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惊梦

第135章 惊梦

天降大雨，气势滂沱的整整下了三日，未放一丝晴，乌云仿佛浓的化不开的墨水一般凝聚着，惹的人心纷乱。

十二少将门窗关上，大水将河提冲垮，益州往边关的关卡迟迟未开，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温绮将酒盏温在炉上，细细的挑去方才从药店里买的燕窝丝。

十二少瞅了她一眼，“媚姨让你跟着我去楼兰，看来辛苦你了。”

温绮手一僵，面上含着那丝笑意不减，温声道：“女为悦己者容。”说罢杏眼挑起，眉梢皆有风流之意。

十二少别过脸去，下意识说道：“这可不一定，有些女人，就不爱养容，也不爱涂脂抹粉的。”

温绮朝他眨了眨眼睛，涂着口脂的樱唇娇艳欲滴，吐气如兰的问道：“哦？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子？那一定是风华绝代，脂粉只会污了她的容颜才能如此自信吧。”

十二少闻言，朝她年轻娇嫩的脸上看来，她人如其名，有一段时日，她的温柔如水一般，成了他阴郁日子里的唯一慰藉，可现在他却兴致索然。

“不，她的容貌，很一般，但是很适合红色，可惜我从来没看过她红色是什么样子。”十二少觉得房内又有些闷，不知道是心口闷，还是怎么，反正就是闷，他又将窗户开了一个小缝。

雨水立刻带着风，刮进了屋内，将门窗下的花瓶上的红梅打了个湿透，雨水顺着墙面流了下来。

温绮了然的下低头去，启唇含笑道：“何事冬来雨打窗，夜声滴滴雨打淙。”

十二少呆呆的望着那雨将客栈外头的大槐树刮的七零八落，心也好似一团乱麻，他已经离开有七八日了，益州如今水患，信息不通，她那边会怎么样？老夫人，会不会很恨我？

又有一个声音跳出来嘲讽自己道：什么时候你这么有良心了？你是鬼门十二少，无恶不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有清雅的香气袭来，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偏过头，温绮将他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见他有了反应，温和的笑道：“莫着凉了。喝杯暖酒温温肚子。益州大水，咱们也不着急赶路。”

“嗯。”他回到桌前，喝着她从京城带来的桂花酿。

酒还是那个酒，人也还是那个人，他的心却不是那个心了。

“温绮，你进楼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他突然问道。

温绮正在铺着被褥，闻言背后一僵，随即苦笑道：“我父亲被人指控私卖兵刃，全家被抄斩了。我那时候还未满十二岁，圣上饶了一条命，我便被官贩子发卖，辗转流落到了楼里。”

十二少低了眉眼，果然全天下，像媚姨这样自动去当妓子的，只有她一个了吧。

“难怪你总是爱看书，行为举止也不同一般，想来就是书香门第出身。”他闷闷的说道。

温绮轻笑道：“一入江河迹难再,也无根来也无由。”她的命运如此，也奈何不得。

“温绮，你好似从来不曾穿过红色的衣裳吧？”十二少望着酒盏上的一抹红唇印，问道。

温绮点点头，依在床边，“不曾，红色太过鲜艳明亮，我穿着衬不开，反而有些牵强，更何况，大红衣衫，是大多女子成亲之时才能穿的，只有新郎才能看的风姿，我们这种身份，一辈子大概穿不了了。”

成亲之时，才能穿，可为什么这几日，他脑海中，总是想起有一个红色的群裾在翻飞，好似九天谪仙。

“累了吧，床榻我铺好了，歇息吧。”温绮看他面色坨红，兴许是喝多了，上来扶他。

他点了点头，任她熟练的宽衣，将他扶在榻上，她躺在他的身侧，身子还是如水一般。

“我累了，先睡了。”他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

温绮望着他的宽厚的后背，失落的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掌轻轻的摩挲，阿轲，今生今世，我们也只有这么短暂的缘分了。

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到了他被很多人耻笑，像个傻子，他茫然的走着，梦中迷雾重重，可是那一片红色的衣角，却时不时在眼前一掠而过。

他紧紧的追了上去，那些人在他耳旁叫着，你这个傻子，傻子，他捂着耳朵，不想去听他们说什么。

近了，离那个红色的衣角更近了。

他一把抓住了那个衣角，朝思暮想的人转过头来，却是媚姨，他一慌，放开了那片衣角，慌不择路的往来时路跑去。

脚下的土地又粘稠又潮湿，他越跑越慢，迷雾越来越大。

“小山.”有声音在轻声呼唤，空灵又凄楚。

他摇了摇头，小山？小山是谁？我不是小山。

他退了两步，媚姨的脸突的放大在他面前，那脸上厚厚的脂粉，已经不再美丽的面颊，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对他张开了血盆大口说道：“你就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他一把推开靠在他身上的媚姨，可手上却沾满了无数粘稠的鲜血。

他张开手掌，望着手上的血，渐渐变成了绿色的小鸟，那些小鸟形态各异，此时迷雾散去，他开心的环顾四周，脚下的土地也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绿野，远处有两个人影。

一个穿着麻衣，头发扎了一个髻，在草地上努力的编着草环。

一个穿着一身白衣，头发高高竖起，发丝轻扬，她笑的很开心，声音如银铃一般，在草地上旋转着。

他想去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可走进了一步，那穿麻衣的男子转过头来，委屈的凤目流着眼泪，难过又悲切的哭道；“你是坏人！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和我的小鸾在一起！”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身麻衣又孩子气的男人，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他转过头去，那边草地又顷刻之间不见了

他慌忙的去寻找方才的自己，却又出现一个红衣女子。她穿着很美的衣裳，金线织就的浴火凤凰图腾，她背对着他，高鬓云髻，身量高挑，光从后面看，他便知道，她一定很美。

他跑上前去唤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那女子转过头来，她飞眉入鬓，红唇欲滴，一身红衣将她的身段勾勒，如一朵绽放的玫瑰花，馥郁芬芳又高不可攀。她真的好美，是他见过的女人里，最美的人。

她的眼角划过一丝清泪，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入了精心勾勒的大红口脂中，他如中了魔咒一般，想吻去她的泪珠，他慢慢凑了过去。

那女子却凄厉问道：“你到底是谁？玉小山？十二少？我恨你，我恨你”

他摇了摇头，却好似脚底有人在抓着他不停下坠，他伸出手去，想让那个女子拉自己一把，她却站在原处，眼神冰冷又绝望的看着他。

直到黑暗将他淹没，他猛的醒了过来。

“阿轲，你醒了？”温绮连忙扶他起来，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