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周澎默许阮如璋重新上来,也是对阮如璋能力的一种认可。无论是阮如璋在伏龙滩任所长期间做的大量开创性工作,还是之后任副局长期间的突出贡献,周澎内心深处是认可的,对阮如璋也是欣赏的,只是嘴上不能说出来而已。既然认可,既然欣赏,所以就让他阮如璋上来了。前提是,阮如璋即使上来了,周澎也有充分的自信能左右他的前途。在当时周澎的认知里,你阮如璋尽管往上迈了一步,但终究离我还很远,不可能突然爬上来跟我分享权力。你在进步,我也在进步。我进步不需要通过你,你能不能进步必须通过我。你进步,我也会让我女婿进步。你上个台阶,我也让我女婿上个台阶。我女婿在你上面,总能压你一头。反正,你阮如璋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另外,周澎当初没有强力干预阮如璋上来,还有一个重大背景。周澎明白,自己是本省籍地方干部,除了三四十年代在延安待过几年,半辈子从政经历都在地方,在中央没有过硬的资源。在本省政坛,周澎绝对算个厉害角色,但在中央眼里,周澎这样的干部一抓一大把。而现实却是,龙踞作为国家的改革前沿,必要的时候中央可以跨过省委直接布置工作。如果周澎在龙踞吃相太难看,中央一旦看不下去,分分钟就能拿下他。周澎身为政治家,非常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自己既然已经牢牢控制了龙踞政局,让几个李向辉阮如璋这样的外省籍干部做点缀,还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全部任用自己人,不是办不到,而是没必要,会弄巧成拙。
一直以来,周澎对自己的政治手腕都有着充分的自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的所有布局,最后几乎都如他所愿。他在龙踞这些年做的工作,群众拥戴,省委肯定,中央认可,他似乎可以高枕无忧。然而就像抓沙子一样,都牢牢抓在手里了,偏偏指缝里漏下来一点,而偏偏这漏下来的一点他娘的非常要命——阮如璋背着大家弯道超车,脱离了龙踞党政干部正常的晋升序列,直接听命于中央,周澎对他失去了控制。而阮如璋又确实能力出众,格局也大,他一旦被委以重任,再杀回龙踞,周澎这些年来对龙踞官场的布局就会打破,甚至天翻地覆。而且,阮如璋一定会这么干,不管是替他老丈人安立海雪耻,还是他本人想在龙踞有一番作为,他都一定会拿周澎开刀。
所以有必要在这里简单交代一下市委书记周澎的背景。本省籍的周澎是解放前的进步知识青年,延安成长起来的老革命,解放后回到本省,历任县长、区长、厅长、市长、主任、省委常委,以及龙踞市委书记,是推进龙踞改革无可辩驳的功勋人物,能力非同一般。然而,或许是意识形态的局限,此人跟他的很多同时代同僚一样爱立山头爱整人,去到一个地方走马上任,往往会先把前任留下的班底排挤出局,只用忠于自己的人,不管有没有必要。就拿八二年接替前任市委书记安立海来说,两人并没有个人恩怨,只是政治理念不同而已。即使这样,在安立海退下来后,他曾经用过的人依旧悉数靠边站,也不加任何辨别,而且跟安立海关系越近的人下场越惨,比如安立海的女婿阮如璋,工作上也没犯错误,不由分说就把人家一脚踢下去。说起来阮如璋还算幸运的,要在非常年代,肯定会被扒得一干二净妻离子散,这样的事周澎没少干。可对自己人则完全是另外一个待遇,先不看你有没有能力,就看你忠诚不忠诚,一分才能当两分才能用,五分才能当十分才能用,拔苗助长也在所不惜,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其结果是,周澎每次走马上任,面前就会倒下一片;每次离开一个地方,背后又会倒下一片。奇怪的是,周澎自己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且仕途更上一层楼。只是接下来他可能再没这么的好运气了。
说起来,阮如璋对自己突然被调去省计划委员会也感到无比诧异。
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跟北京来的大军以及孙维季在“龙踞饭店”吃了一顿西餐,双方并没有聊任何具体的事情。阮如璋也是事后才从孙维季嘴里知道,大军是带着中央的红头文件来的,不久就要在龙踞组建一家公司,从事贸易、金融、科技、地产、基建,等等,业务包罗万象。大军四九年生人,一年前以上校军衔从解放军总后勤部转业。大军对阮如璋的第一印象如何不清楚,不过阮如璋对大军的第一印象并不十分正面。阮如璋觉得大军胆子或许很大,但水平肯定只有一般,而且自以为是。这也不奇怪,解放后出生在北京的这一拨高干子弟大多是这个尿性,没经历过战争,但人人觉得自己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没经历过苦难,上个山下个乡就认为自己尝遍了人间疾苦,能写出几部“伤痕”;喜欢抒发情怀,喜欢指点江山,喜欢对人家的工作指手画脚。
