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为期二十天

为期二十天的促销活动终于结束了，时间已来到了大年三十。公司领导体恤销售部员工辛苦，所以特许该部门提前放假一天，林然这才有时间带远远上街买年货。

往年的春节林然无需准备。远远为了玩电脑游戏，总是从小年开始就住到高建成家直到年初二才回来，林然也正好趁此机会放松一下自己。可是今年高建成住院惯例被打破，林然显得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父母打来电话喊林然回去拿他们包好的饺子，林然欣然前往。不出所料，见面没几分钟，父母像往年一样拿出提前给远远准备好的压岁钱，并再三叮嘱林然初二不用回家，他们老俩口想清静清静。

清静？多么滑稽的借口！普天同庆的日子里，老两口却想清静，原因能有什么？还不是怕他们宝贝儿子发脾气惹得女婿们笑话，因此才出此下策。

自从十年前哥哥林进离婚后回家与父母同住，家里再也没平静过。他总拿往事做话头，要么嗔怪父母一顿，要么责备姐妹们在他前途上帮了倒忙。

林然每年年初二都是这样度过的。父母为了避免纷争，总是提前交代好两个女儿不要回家。平时工作繁忙的姐姐林玫正好借此机会，全家出去旅游。林然则不行，一是经济条件不允许，二是她觉得年迈父母可怜。因此即便父母不同意回家，她还是会在初二当天买些东西回去坐坐。

都说父母最疼爱家中老幺，林然却是例外。

成绩优秀的姐姐哥哥一直是父母眼中的骄傲、家庭门面，同时也是林然成长道路上的红旗手和里程碑。小知识分子出身的父母特别喜欢拿学习成绩来衡量孩子们的好坏，所以林然挨打最多，父母的单打双打她都尝过。甚至有一段时间，林然怀疑自己的亲生父母死了，打她的是坏人假扮的。

客观地说，林然学习成绩不算差，一直是班里中等生。只是跟尖子生的姐姐哥哥们相比就差得有点儿远了，因此成了父母眼中不上进的孩子。

父母长期的比较造成林然从小敏感自卑，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同，她会想尽各种办法讨父母欢心，嘴勤腿勤的帮父母干活。可是结果还是一样，父母说她把精力用偏了。

林然真正意识到全家人不尊重她不爱她的起因还要归功于高建成。那时高建成初次登门，恰巧林然姐姐林玫也在。于是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可聊着聊着，林玫忽然说起林然上学期间学习差，高考分数低来。在场父母未做任何表示，林然一时语塞。

高建成说到学习了吗？姐姐林玫却没来由提起它，难道是无意的。优秀的姐姐时时刻刻都需要妹妹作陪衬，林然不悦。事后提点父母，可他们不以为然，说林然心眼儿太多，把事情想偏了。

林然的哥哥林进更不用提，优越惯了的他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林然。他曾多次和妹夫高建成提及他高中阶段学习如何拔尖，如何有大好前途。却因父母提及林然日后也要上大学，竟给他报了他不喜欢院校及专业，这才导致他悲催人生。他把自己人生不顺一半归咎于父母，一半归咎于林然。觉得当年若不是她，父母也不至于耽误自己，造成他终身遗憾，因此私下怨恨林然很多年。

种种抱怨林然听得多了，也懒得理会。父母哪里是为她考虑，无辜的她不过是父母的一个由头一个借口。他们因为孩子们陆续上了大学，不想因此负担过重，于是让儿女们上了掏钱少有补助的院校。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林进大一时，仅仅因为想看当年的亚运会，便拿出家中所有积蓄并外借邻居一千元钱，把黑白电视换成了彩电。当时为了还账，林然和他们吃了整整一年多的咸菜。

家庭也是小社会，总有资源分配不均的时候。林进不知缘由地怨恨林然也就算了，但他时不时发泄的后果却是，只要林然和高建成在孩子教育问题上出现分歧，高建成便用大舅哥的语气来驳斥她。就连远远有时学习不认真，林然批评他时，他也会用不服气的口吻回击林然，告诉她舅舅说她学习差。林然彻底认清了现实，姐姐哥哥们已经习惯于凌驾她之上，以致于根本没有尊重她的意识。

林玫林进不懂事，林然可以少来往或着不来往，但最让林然心寒的是父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当初林然离婚后想带着儿子搬回父母家住，母亲竟然说林然回来是寄人篱下，确切说是寄她哥哥林进篱下。因为等他们百年后，所有房产都是林进的，即便让林然住，她只能暂住。

林然听后十分伤心，她多次找母亲商量，看是否能低于市场价格把空置老房买下，父母坚决不同意。他们说远远姓高，是老高家的人，凡事应该由高家负责，林然彻底无语。她设想过很多离婚后的状况，但唯一没想到父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是个累赘，是着厚脸皮回来分家产的。

林然经历了种种不幸和打击后，反倒想开了许多。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原本就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更何况自诩为高级动物的人类。凡有人存在的地方，必然有纠纷矛盾斗争，适者生存才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