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村中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整个故国村都在熟睡当中。
明日就是村长迎娶夫人的大喜日子,要准备的都已经办置妥当,就连营都将军也提前带着贺礼到了故国村,来见证木南归这场迟来的婚礼。
已是三月,天地之气逐渐上升,覆盖着整个白守山的冰雪正在迅速融化。水滴落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依旧寒凉的夜晚有了一丝生气。
故国村的一角,李婶子的侧院中亦是如此,除了冰雪滴滴答答融化的声响什么声音也无。黄狗蜷缩在温暖的窝中睡得正沉,一旁住着新娘子的房中更是静得好似无人一般。
“啪”!
突然,一声茶杯落地的声音打破了这片黑色的宁静。
瓷片清脆的声音如空中的烟花般,瞬间绽放后又很快熄灭。突兀的,短暂的,甚至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哪怕是那只就卧在门外的黄狗。
之后,一切又重归宁静。
天快亮了。
故国村中渐渐有灯火点起,渐渐晕开黑色的街道上也依稀有了人影。一个、两个,随着天光亮起,越来越多。
木南归很早就醒了,许是因为第一次成亲的缘故,心中竟然少有的紧张了起来。
大红喜服是早就备好的,量身裁剪,平平整整地挂在房中,像是一个随时接受主人召唤的侍者。
木南归坐在床上,看了它许久,这才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门。
大喜之日给新郎官梳洗整理可不是一件能够马虎应对的事。
听到他的声音,哑叔和几个来帮忙的婶子连忙过来,端着热水、面巾、木梳发冠、干净衣物、配饰鞋袜麻利地走进村长卧室内。
“都说我们村长性格直爽豪气,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可没想到着了玉冠和喜袍竟也是这般的文质彬彬,潇洒风流!”
看着已经打扮妥帖的木南归,张婶不禁叹道。
“是啊,真是好看呢!”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木南归一笑,也朝铜镜中看去,只见一名红衣男子端端而立,风姿特秀。他面容如玉,眉目英朗,雪色的玉冠束起发髻,愈发衬得此人爽朗清举,温润不凡。
这……是我吗?
木南归忽然有些恍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般扮相的自己,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
云海、老松、巨瀑。
景色极美,却是此生未见,有些突兀。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今日可是要迎娶岚溪的日子,事情还多,不能在此处多作耽搁。
“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他问。
“已经全部办妥。”一旁的侍从答道。
“岚溪那边呢?”
“姑娘一早就起来了,李婶子她们正在为她梳洗打扮,不会耽误时辰。”
木南归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再看向哑叔。
“阿凌呢?”
哑叔打了几个手势。木南归点了点头,感慨道,“上次听说我寻到发妻,他就专程下山来贺我,如今这才回去十几日,又要下山来观礼,这份情谊要我如何报答!”
哑叔含笑。
木南归眉目带笑,正了正衣冠吩咐道,“哑叔,你好生招待将军和其他人从营都专程过来观礼的贵宾,不可怠慢!阿凌那边,我要亲自去迎接。”
是。
哑叔躬身行礼,无声地答道。
故国村外
“月儿,你真的可以吗?”
通往故国村的山路上,白轵十分担忧地看着白月。这是木南归的婚礼,无论如何,白月都不该来。
“放心吧,轵哥哥。”
白月一身雪白,缀着正值花期的迎春,干净又明亮。她微笑着看向白轵,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或失落。
白轵沉默了,他看向芒山。此番下山事关重大,族长选了他和芒山两位部首一同前往。
两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芒山点头笑道:“是呢,阿轵你别总把月儿当小娃娃看,她毕竟是水灵的加持者,也是我们牙琢族全族的支柱啊!”
白轵皱了皱眉,低下头不再言语。芒山话中之意他并非听不出,但……对于白月的了解,他自问不会输给全族任何一个人。这样轻松的表情,绝不是那个心思细腻,爱恨浓郁的月儿该有的……
手中的拳头不自觉的攥了起来,白轵将薄唇咬紧。
无论此行会发生什么事,我白轵,哪怕是不要性命、名誉,也定会护得月儿周全!绝不容许有人伤她、辱她!无论是谁!
风,吹了起来,将刚冒出头来的嫩草掀得不断起伏弯腰。
好温暖的气息。
白凌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马儿顺从地停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山中灵气的流动。
风悠悠不断拂过他的脸颊,再睁开眼,故国村已经近在眼前。
白凌眯起了眼睛。兄长与魔有宿世姻缘的事实他无法更改,但牙琢族的天职他却没有一时一刻忘记。所以无论兄长如何相信那位“岚溪”不会为非作歹,即便立下了“血誓”,这场婚礼都必须在牙琢族的监控下进行。
是的,监控。
卑鄙也好、无情也罢。牙琢族存在的意义绝不能因我个人而有任何改变。
白凌面上表情冰冷。
无法纯粹地献上我的祝福,是我有负于你,抱歉。
他在心中默道。
凌日当空,时辰将至。
白凌收回了目光:“走吧,前面就是故国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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