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以来,徐长河在帮中的心腹被拿了个干净,自己也免了职务在家,随时都有被擒的可能。日子过的是战战兢兢,家中老小早已送回了老家,他自己实在是走不脱,才硬着头皮带着帮心腹仆从坐困城中。
昨晚听说洛尘香从望江楼失踪,暗道救兵来了,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了一点,早起又得到消息说,洛尘香被放回来了。
“果然,人只能靠自己。”徐长河咬牙切齿的喝令家中仆从,“抄家伙!哼,拿住了洛尘香,李裕还不就捏在我手中了。嘿嘿,向大官人,我徐长河可不是由人摆弄的。”
自徐长河少时就跟在身边的长随乐从,劝道:“埠头,不然还是先去问问向大官人。许他有什么安排,况且这青天白日的,咱们总不能就冲去洛家捉人吧。”
徐长河满以为自己成了弃子,听得乐从这话,不免有些迟疑。所谓做熟不做生,自己与姓向的合作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其中更牵扯着姚慎先。
自己可不是王治,由得人说弃就弃的。
除却自己手上的凭证不说,就以李裕的秉性来说,恐怕非但不会和姓向的合作,还会把所有的事情全抖出来。毕竟,自己小小一个埠头对李裕来说,算不得什么。若能将广信府连根拔起,再参倒一名府台。才算得一份功劳。
也是因着这个原故,徐长河才深信姓向的会保下自己。
可如今……
徐长河正踌躇疑惑之际,忽有一个仆从急步进来,报道:“埠头,辛丑回来了。”
“怎么可能。”徐长河心下喃喃疑惑着,大步往大门行去,还未出二门,就见两个小厮架着浑身是血的辛丑进门来。
“你是怎么出来的?”徐长河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钳住他的肩膀,一张马脸黑如锅底,冷声质问。以已度人,李裕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辛丑被他扯到了伤口,痛得直呲牙,“小的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放小的出来了。”
洛尘香一回来,李裕就放了辛丑。
先前徐长河还有些疑惑,现下他确信,李裕和姓向的,必是谈好了条件。他心下暗暗恨道,“真当我与王治一般,让你们说弃就弃么!等着瞧,你们哪个也逃不脱。”
连姓向的都不敢得罪李裕,自己小小一个埠头,又何苦硬往石头上磕。况且,这可不正是遂了他们的心么!想让他做替死鬼,嘿嘿,那就一个都别想跑。
徐长河阴沉的眸子在辛丑身上转了几转,心下有了主意,渐缓脸色,向辛丑道:“你且进去歇着,上点药。”说着,吩咐长随扶了他进屋,之后招乐从近前,低声吩咐了一翻话,乐从应声退下。他自己则大步出门。
洛尘香尽管一夜未睡,精神却好的很。差了伴夏出门,笑向李裕道,“左右闲着没事,咱们下一局棋如何。”
“你一宿没睡,不累么。”李裕幽深的眸子浮动着温和的笑意,帮她搬了小棋案出来。
洛尘香笑道,“这不是在等结果么,哪里睡得着。”说着,执白子抢先落下。
“我只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了辛丑。”李裕落下一子,噙着笑的眸光直视洛尘香。
洛尘香听了这话,清秀的面容上不禁露了一生丝愕然,“你不知道原故,还放人!”
李裕径自落子,眸不稍抬,语气随淡,“你说的,我自然信。”
洛尘香哑然,屋中只余落棋声。
二人棋逢对手,一局棋还未下完,就有亲卫来禀道:“徐埠头来了,说要见李大官人。”
李裕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看着洛尘香,眸中的赞赏惊叹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洛尘香眉眼平淡,“就徐长河的性子,我前脚被放回,你后脚就放人。他怎会不疑心。兼之,王治覆辙不远,他自然想抢在前头脱身的。”
李裕眸光渐转深沉,自己与徐长河接触的也不算少,对其秉性心思的掌握却远不如洛尘香。
而她,不过是个年方及笄的少女。如此深重的心思,要吃多少苦才能历练出来。
洛尘香见李裕,又瞅着自己出神,无端端竟红了脸,低垂下头不做声。还是浅碧进来奉茶轻咳了一声,才使他回神。
李裕瞅见洛尘香露出的半弯白腻的脖颈,日头透窗而来,落在她小小的耳垂上,就如琥珀一般。猛地心头一跳,忙垂了眸子,敛住心神,向门外的亲随道:“你告诉他,事情我已然查清的,实在与他不相干,让他放心,过些日子,就让他复职。”
亲卫的眉梢处,闪过一抹不解,却半字不问领命而去。洛尘香偏头看着他,满眸疑惑了,话还没问出口,李裕已解释道:“你表姐还没有消息,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洛尘香听了,心底蓦地一暖,问道:“你就不怕失了机会?”
“苏慧娘是无辜受累,我不能不理她的死活。况且,认真说起来,我确实有愧于她。”
洛尘香暗笑自己自做多情,以为他是因自己。却原来……
“没想到,大官人也会有妇人之仁。”
“你不也是么?”李裕眸中笑意闪动,“连苏家父子的性命都不能害了,大姑娘又何必装铁石心肠。”
再说姚重华出了洛家大门,先着人往荷叶街报信,尔后方吩咐衙役搜查望江楼方圆三里内的宅第。办完了这桩事她方回内宅歇息,不想刚过内仪门,她一个心腹老姆,便将送上一个大信封,说是洛家差人送来的。
姚重华拿在手里掂了掂,面色凝重,径入了内书房,将身边人等都打发了,才拆开来看,越看她的精致的面容就越沉的吓人。
陆家两口子胡来,她不是不知道,一则陆家两口是母亲的陪房,是国公府出来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闹得不太过,她也就不计较。
二来么,底下人有把柄在自己手上,易于控制。所以,他两口子一心帮着罗氏,她也睁只眼闭只眼,盘算着,进京之前再处置也就是了。
却不曾想,陆家两口的把柄,不仅自己手上有,洛尘香手上也有。
而罗氏,胆也大的没边了。纵着她兄弟游手好闲的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奸辱良人之妻,逼害人命的大官司在身。
陆老婆子也算是精明,竟找上洛尘香去料理周全,也是谁让苦主是她家庄子上的。
这几年自己真是心太宽了,才纵得他们胡闹至此。
这样的事情,倘或传到京城,父亲的官声岂非毁于一旦。
不过,洛尘香在这个关头,将东西送来。姚重华看着那十来张盖着大印的粮引,秀致的嘴角冷笑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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