大军就是典型。
大军的背景非同一般,父亲是红军时期成长起来的高级情报干部,虽然一直以来在中央的排名并不靠前,老百姓几乎没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字,新闻中也极少提及,但却是历任领导人倚重的角色,在党内的地位举足轻重。
阮如璋不知道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公安局副局长对大军有什么用处,好像作用并不大。大军似乎读懂了阮如璋的疑虑,说自己初来乍到龙踞,想在龙踞多交几个朋友,仅此而已。肯定不会仅此而已,大军如果想在龙踞发展,完全应该去找周澎和张小园,他们才是对他能马上发挥作用的人,而以大军的身份地位,周澎和张小园也绝对不会拒绝。大军没有去找周澎和张小园,却找了籍籍无名的阮如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大军不是在找搭档,而是在找利益代理人。跟周澎和张小园比起来,阮如璋无疑是更理想的人选,一是年轻,政治生命还很长;二是职位不高,根基不深,谁提拔就是谁的人;三是素质过硬,能力出众,可以培养。在吃西餐的过程中,大军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具体的信息,但说了这样一句很值得玩味的话。大军跟阮如璋说,你想干事,没鸟用;你能干事,也没鸟用,
“你得先上到一个轮得到你干事的高度,不然说什么都白搭。”大军说。
大军是怎么说起这话的已经不记得了,但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如果阮如璋是他要找的人,这句话传递出来的意思就是,他和他背后的人肯定是计划在龙踞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这盘棋要下很长时间,长到足够把阮如璋从一个小小的副局长打造成他们想要的人。或许大军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识到给阮如璋传递了这样的信息,可阮如璋是何许人,轻而易举就解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那天晚上饭局结束后,孙维季让阮如璋先别走,在酒店咖啡厅等她,她去送送大军。去了有一个小时,孙维季重新回到咖啡厅,问阮如璋有什么看法。
阮如璋说我能有什么看法。
孙维季说要不要继续接触。
阮如璋说我无所谓,就是交朋友嘛——大军是什么看法。
孙维季说阮副局,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对你的看法完全不重要。决定权不在他,在他背后的人。他愿意出来见你,完全是他们对你的情况已经足够了解了,他出面不过把球抛给你,接下来就看你接不接。
阮如璋说你在其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不应该只是牵线人这么简单罢。
孙维季说你别管我做了什么,这事要成了,你能记得我的好我就感激不尽了。
阮如璋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孙维季说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就到此为止了,就当大家从来没有见过。你要是没有其他想法接下来的事就别管了,我能帮到的地方我肝脑涂地,你等消息就是。
阮如璋说这话什么意思。
孙维季说这还不清楚啊——我要帮你把事落实下来啊,他们用你之前总该先把你放到一个用得上的位置罢。
那次见面,阮如璋意识到自己搭上了快车,但绝对没想到会这么快。阮如璋以为自己会很快接替邹南粤,然后在龙踞官场自下而上,直至取代周澎。然而大军和他背后的人却连这点耐心都没有,直接把阮如璋推上了火箭。不过事后想一下又一点不意外,首先,以大军的背景,他要在龙踞培养一个利益代言人,肯定不会把这个人培养成公安局长,那对他没用;其次,等阮如璋一步一步从下面爬上来,黄花菜都凉了,大军耽误不起。这就好比下象棋,既然跳马能将军,又何必一步一步拱卒。
省计划委员会是个什么职能单位,简单说就是制定一省经济发展计划、协调指挥一省经济工作,也是锻炼检验干部的试验场,出成绩了,是个晋升的阶梯,没出成绩……没有可能不出成绩,因为受省委直接领导,一把手由常务副省长兼任。如果你连省委直接领导的工作都干不好,那组织上也就不会把你安排到这个岗位上去。反正,这么说罢,计划委员会副主任,就是一个顶着二把手的头衔干着一把手的工作、想犯错误也犯不了大错误的而且还能学到真功夫的职务,出来你就是地方大员。因为你只有搞清楚经济是怎么回事,懂得宏观上制定经济计划,才有能力领导一个地区的发展。最好的例子就是周澎和李向辉,周澎有过计划委员会的工作经历,所以他知道怎么搞好经济,而李向辉正好缺了这一块经验,所以只会喊口号。多说一句,阮如璋是真不喜欢李向辉这个曾经提携过自己的领导,这两年来,除了喊口号和随时随地给周澎下绊子(而且通常还不能得逞),有建树的工作乏善可陈,实在不算一个称职的二把手。
