别说傻话了,你一直都很好,也从来都没有让我为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岚溪、阿凌、阿月,还有这村中和牙琢族中的每一个人,都会作出自己的选择。但是这许多的选择,又会将我们的命运引向何方呢?
木南归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他再次看向远处:青山依旧,白雪皑皑,薄雾缭绕,清冷而幽深。他不敢再去深想,隐没在心底的担心如同夜间潜行的巨兽,一不小心就会将他整个人吞没。他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贪婪地感受着怀中人儿的温暖,希望这分温暖能将他的全部担忧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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