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心里想着铁链就那么长,自己站在门口他也够不着。
就算他怎么厉害也拿自己没什么办法。
想通这一点,沈觅索性不再躲着,从门外走了进去。
壮汉看到沈觅,先是一愣,继而嗤笑道:“呦,原来是个毛孩子,怎么?浊染城太大,走迷了路,跑到这来了?”
沈觅上下打量一番壮汉,心说你比我毛多了,我若是毛孩子,你岂不是大毛熊?
不过沈觅不打算和他打嘴仗,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不想和壮汉多做纠缠,在长廊里浪费了不少时间,留给他的其实并不是很充裕。
而且外面三个看守就要换岗,万一溜达到铁门这,看到门上的锁被撬开就糟了。
壮汉瞪圆一双牛眼,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沈觅撇了一眼铁链的长度,心说你瞪眼我就怕你怎么的。
他毫不示弱,猛地瞪了回去,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壮汉似乎有些生气,嘴里接连哈出几团白气,高声道:“我问你你是什么人?”
沈觅皱了皱眉,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大好使,该不是在冰室待久冻傻了吧?
看样子这么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沈觅想了想,索性说道:“你不说我回去了。”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等等,”壮汉抬了抬手,牵动着铁链哗哗作响。
“小毛孩,你讲不讲道理?”
沈觅心说我跟你一个阶下囚讲什么道理。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壮汉见他回头,嘿嘿一笑,道:“你我二人都想知道对方是谁,那就一定要分个先说和后说,你说对不对?”
“是又如何?”沈觅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壮汉继续道:“你我不愿先说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对方身份不明,如果是跟自己有仇的人,先说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是也不是?”
“算是吧。”沈觅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不说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是来偷东西的,谁知道说了之后,这个壮汉不会来个戴罪立功,把自己举报了。
“既然如此,”壮汉话锋一转,道:“那就应该你先来说才是。”
“凭什么?”沈觅不是很理解他这跳跃性的思维。
壮汉指了指自己铁链,笑道:“很显然,我对你来说毫无威胁,但你对我就说不准了。”
“我若是提前说了,你发现咱俩之间确有恩怨,我岂不是危险了?”
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
沈觅挑起半边眉毛,问道:“如果我先说出我的名字,你也会说你的吗?”
“当然,”壮汉傲然道:“我北冥风从不失信于人。”
……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无言。
“喂,小毛孩,”壮汉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忍不住喝道:“君子一言,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讳,还不快快报上姓名。”
……
北冥风?
这个名字怎么如此耳熟,可一时之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沈觅拍着脑袋努力回忆,是自己认识的熟人吗?谁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沈觅越来越熟悉这幅身体之后,原主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淡。
近些的还好,远一点的记忆却是一点也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后遗症。
这个傻大个脑子不太好使,看看自己能不能多套出些他的话。
沈觅耸了耸肩,道:“刚才是你自己定下的约定,我又没答应。”
说罢,沈觅坏笑一声,阴险道:“不过我可以说出的我名字,只不过你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壮汉钢牙怒咬,想要发作,可又自知理亏,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闷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沈觅得意道:“大毛熊,听好了,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池是也,记住了吗?”
“王……池?”壮汉皱了皱眉。
“是个庶民?”
“无父无母,天生地养。”
“有字吗?”
“没有。”
行衍朝自古以复姓为尊,平民则为单姓。
不过一些氏族的幕僚,受到贵族的青睐,也会被赐字。
像是大总管张文甫,他的字,临川,就是上任浊染城城主,慕容家族族长所赐。
取自临海以纳百川之意。
而恰恰现任城主就叫慕容百川。
私底下都在传言,上任城主取这两个名字有托孤之意,至于真假就无从考究了。
当然贵族被贬为庶民之后,姓氏也会被一起剥夺,像是张波这种,以前家族也是复姓,被发配充军之后才会改了单姓。
“连字都没有?”壮汉两道粗重的眉毛拧在一起,“那你是怎么进到这防守森严的冰窖之中的?”
“停,停,”沈觅不满道:“你都问了几个问题了?刚才说过的话当是放屁吗?”
壮汉冷哼一声,道:“我又没说不许你问,你问便是。”
沈觅略一思索,便开口道:“那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壮汉长叹一声,看着铁链发呆,半晌才缓缓道:“我是个罪人。”
“废话。”沈觅脱口而出。
我又不是瞎子,你这浑身绑着铁链,不是罪犯,难道是在玩sm?