去省里报到前,妻子安慧真问阮如璋,自己和荔荔是不是也搬回居安。安慧真实在不想搬,尽管父亲安立海一个人在居安,可自己在龙踞工作生活都十年了,习惯了。
阮如璋说不搬,荔荔上高中了,转学可能受影响,我会经常回来。
安慧真说你是不是还要回到这里来。
阮如璋说这个我说了不算,我是党员,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安慧真说阮如璋,你就当可怜我,将来做到市长就够了,以后我们两口子就在这养老。我真不想跟着你颠沛流离,虽说嫁鸡随鸡,可每次换个新环境我都要头疼好几个月,真的吃不消。
阮如璋说我尽量,不过我也是身不由己,你还是要有思想准备。
说起来,其实最早进入大军及他所代表的利益群体视线的理想人选并不是阮如璋,而是龙踞的三号人物梁东海。山东人梁东海具备跟阮如璋一样的条件:年富力壮、根基不深、能力出众。同样不到五十岁的梁东海即不是周澎的人,也不是李向辉的人,而是省委两年前放到龙踞来锻炼的业务型干部。在做副市长前,梁东海一直在央企任职,履历比阮如璋完整,大学的专业是经济学,在央企的省分公司工作二十几年,即有最基层的工人经历,又有分公司一把手的领导经验。总之,这是一个即懂经济,又懂业务,还懂政治的全面型人才,省委重视,在中央也有贵人。悲哀的是梁东海有一个方面不如阮如璋,那就是运气——梁东海不认识孙维季这个搅屎棍子。
最早得知大军要在龙踞寻找代理人的时候,孙维季敏锐意识到,如果自己能在其中发挥作用,将来肯定也能分到一杯羹。孙维季不认识梁东海,因此,在大军和梁东海之间,她也就发挥不了作用。既然发挥不了作用,我就把它给搅黄了,把事情往自己能发挥作用的方向引导。
孙维季提醒大军,梁东海有一处短板,在龙踞任职时间太短,不熟悉龙踞的情况,将来控制不住局面,难有作为。
大军认为这不成问题,只要运作得当,梁东海想在龙踞任职到死都可以,足够他熟悉情况、控制局面。
一着不成,孙维季又提出,梁东海可能并不愿意配合,因为他在央企干了二十几年,肯定已经有了靠山。
大军说确实有,他的靠山就是我们的人,不过是个不大重要的人物。
孙维季想,这可就难办了,双方对接起来简直天衣无缝。孙维季不死心,说我知道一个更理想的人选,你们不妨也考虑一下他。
大军说什么人。
孙维季说龙踞公安局副局长阮如璋,你们这一次错过了他,肯定是你们的损失。
大军说跟我说说这个人。
孙维季说我说管什么用呢,你们有的是途径了解他,你们自己去了解好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即使你们这次忽略了他,他也终究会崛起,将来搞不好就是你们最头疼的对手。
大军说这人什么背景。
孙维季说没背景,就是没背景,所以仕途才一波三折,不然早上去了。
大军说你说他叫什么。
孙维季说阮如璋。
孙维季如此煞费苦心把大军等人手里的牌翻过来,除了想从中分一笔羹,还有更迫切的现实因素,那就是自己离开部队已经很多年了,原来的靠山已经退居二线,位高权不重,自己手里可利用的人脉资源日渐式微,再过几年可能就要面临没牌打的局面了。虽然这几年赚的钱足够下半辈子花的了,但多多益善又有什么坏处呢。
孙维季有两个打算,要么再找个老公,然而什么样的男人适合呢?三十开外的女人,带着一个前夫的孩子和一个出身成谜的私生子,这样的女人谁敢娶?敢娶的,自己又肯定看不上,所以再婚几乎是没可能了。那就剩下重新找个靠山这条路了——敢娶自己的男人没几个,但想保护自己的男人倒有的是。那么找谁呢?像大军这样的高干子弟?不行,摁不住。覃长弓?正人君子,靠不上。阮如璋倒是蛮理想的,正处于男人的黄金时期,雄心勃勃,前程远大,最大的问题是家庭美满,不可能主动扑过来。而且看得出,那是一个非常沉得住气的家伙,自己赤裸裸扑过去他绝对不会接招,必须放出一个他完全无法抗拒的大招,不然很难把他钓上。
为了成功把阮如璋塞上大军这班车,孙维季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在阮如璋跟大军见过面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孙维季往北京跑了不下十趟,几乎动用了手里所有的资源,游说了所有认识的关系。全部自费,而且自始至终没有跟阮如璋透露半点。当然不能事先透露,尽管抱着必成的信心,但决定权毕竟不在自己手里,万一没成,那就不好交待了。
