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沉凝之际,忽地蹿出一道黑影。
郭宪猛地一勒马僵,长刀出鞘,厉声喝问,“什么人?”
“是,是,是我。”黑影连声说道:“徐长河。”
李裕闻言一怔,那日徐长河在山道上逃脱,不论是漕帮、马步营还是府台衙门,都在寻他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今朝他怎么又现身了,而且还是在洛家的附近。
借着月色,郭宪扫见徐长河浑身是伤,连步伐都有些踉跄。因此,他只是凝神戒备。
“在下是来与总埠头谈一桩买卖的。”徐长河一手捂着腰间渗血的伤口,一手的撑着腰刀说道。
李裕端坐不动,冷眼看着徐长河,“买卖?除了你这条命,我想不出来还要什么。”
徐长河将洛尘香掼下山崖的情形,李裕是历历在目,撕心裂肺的惊惧不时还会入梦。故此,什么账目李裕都不在意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之而后快。
他之所以没有动手,只是想知道,徐长河为什么没会出现在洛家附近。
“难道总埠头对纵为的幕后黑手也不感兴趣么?”徐长河深黑的眸子闪动着得色,他就不相信,李裕能不动心。
“那么……”不可否认,对于纵火的元凶,李裕的确是很在意,微眯了眸子,问道:“条件呢。”
徐长河找上自己,怎会无所求。
“我还能求什么,无非是苟全性命罢了。”
李裕大声笑了起来,听得徐长河心底直发虚,“帮里赔了那些钱,总埠头总不好和帮主交待,若能揪出幕后元凶……”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李裕收住了笑,趋身向前,眸光冷厉如箭,“这点事情还要向于朝恩交待!”
徐长河的细眉细眼写满了震愕,心里不住地翻滚着一个念头:他是谁,他是谁,他到底是谁?
李裕坐直身子,“你现下把人供出来,我就送你去衙门,不然……”他话未说完,郭宪的刀已架在了徐长河的脖子上,李裕冷清的声音一片肃杀,“我自有法子问出来。”
李裕的冷眸一直盯在他的马面上,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求救竟然求到自己门上,看来徐长河真的是昏头了。
瞥了眼脖颈间的刀刃,徐长河苦笑连连,“一着错,满盘皆落索。看辛丑身上的伤,在下也信埠头手段,只是那人是谁,只有在下知道。介时,胡诌一个人名,在下一条贱命,吃亏的还是埠头。”
徐长河破罐子破摔,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原以为他多少会在意些,不想李裕垂了下星眸,冷冷问道:“我再问一遍,那人是谁?”
李裕话音未落,郭宪刀刃一挑,伴着徐长河的惨呼,一只耳朵被削了下来,鲜血如涌,湿了大半的身子。
“我来和徐埠头说个故事,前朝的时候,有一位宠妃在老皇帝死后,被皇后削了耳朵,剜了眼珠,砍断了手脚,扔在厕所里,称其为人彘。据说,那位娇滴滴的宠妃竟还一直活着。徐埠头身强体健,想必一定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徐长河痛得直不起身,李裕的话他听在剩下的半只耳朵里,陡然明白,自己这是一头撞进了阎王殿。
“对了,我听说徐埠头都送回老家去了。其实也不远,要找总是能找到的。昔日,纣王烹杀伯邑考,并将他做成了肉羹赐给周文王,徐埠头的长子,年岁也不小了吧。”
徐长河目眦欲裂,周身的血脉都要沸腾了。行事正派、为人庄重的李裕竟然狠毒至此,这是徐长河万没有想到的,“李裕!你会不得好死的!”
李裕却笑,“这是你自己找上门的,怨不得旁人。况且,只要你把人供出来,不仅家小,就是你自己也不过是发配漠北,挨几年苦也就回来了。”
事到如今,徐长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合目深深一叹,认命道:“好,我说。仓库失火,全是……”话说到这里“噗”地一声响,徐长河的脑袋竟被一柄回旋镖齐颈切断,且那镖势道不减,重重地戳进车框。
郭宪没有半点疑慢,跃上了屋顶,月色下,李裕隐隐看见远处一道黑影,几个起落就没踪迹。郭宪功夫不弱,终究是离得远了。追了一阵,无功而返。
“公子爷,小的无能。”
李裕取下车框上的回旋镖,拿在手上细看,“回旋镖,还是乌金打造,这可是好东西啊。”
“属下记的,这东西只在漠北见过,江南地方怎么会有?”
“是啊。”李裕冷凝了眉眼,“这东西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早两年他曾在漠北军中历练,回旋镖这种武器,本是扶余人专有的。因着武器用硬木也能做,而且若没有打中目标,还能飞回来,所以关内的猎人也学着用了。然而乌金的,却是极其少见。
再则,这力道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小小一个广信府,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而且,还是冲着徐长河来。
李裕原以为,放火烧仓库,是姚慎先为了掩饰府库空虚,现下看来,这里边的事情,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头一回办差,就办成这样,回去真不知怎么和兄长说才好。
李裕出神慨叹之际,呼延谟独身一人急步行来,扫了眼地上的无头尸身,浓眉微蹙,“这是……”
“徐长河。”李裕边说,边将回旋镖交给呼延谟,“你在广信府多年,可有见过这个?”
呼延谟只瞧了一眼,登时诧愕的神色,不及张口,李裕叹道:“看来,你要在广信府继续呆下去了。”
呼延谟拱手道:“这是属下的本份。”
李裕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拿过郭宪手上的长刀,猛地戳起滚到一旁的脑袋,“这桩案子,你就当作是无头尸身来办吧。”他说着话,将刀丢给了郭宪,径自上车而去。
到了天明时分,青石弄路口惊现一具无头尸身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衙役们上门问话,洛家自然也在其中。
只是,那会洛尘香已然歇下了,的确没听见什么响动。倒是,苏慧娘神色间有些不安,洛尘香看在眼中,没有做声。至于衙役们也不敢追问。洛尘香与大小姐那般亲厚,洛家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直待衙役们离开,洛尘香叫住苏慧娘,“阿姐,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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