“我是问你犯了什么罪。”
“我?”壮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的罪太多了,背叛国家,抛妻弃子,背信忘义,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这家伙看上去浓眉大眼的,没想到竟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这倒是让沈觅没想到。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什么冤假错案,自己万一有能力帮他平反,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等等,”沈觅忍不住问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从不失信于人,难道是在胡说?”
壮汉惨笑:“我确实一生光明磊落,虽杀人无数,但那些都是些恶人,我杀的问心无愧。”
“只可惜在最关键的事情上做错了抉择,”壮汉陡然提高声音,震得整个冰室都在颤抖:“可笑,可笑。”
沈觅皱眉道:“你既然做了这么多恶事,为什么浊染城还要留你性命,行衍朝三典九邢中,可是有不少死法来对付坏人。”
“杀我?”壮汉停止笑声,诧异地看着沈觅,“你没听说过我的名讳?”
听说过,又没完全听说过。
沈觅仔细想了想,可还是一点想不起来印象中谁会叫北冥风这么中二的名字。
不过听壮汉的意思,这家伙应该是个名人,要不然也不会随便遇到个人就对他说,你没听说过我?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沈觅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就是说,你在这被关的时间太长了,导致你已经过气了。”
“你看,我毕竟也才十九岁,可能你出名的时候,我还没怎么记事。”
“十九岁,”壮汉喃喃道:“我在这里整整被关了十六年,你没听说过我倒也正常。”
“算了,你不知道更好,这样你也不会害怕我,连对我说话都唯唯诺诺的,”壮汉大手一挥,道:“我不喜欢这样。”
沈觅本想说,我不要你喜欢,我要我喜欢。
但想想还是算了,这家伙在冰窖里关了十六年,实在是有点可怜,自己就别打击他了。
这时,壮汉突然叫道:“小毛孩,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沈觅扬了扬手里的酒坛,道:“这个吗?这个是天子所赠雪醅酒。”
壮汉听到“雪醅酒”三个字,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急道:“快拿来给我尝尝。”
沈觅看了看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布料的壮汉,心说,这种地方喝雪醅酒,你是掉进岩浆里了怎么的?
“雪醅酒性凉,你本就身处冰室之中,再喝这酒怕是会喝坏了身子。”沈觅语重心长道。
“无妨,”壮汉舔着嘴唇上的冰沫,高声道:“当年我被雪妖缠身百日,照样生龙活虎,区区雪醅酒加几块薄冰能耐我何?”
看来这家伙真的很厉害啊,竟还和妖族打过交道。
沈觅对妖族的事情知之甚少,对此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你口中的雪妖是什么样的?”
“你想知道?”壮汉嘿嘿一笑,“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
“你把那坛雪醅酒送我,我就和你讲讲我与雪妖的故事,如何?”
沈觅心说,我想听的是雪妖的故事,而不是你和雪妖的故事。
不过,这坛雪醅酒十分重要,沈觅还是忍了下来,摇头道:“这是我给朋友准备的,不能擅自送人。”
壮汉眼见喝不到酒,有些着急,连忙说道:“这样如何,我再加一个我与魅魔之间的故事。”
你这些故事怎么听上去都不怎么正经?
不过倒是的确挺对我的胃口。
沈觅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我与你不同,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背信弃义的。”
沈觅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开口道:“今天就先聊到这吧,如果有机会,我再来找你好好聊聊。”
壮汉见沈觅作势要走,不死心道:“很多妖族我都认识,你感兴趣我都说与你听如何?”
“我这里还有妖族不为人知的秘密,要不也跟你说说?”
沈觅摇头朝外面走去。
妖族的事情虽然很感兴趣,但毕竟离自己太远,眼下最麻烦的还是晦元公。
雪醅酒只有这么一坛,自己不可能放着晦元公不管来听什么妖族秘史。
就当沈觅快要走出冰室之时,忽然听到背后的壮汉喊道:“小毛孩,你命不久矣!”
姓氏是家族的标志,代表着一族的荣誉,名门世家中,只有长子和实力突出以及对家族做出过贡献的子嗣才有告诉别人自己家族姓氏的资格。
——《浮世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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