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代国 宛州
宛市的某处,一高一矮两个黑衣人疾步前行。
今夜雨水绵绵不绝,两人头上的蓑笠边缘水如珠帘,一直落个不停。
“大哥,这雨越来越大了,还要继续追吗?”高个子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
“避风兽百年难遇,今日既让我哥俩遇上了便是老天爷恩赐的机缘,莫说这区区大雨,就算是天降洪灾我也不会放弃!”矮个子斩钉截铁道。
现下已是深夜,白日里喧嚣热闹的宛市已是处处关门闭户、打烊停业,两人四处搜寻、上下乱翻似入无人之境,并无人打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整条街寻了个遍。
雨下得愈发的大了,头顶的蓑笠已形同虚设。
两人躲入一处屋檐下,“大哥”从怀中掏出一枚罗盘,先是对着天空一敬,接着便在黑暗中低声念了起来。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字句又是念得飞快,“小弟”挨得他极近却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是催动罗盘的符咒,高深莫测。他老老实实地守在一旁,一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一边等待罗盘显示的结果。
或是天神不眷,或是术法不精,矮个子的“大哥”足足念了半盏茶的功夫,手中的罗盘才终于有了动静。
“有了!”他惊喜万分地唤道,将一旁的“小弟”吓了一跳。
“在哪里?!”
高个子也很振奋。此番是他第一次亲眼见人施术,虽说时间有些长,但有了结果就是开眼界,心里不禁连连赞道“大哥果然是大哥,就是有本事!”
“此处往西,不出十里,必能发现避风兽的踪迹!”“大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方才罗盘许久不动,让他几乎失了颜面,正想着如何挽救,祖上终于显灵,真是谢天谢地!
“往西十里?”高个子陷入了沉思。
“怎么?”矮个子不满地呛声道,“茅山神术,绝无差错,莫非你是认为我占卜出来的结果有什么地方不对?”
“自然不是!”高个子慌忙解释,“我只是想,这宛市往西似乎没什么人家,路是有一条,可走的人不多,十里过去只有一座佛陀庙,不过年久失修,怕是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
“嗯?”矮个子扬了扬眉。
“大哥,你说,这避风兽会躲在那破庙里吗?”“小弟”怯怯地问道。
矮个子将罗盘收入怀中,想了想,坦然道:“这就说不一定了,这灵兽既唤‘避风’,自然就有不怕风雨之意,现在雨大风大,它进不进破庙我也难说。”
高个子点点头,又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方才还绵绵的中雨已经滂沱,两人现在已是浑身湿透,身上的寒意一阵接着一阵。想着还要在这般糟糕的情况下找个十里地,脸上顿时写满了怯意。
矮个子看在眼里,轻咳了一声,鼓励他道:“没有避风兽,何来定风丹!如此价值连城之物,不付出点辛苦又怎么配被我兄弟二人得到?到时候进献给当今圣上,定然少不了你我的荣华富贵!”
被他这么一说,高个子本已倦怠下来的眼睛又亮了亮。
“这张油纸你披着,你个子虽大、身子却弱,今晚必定是要多受累些了。”说着,矮个子将叠好的油纸塞进高个子手中,自己只将衣衫上的水使劲拧了拧。
高个子的眼睛湿润了,他知两人一向窘迫,向来都是简衣素食,雨伞价贵便用蓑笠,若遇大雨,便一起挤在唯一的一张油纸下。如今要连夜疾行,共享油纸势必不能,而大哥……竟然将它让给了自己。
“别耽误,快走吧!”
矮个子皱着眉看了看自己身下的雨水,又看了看外面“哗哗”往下砸着的大雨,一咬牙,冲了进去。
高个子紧随其后,一边以极其麻利的手法将油纸拴在身上,一边以百倍的用心投入到了向西搜寻的工作中。
“娘亲,你说那两个人会追上我们吗?”
一只小小的避风兽躲在母兽的育儿袋里不安地问道。
“不会的!”母兽气喘吁吁,一边飞快地在黑暗的林木中穿梭,一边努力在大雨中分辨前路。
“都怪你,非说没见过人长什么样,非要让娘亲带你开眼界,这下好了吧!被人追了吧!”另一只小避风兽从育儿袋里探出头来大声骂道,“我可告诉你,要真被追上了,第一个就把你给交出去!”
“呜呜呜……”小小幼崽一听,顿时呜咽了起来。
“不准欺负她!”
又有第三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却是义正辞严,“小五也是好心才提议的!而且当时不仅她,我们大家都没有反对,也包括你!”
“就是!”“就是!”“就是!”
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小脑袋也从育儿袋中挤出了头来。
“你!你们!”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小脑袋见大家都在针对他,顿时没了脾气,也“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大家都别吵了……”
母兽精疲力竭地停下了脚步,浑身早已湿透,此刻听着孩子们的吵闹心中真是烦闷无比。
林中风雨交加,寒气森森,她虽不怕风雨侵袭,可带着六个孩子逃亡怎么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前路又是一片未知,想着想着竟然不免生出了一丝哀伤。
“不许哭!不许吵!”
察觉到母兽的异样,老大立刻站了出来。方才他已经义正辞严地为小五讨了公道,现在也必须承担起长兄的职责。
“小三小四小六,你们几个回去!老二和小五,你们哭够了也给我回去!”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
话音刚落,最后探头的三个小脑袋立刻就缩了回去,低声哭泣的小五先是抹了抹眼泪,接着也和其他的兄弟姐妹的一起,乖乖缩回了育儿袋。
“我不!”
唯有老二,一边啪啪掉着金豆子,一边嘟嘴犟着,死活也不服从老大的安排。
“为什么?”老大问他。
“我不!”老二含着泪重复着。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是不听你的!他倔强的小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我们都不跟你玩,都不理你。”老大似是颇有经验,也不多作纠缠,丢下一句便缩进了育儿袋里。
老二愣了愣,看着外满大雨哗哗的漆黑深夜,听着母亲疲惫而沉重的呼吸,怔了片刻,终于还是含着泪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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