在孙维季的多番游说下,大军和他背后的人也详细了解过阮如璋的情况,但依旧坚持优先考虑梁东海,因为阮如璋的级别还太低了,培养他会搞出大动静。另外他们了解到阮如璋其实也存在问题,那就是岗位变动极为不寻常。发生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阮如璋要么工作中犯过大错误,要么在龙踞的干部队伍里早就站队了,这种底子复杂的人不是他们理想的人选。尤其孙维季还隐瞒了阮如璋是安立海女婿这一重要信息。阮如璋是安立海女婿,安立海可是路线派,而大军等人的父辈却是改革派,双方的意识形态就对立,怎么可能共事。
多次游说无果,最后孙维季实在没辙,搬出了自己的干爹老钟。干爹已经退居二线,位高权不重,但人还在,znh、北戴河、玉泉山,301,以及将来的八宝山,都有他一席之地。干爹已经发不出指示,但还可以走动,他的老战友老兄弟老领导老属下就是大军等人的父辈,他们一句话胜过孙维季千万句。就这样,孙维季硬生生把大军等人原来的计划搅黄了,换上了大家原来不看好的阮如璋。条件是孙维季必须保证阮如璋会听话,将来不会反水,不然孙维季和阮如璋都将有天大的麻烦。
孙维季相信阮如璋不会反水,理由很简单——路线派已是明日黄花,他阮如璋能反去哪?何况,通过跟阮如璋几年的交往,孙维季也清楚看到,此人根本就是一个假路线派,事实上他比谁都更拥护改革——看看他跟伏龙滩那群资本家朋友的密切互动,那可不像是一个路线派干部会干的事。孙维季也不怕阮如璋将来会背叛自己,因为孙维季压根也没想过把阮如璋攥在手里。孙维季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知道跟男人做交易,而不会傻到把一个男人攥在手里惟自己一人所用。孙维季也知道阮如璋是个聪明的男人,聪明的男人知道权衡得失,知道如何让利益最大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会栽了跟头再也起不来,那就是不会算账的人,两人都不是这类人。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分蛋糕的关系,你多我就少,你少我就多。两人的关系是做蛋糕的关系,你懂工艺,我有原料,合作就都能吃上蛋糕,不合作就谁也别想吃,就这么简单。
阮如璋走马上任,孙维季第一时间在居安国营饭店宴请阮如璋。孙维季宴请阮如璋的名义不是恭贺阮如璋高升,而是说自己这些年在龙踞多次受阮如璋款待,这一次是尽地主之谊的回请。这就是孙维季的聪明之处。前一个名义阮如璋可以借故推脱,因为你太迫不及待表功了,令我很不舒服。但后一个名义阮如璋就没办法推脱,因为这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是感情联络。整个饭局下来,关于阮如璋的这次高升,孙维季也只字未提。既然双方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即使不是别有用心,嘴上说出来也很讨厌,那还说它干嘛。
整个饭局当中,孙维季说得最多的是关于她儿子冉冉的趣事。冉冉是孙维季的大儿子,是孙维季跟前夫生的。孙维季前夫冉中赶是唱花旦的京剧演员,过去在军区文工团,如今去了国家京剧院,两人结婚是相爱,离婚是性格不合。孙维季对儿子冉冉的爱溢于言表,习惯叫“我家冉冉”,而不是直呼其名。冉冉十三岁了,上中学了,孙维季说我们家冉冉特别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都没拿过第二。孙维季说我家冉冉的理想是长大了做科学家。孙维季说上次我带我家冉冉和我家孙铎去动物园,真是好玩死了,在关豪猪的笼子前,旁边一个学生模样的游客叫他另一个同学,那个同学复姓诸葛,我家冉冉以为那个游客在叫豪猪,说真奇怪,妈妈,这只豪猪叫诸葛,当时把大家都笑坏了。
孙维季说阮副主任,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我家冉冉出来让你见见,你肯定也会喜欢他。
阮如璋说没问题。
孙维季说我让我家冉冉认你做干爹,答不答应。
阮如璋说可以啊。
孙维季说下次你们见了面再说,你要不喜欢就另说——我家冉冉真的很招人喜欢。
阮如璋说你小孙的儿子,一定差不了。
孙维季说咦,阮副主任,唯心主义哟。
阮如璋说哪里,我可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如假包换。
孙维季说咦。
阮如璋说真不骗你。
孙维季说对了,阮副主任,我一直嘚吧嘚吧我家冉冉,你不会厌烦罢。
阮如璋说怎么会,这顿饭我吃得很高兴。
孙维季说真的。
阮如璋说真的。
孙维季说是实话。
阮如璋说你看,小孙,你看我有必要对朋友也客套么。
孙维季说这就好,我也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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