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尚在不存在的风中凌乱。
伊莎贝拉见了瑞贝卡,就像是见了亲ta女儿一样的激动。
“瑞贝卡!我是你伊莎姐姐!你还记得我——”
然而孩子甩开伊莎贝拉的手,当即脚底抹油:“叔我先去房间里了你们先聊啊!”而后她“咚”地一声带上了门,留两个人在客厅里各自尴尬。
伊丽莎白身子僵硬,像是受打击了一样缓步走回沙发旁坐下,无力地瘫倒:“为什么……她对我好陌生——”
“省省吧,搞得像你好在乎一样。瑞贝卡她——”阿尚看着紧闭的房门,语气稍显低沉,“她有些怕生……欸等会,话题的重点可不是我的养女啊!我现在要论证的是,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空房间给你住啊!还是说你很乐意睡沙发?”
他转调挺快,但伊莎贝拉的语调上扬也很快:
“好啊!我可以把沙发改造成床!”
“……请您尊重我的私人财产,oK?”
“这么说你同意我睡沙发了?”
“没有!”
阿尚抱着手,眼神四处溜达。昏暗的房间让他一阵头疼——也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了。他走到窗户前,两手一扯,窗帘拉开,房间便顿时涌进了光。
“好啦,算我求求你了,实在不行的话,我也不介意和瑞贝卡挤一挤的——”
“瑞贝卡会很介意的。”他摊摊手,朝房间里大喊:“你说是吧,瑞贝卡?”
房间里传来了“咚”的敲门声。他又一次摊摊手,说:“你看,她会有意见的。”
然而,伊莎贝拉脱下了中跟鞋,曲起膝盖,脸上泛起了红晕,做一副娇羞的动人样子:“那……我睡你房间?”通常而言,这种神态,这种语言,对一个三十岁的老处男的杀伤力应该很大。但阿尚此刻甚至没有脸红,而是满脸“大姐求您别作妖了”的神情:
“省省吧,我对比自己大七十岁的女人没兴趣。”
“但是我对比我小七十岁的男人很感兴趣哦?而且,我看起来不是很好么?金发,童颜,外国人,身材好——”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我们对话的尺度太大的话,会对青少年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阿尚有些惶恐地看向,沙发后瑞贝卡的房门。
伊莎贝拉这才收起那副少儿不宜的神色,重新将脚放回地上,神情重新变得温良起来:
“好吧,不调戏你了,我们聊正事。”
“感情您之前没一句是正事是吧……”
“正事怎么能比调戏你重要呢?我之前说的可没一句假话!我真的可以睡你房间哦?”
“正事!正事!!”阿尚拍着桌子,已经显得有些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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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概括一下阿尚所面临的困境:一个昔日的异性友人兼立场敌人突然找上门来,想要蹭吃蹭喝。
这位友人的身份是,前任第二神的宿主,活了百年的魔女,首个魔法的使用者,掌握数百种原教旨魔法的大魔导师。
作为敌人而言,她是险些毁灭了人类的第二神帮凶,在阿尚身边蛰伏了三年的卧底。
这个罪大恶极的女人,现在就坐在阿尚的边上,顶着人畜无害的少女脸。
当然,当年伊莎贝拉别无选择,两人的对立毫无疑问是一场悲剧。十年前一别后,两人各奔东西。而阿尚则收留了当年在两人长途任务中遇到的小女孩瑞贝卡,一直活到今天。
“……所以你还是想在我这儿住下?”
“嗯嗯!”伊莎贝拉使劲点头,生怕人家看不出来她很急切。
“嘶……”阿尚拔出嘴里的棒棒糖——其实已经只剩下一根棍子了。他有心情不好就补充糖分的习惯,但已经戒了很久。或许就像伊莎贝拉一样,过去的事物开始找上他了。
他选择继续把棍子咬在嘴里,就像抽烟。
“我又不能把‘伊莎贝拉’这个名字报出去,我会死的!被那些记仇的家伙丢进火坑,或者被活活分尸……噫~想想都可怕。”
“少浮夸点吧……所以,你现在连一个有效户口都没有?”
“没有。”
“以前你那些同伙呢?”
“不都被你带着那些小弟砍光了么?”
“哦,也是。”阿尚挠挠头,在茶几上巡视着——他已经吃掉了原本为瑞贝卡买的两根棒棒糖,桌上只剩下凉白开。他端起瓷碗,一口饮尽,聊以慰藉。一碗水下肚,他的思路清晰了不少:
“那你不是欺诈之神的前宿主么?换张脸,去找份工打,不好么?来我这里蹭饭吃,多丢人?”
可瑞贝卡不回答,只是露出一个可人的微笑,一言不发。
“……别告诉我,你不想打工。”
“……哎呀,那些现代的东西,我也搞不懂啊!金属啊流水线什么的,我手笨,脑子也跟不上来,不适合我。那些现代的工业魔法我也学不明白……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弱女子去搬砖么?”
“弱女子?”阿尚打量了她看似瘦弱的身躯,心里暗道“装得倒挺好”,嘴上说:“你去工地上挑十个精壮男人,一起上。他们打得过你,我出钱养你十年,好吧?”
“好啊!我马上去——”
“省省吧!我说伊莎贝拉同志,您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月薪是多少?”
伊莎贝拉坐在沙发上,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
“不知道。”
阿尚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
“……三十万?”
“三千!三千二!自从你了了,我们组织一解散,老子去楼下的夜市,给人当保安!看门儿的!你一个大魔导师,一天天不去找点正经工作,还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像话么?要脸么?要脸么您?!”他快速地轻扇自己巴掌,展示自己认为伊莎贝拉没有的脸皮。
但她不骄不躁,不急不跳,微笑地说:
“我可以交房租。”
“可省省吧,您一个无业游民,哪来的钱?”
伊莎贝拉脸一红,头一别:
“……我可以肉偿。”
“……姐,好歹注意您的言行。”
“想哪去了?”她娇嗔地一摆手,随即从自己的手臂上生生扯下一块流着血的肉来——然而那伤口瞬间就愈合了,只不过凭空多出的血液染红了白裙的左胸,看起来危险而诱人。
“我想着,你要是穷了,瑞贝卡吃不上肉可不好。我每天给你们肉吃,也算是给她补齐营养。”
“……首先,咱不是食人族。然后呢,我寻思着,那第二神老人家要是知道,你用祂给你的权能卖肉,祂得怎么看你。”
“哎呀,一点心意,收下吧。”
“不要!我这里只收群众币!信用卡支票都可以,但就是别要血肉!望周知,谢谢!”
“那你开个条件吧,要怎样才能让我住下来?天底下,我也只有在你这才算有个去处了欸……”她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毕竟,没有人会觉得,想要毁灭世界的伊莎贝拉是无辜的——没人在乎她只是一个被欺骗几十年的小女孩。没人在乎她……”
卖惨。通常而言,这并不有效,但对于阿尚来说,反而有着挺不错的杀伤力。
看着看似“情绪低沉”的伊莎贝拉,阿尚的心里反倒一阵涌动。是啊,如果当年他没有夸下海口,说“这有一间空房”,伊莎贝拉怎会找上门来呢?
何况,这个世界大概已经不接受她了,就像这个世界不再需要那个意气风发的“刀锋尚”了。
想到这里,阿尚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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