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花千迷谷：6崖墓

第83章 花千迷谷：6崖墓

可是这根发簪为什么会刺在这具白骨的心脏？这里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所有的疑问草结般缠绕在心里，我知道答案就藏在老人身上，我疑惑地看着老人，欲问，却又不敢。

老人双手捧着两只一模一样的发簪，似乎全身都在颤抖。愣了一会后仔细打量我一番，忽然下陷的眼眶涌出两颗泪珠“赵丽……我的赵丽。”

我惊讶地望着老人哭笑不得。赵丽至少死了也有好几百年了吧，看来她一定是在这山谷里待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都不能分辨和推断一个人的年龄。

想着，我又觉得不对，一个人怎么可能活几百上千年呢。几百年是什么概念？几个王朝都更换了。你孙子的孙子都死掉了。而且若这个老人真的在这个山谷里生活了几百年，也不可能还能够记起自己曾是赵丽的母亲，也不可能还能和我说话。语言功能在一个人不使用超过五年的情况下，就会逐渐忘记和失去。他的情况就像是被封闭在一个瓶子里几百年的人，即便是一个妖魔鬼魂在这种完全和人类文明隔绝的情况下，都会变成木偶。

老人说着就迎上来抚摸我的脸，我心下一惊，忙拂开她那枯柴一样的手，往后怯退。

“我不是赵丽，赵丽死了。”我忙解释，剧烈的心跳导致我的呼吸都仓促起来。我深深吸了几口凉气，才缓下恐惧的心跳来。继续说道：“死在一个墓室里。可能在冥冥中命运早已为你们设下了这样一个约定。她死前在一块石壁上铸文让我将这只发簪带给你。”

我觉得还是就当她真的是赵丽的母亲吧，虽然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有点荒唐，但这也是从正面显现出来的事情。不过我想要是赵丽真的是她的女儿，她现在闻此一定会很伤心崩溃吧，就像当初得知自己父亲死讯时那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只发簪会……”我还是疑惑的问了出来。

老人转回身蹲回尸骨面前。我站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想就算她此时有变现伤心的神情我也是看不出来的，她的整张脸都是邹巴巴的，跟干了汁的柿子似的，要是没有那双下陷的眼睛，我还真怀疑这是不是人。

老人将两只发簪放到尸骨的一只手骨上，又拿起另一只手骨盖住，然后用那支枯柴一样的手掌抚摸着这具骨骸的头颅。

“这对银凤簪叫“钰锦钗”是我们族人出嫁时一定会佩戴的饰物之一。当年为我戴上这对钰锦钗的就是这个人，我的夫君”

老人说着缓缓转回身来，脸上柔软的神情忽然变得僵硬，渐渐的竟有一丝怨毒。“……项燕”

我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老人。项燕？难道是楚国名将项燕？项羽的爷爷？我忽然想起蛇陵上的半成品墓道里那具空棺材。那时候我们还疑惑怎么就没有项燕的尸骨呢，原来项燕的尸骨被移来了这个山谷崖穴里。

“楚国的项燕吗？他怎么会死在了这里？听说当年兵败新站后项燕被王翦追至宿州斩杀了啊！”

“当年王翦将他带到了这里。杀死他的人是我。”老人用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说着，这声音加上她的语气听起来就跟来自一个地狱使者一样的恐怖。

“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他罪有应得，他死不足惜……。”老人忽然咬牙切齿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骨骸，一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的怒状。

闻此我就知道，项燕肯定得罪这个人不清。一个人即便是恨的再入骨，时隔近千年，什么都改风轻云淡化整为零了啊。尘归尘，土归土，人都已经死了，对着一架白骨空恨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人杵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用很缓慢的动作环视了一圈这个墓室，然后幽幽的说道：

“这里是我们族人中一个德高望重的首领的墓室。当年项燕为了得到六卷遗留在我们族落里的上古兵书竹简，先是假献殷勤和我结婚。然后设下阴谋让楚军围剿我们。我的父亲为了战胜强悍的楚人，决定冒险来这里寻找曾被用来陪葬的六卷兵书。

当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项燕竟迫不及待于得到兵书而杀害了我的父亲。眼看勇士们一一被杀，他的奸计就要得逞了，我便乘他不注意抱着五卷兵书跳下了悬崖。”

我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老人，紧着问：“后来呢，你怎么又成为了卫国的王后?”

老人沉没了许久，可能是在寻找尘封的记忆，近千年了，那些即便是再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都应该模糊不清了吧。重新拿出来，用语言的方式表达清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严格的语言组织是完全表达不出来的。

“跌落断崖时我被一只大鹰接住，带去了清晰谷。在那修道的王翔救了我，并收留我为义女。那时候卫国的王子常常去清晰谷拜见王翔，也是因为这样，渐渐的我和王子发生了感情。一年之后我嫁到王室。”

闻此我就很疑惑，外面大雕在那么久之前就存在了吗。而大雕为什么会把这个女人带到清晰谷呢？清晰谷是鬼谷子得道的地方。据说在当时的燕赵魏三国交界之地，是卫国的领土。卫国是秦王政横扫中原唯一没有亡国的诸侯国，据说这都是因为鬼谷子早已设下的局。秦王政之所以能够一统中原，也是借助了这个人，所以就没有对当时弱小的卫国动武。不过传言是这么说的，但谁都知道，卫国小成那样，也没有动武的必要，六国一亡，它的存在与否，对当时的秦国一点痛痒也没有。

“可是后来你又离开了，抛弃了自己的夫君和女儿。”我想起赵丽在寒山古墓里的遗言，要是这些都是真的的话，那她就应该是在赵丽十四岁生日的第二天突然出逃了的王后。我说着故作遗憾的摇着头，然后细观这个女人的反应。

可是她只是愣了一小会，然后依然幽幽的说道：“是的。我原以为我会待在卫国相夫教子，安逸的过完我的一生。可是命运还不忘捉弄我，直到有一天我又一次遇见了王翦。我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是一个能让我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其实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们就认识的，也是他将我带进的你们的世界，但是后来我却嫁给了项燕。

我没有想到能在卫国与他遇见。那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近百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只要闭起眼睛似乎还能闻见弥漫在空气间那蔷薇花的香味。那时候他常常会翻越开满蔷薇花的篱笆墙来我的寝宫找我。我知道这样对我的夫君是极其侮辱的，但是我却不能抵抗那蔷薇花的诱惑，我真的太爱他了。

后来魏国强盛压迫各诸侯国，他便收到诏命回了秦国。一别十年余，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不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即便过着再富贵的生活也是索然无味的。

赵丽十四岁那年我的夫君接承王位，我也成了王后。大王宴请群臣举国欢庆。而只有我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的开心，或者没有过一丝真正的开心，十几年的夫妻他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能让我看出他的心事。那天夜里他来到我的寝宫后久久才哽咽的说‘你走吧！王翦在城外等你。’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与王翦私通的事情他早已知晓，可能是碍于我义父的缘故，他一直没有责怪我。也可能他看着我郁郁寡欢度过了十年再也不忍见我忧伤的面孔。

而直到离开了卫国，我才知道其实是王翦和他只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听到这里式微恍然大悟，强秦横扫天下诸侯国，卫国却能幸免，难道和王翦有着密切的关联？

“离开卫国你们没有去关中而是来了这个山谷对吧，这又是为什么？”我知道故事接近了尾声，也是解开谜底的时候了。

“我原以为他会带给我安静祥和的生活，然而很快我便发现一切都并不敬人意。其实他千方百计找到我，和项燕竟有着一样的目的，也是为了那六卷上古兵书。

但是我无法拒绝他的任何欲求，离开卫国我们就来了这个山谷寻找当年遗落的另外五本兵书。找遍了整个山谷只找到两卷，其实那已经是全部了，还有三卷早在十四年前被我带到清晰谷交给了我的义父。我害怕他知道以后会伤害义父或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离开我也说不定。于是我拖着他继续留在山谷里寻找。

但很快他失去了耐心，就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忽来的一次地震震垮了唯一通往外面的山洞，我以为山洞坍塌了他便可以永远陪我留在这里。然而王翦却不甘心，有一天他看到一只巨鹰叼走一条蟒蛇便心生计策，决定冒险尝试故意让巨鹰捉到，借巨鹰离开山谷。

他下定了决心我也无法劝阻，只能祈求他能成功，求他别忘了设法回来找我。他也许诺一定会回来找我，而我只能相信他。

那天我抱着我的黑猫站在树林里看着他被巨鹰嵌住肩膀，接着越来越远然后消失在了我泪水模糊的眼线。山谷是那样的安静以至于我可以清楚听到泪水掉到落叶上的啪啪声。”老人回忆着不堪回首的往昔眼眶变得湿润。双手都在颤抖，看得出来她此时有多么的不舍那段往事。

“他就这样离开了?”

“不，他有回来过。只是我却不能随他离开了。很多年以后，当他终于回来找我的时候，楚国已灭亡。王翦擒获项燕将他带到这个山谷。其实那个时候我早已知道了离开山谷的方法，但我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我担心有一天他回来了会找不到我。但是当我真的等来他的那天，我却不能随他离开了。几十年的山谷生活已经让我容颜尽失。我们都变成了鬓霜老人。

他离开的数十年里，我爱过他也恨过他怨过他。而当他真的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或者悲伤，所有的爱恨仿佛在那一瞬间都不在那么的重要了。

我躲在树林里不肯见他，他便只能无奈地离开，走的时候他大声许诺等天下战事平定，定会回来与我相守终老。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突然一阵心酸涌上鼻子，泪水不止的流淌下来。

他走了之后我将项燕带到这里，当着我父亲尸骨的面了结了我们半生的恩怨情仇。”

老人说着忧伤地看向躺在大殿中央的另外一具尸骸，尸骸应该是老人父亲的，此时都风化的跟石粉差不多了。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经久不衰的无非爱恨，时间可以淡漠思念，可以消减疼痛，可以让一栋房子从崭新变成废墟，也可以令风华正茂的青年落鬓成霜，但它却不能阻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刻骨铭心的爱或恨。我看着眼前丑陋的老人竟有些莫名的亲切。

我不禁地握起了老人枯柴般瘦长的手指，老人却猛地抬起头将我吓了一跳，仰后惊坐在了地上。

“你走吧！大鹰会带你离开。”老人分明是清醒的，她知道眼前这个带来了另一只凤簪的人不是赵丽，貌似王翦的王吻也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她在这个山谷里活了近千年，世间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但她却只能依照自己的方式去活。她只能等待，等待是心底一盏不灭的灯，经管火光暗淡但却是他存活的唯一力量，唯一理由。

“离开？去哪？不，我要回到山谷里，我要救王吻。”我忽然想起还昏迷在山谷里的王吻，我猜想老人说的“大鹰会带自己离开”应该不是回到山谷了，这里一定另有端疑，我此刻也不想再去过问，一想起王吻我的心思开始凌乱不堪。山洞里的故事再离奇稀世，又怎及得上自己去救王吻重要呢？

老人可能看出了我的担忧，她杵着拐杖站起身，用佝偻的背对着我许久才有略显颤抖的声音传来“他伤的不轻，感染了水潭的寒毒，和我一样，一旦离开花千骨，必死无疑。但是你放心他只要留在这里就不会死，永远不会死。”老人说着忽然诡异的笑了两声。“你可以在清晰谷等他。不过可能会让你等很久。一百年也说不定，甚至更久。”老人说着走出了山洞。

我坐在地上想了许久老人最后的话，也不知道是老人真的疯了，还是我们真已到了这种境地。我可不想学；老人在一个山谷里等他等成了一个怪物。不过老人说的永远不会死是什么意思？难道只要王吻不离开山，就会和这个鬼怪一样的老人一样，活上几百年也死不掉？

要是真能这样的话，我估计外面的人一定头都挤爆掉了要往这个山谷里钻。不过想到这里我又觉得也不尽然。这个山谷死气沉沉的，要是让我在这里呆上十天我，宁愿在外面只能活一天。

当我站起来，跑出山洞的时候老人已经不见了。这时候一只巨鹰尖吼就要向我扑来。见此我就一惊，忙往回跑。

我又回到墓室里，心下就更加的奇怪了。老人去了那里？被巨鹰叼走了？应该不会，他也说了，离开山谷她会死，所以，他一定是用了其它的方法。

可是要是这个其它方法存在的话，又会是什么办法呢。关键是我现在不能出去啊，我一出去巨鹰就会把我捉去清晰谷，然后我就会可能一年也走不会来。

古矿井：

很多年以后的我才知道，山谷里的两只巨鹰是一对胡人夫妇驯养的，包括下面的巨蟒。巨鹰会将蟒蛇叼到山崖上的某个山洞，蟒蛇逃脱后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蹿到山洞里。而山洞里除了陪葬的金银珠宝别无他物。很快蟒蛇会不忍饥饿从山洞里爬出来。而蟒蛇身上的粘液会沾满散落在地上的黄金。

当蟒蛇出来后，巨鹰会再次将它抓获送去清晰谷让自己的主人取下粘在蟒蛇身上的黄金。这也是寒江水底蛇骨磊叠的原因。而当时我们在寒山雪顶之上看到的大雕其实就是这个山谷里的巨鹰，而我们看到巨鹰扔在瀑布里的东西就是这个山谷下的蟒蛇。所以我们当时在寒江湖底看到的白骨并不是什么蛟龙，而是来自这里的巨蛇骨骸。

时间过去了很久，那对胡人夫妇早已不在人世，山洞里的黄金也已不在，但巨鹰和蟒蛇却依旧默契地继续着这样的游戏，一代代，一世世，一直没有断过。

我把项燕尸骨上的那对钰锦钗发簪拿起来，心想，要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就把那对巨鹰给刺死。反正我是不会去什么清晰谷的，我要回去救王吻，我想王吻也不会甘愿和一个几百年了比僵尸还老的老太婆在山谷里暗度晚年的。即便是永世不死，那也不是有多么愉快。

但是我要怎么怎么才能下去，而又不让巨鹰捉到呢。

我的抓着头发，苦死着。让大鸟捉住带到清晰谷，然后再跑回来。不实际。我得想个办法要大鸟知道我是个人不是蟒蛇，他们弄错了。我得让它们感到抱歉，然后把我送回去。

想着我就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巨鹰要是真能这样善解人意，我也不会在这个山洞，更不至于在山洞里听完一段扯蛋的跟搜神记有的一拼的故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