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锦夜长歌堪谁听

2024-03-13 作者: 妖辞栖迟
第59章 锦夜长歌堪谁听

第59章 锦夜长歌堪谁听

夤夜,天际泼墨迤逦,深沉墨色里,疏疏镂刻着浅淡星子。

一道白衣静静立在玉阶上,清冷身影隐入了墨色,唯一双眸子如陨落了所有的星光,却如烟火花树冷然凋谢,只余冷淡的残烬。

九阙。

额,身后还跟了个一直打哈欠但就是坚定跟着九阙不走的望舒……

云歌馆里,拥着被子正自酣甜入梦的止越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玉枕锦衾旁,一架叠枝绕花灯树正自熄灭了最后一点光焰,余烬还泛着寒凉的沉水疏香,隐隐余着些凄楚的香烬残底。

白衣缓缓步上玉阶,停在孤清的宫阁之前,恍如轻烟凝成的空灵身影久久地停驻。

望舒连忙压住汹涌哈欠几步跟上去,满腔困倦的脑海中总算因了能够偷窥到什么隐藏剧情的欣喜而清醒几分,小跑着扑过去紧紧攥住了九阙的袖子。

话说自从明晰这位九阙就是帝宵造出的自家师尊的影子后,她便开始毫不客气了,白日还只是尾巴般亦步亦趋,及至夜里,索性赖在九阙身边豪迈地借了他的膝做枕头打瞌睡。

嗯,她这就叫睹人思人,睹九阙思师尊……师尊定然会很感动的……

于是嘛,她也得了意外之喜,等到了这一折隐藏剧情。

虽说,又付出了被这位九阙乍然起身而摔出去的悲惨代价。

就在她纷乱之际,九阙已走到殿前仰望那个牌匾了。

望舒茫然溜他一眼,觉得此情此景无事可做未免略傻,于是从善如流也抬头仰望。

九阙定定看了许久,眸中痛意惊鸿一瞥,薄薄的唇开合间描出一个飘渺的名字。

不甚听得清的望舒还在竖耳朵,那里九阙已收了恍惚开始抬足,望舒遗憾一叹,毫不犹豫扑过去追九阙。

两双白衣轻拂,衣袂飘举间隐隐晕着薄薄冷意,却带起清寒风声。

而这一双人步去的方向,延绵向一个冷然的名字。

青女宫。

嗯?这名字分外眼熟加耳熟嘛……

白日里便总觉似曾相识,但这分明一样的玉京殿里却有两处不同,一是云歌馆前的桃林,这一点望舒体谅帝宵也没实际入过玉京殿不知晓自然可以理解,再者他后来估计也是查了什么资料补回来了,于是望舒也不再计较了……而另一折嘛……

这青女宫又是哪来的?以她在玉京殿千年多几乎将玉京殿折腾出了个天翻地覆也没见过这地方?帝宵妖孽又是怎么弄出这地方的?

望舒捏着下巴拼了命回想,总觉得自己分明见过这青女二字,且还颇为熟悉……

青女化生于天地灵气,天生七情六欲断绝,性子也是无比冷淡……连对同时化生的神仙也是冷淡,便避居九重紫霄……其余仙人分布其余八重天……实际上无人不以青女隐隐为六界之主……

望舒突兀想起这一段,当即眼睛直了,而后就开始扶额……这是她师祖啊!师祖啊!她居然忘了!

师尊知道后不会杀了自己吧……哦,如今师尊还不知道……还好还好,暂时保住一命……师祖,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你千万别知道,更别托梦什么的给我师尊,然后叫他来揍我啊……拜托拜托……

胆战心惊拜了半天,直到九阙开始动步子,望舒才能带了一背冷汗战战兢兢跟着九阙移动,一边拼了命安慰自己这个梦师尊不会知道……帝宵你个妖孽干嘛造个梦也造得这么传神啊……害死人了……

总算颤了步子随九阙步入隐秘的一间小殿,拼命给自己灌输师尊不会知道此事的望舒总算完成了自欺欺人,收了一半惊恐在好奇心之下去打量这个小殿。

极目望去,此地完全不同于其他各间宫殿,殿中寒烟四绕,冰霜四伏,竟是纯然的寒玉所筑,旷至无际的殿内只有冷淡的云烟缭绕,九阙却只如不觉,顾自缓步行进。白色的身影融在其中飘渺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化去,再难觅无痕。

望舒满心以为一位戏本子男主角如此珍之重之的地方必然不是金玉满堂就是异宝无数,再不济也至少该有个什么重要物什……谁知她在一片云烟间艰难寻觅许久,才懊然发觉这里竟是什么都没有。

说什么都没有却也有些不尽然,起码殿中还有唯一一样东西,一张上好寒玉琢磨的玉几,触手尽是寒凉。几上只一个孤零零的灵牌。

绝世寒玉细细雕琢,极尽华美,却,没有名字。

望舒忧郁叹了口气,却也用千年来久听戏本子锻炼出的敏锐感觉嗅出了隐藏故事的意味。

果不其然,九阙静静地停在了玉几前,修长指节悬浮在灵牌的前方,神色不再是无波无澜的沉然清冷,而是陷入了什么回忆般微微动摇的悲欣交集,出尘容颜冷定,只如无语无动的玉雕。

许久,他轻轻叹了一声,神色失了决绝的冷然,染上一丝淡淡痛意。

“我做得对吗?”

望舒勾起满足笑意,步子都轻快了几分——果然她料事如神嘛!

“这样,你觉得好吗?”手指拂过玉色清冷的无字灵牌。

“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如此逆天而行到底会有什么代价,又是否会对她有什么伤害?”

他闭上眼,将灵牌抵在眉心,玉色容颜如冰类玉,眸中映了皎净月色,恍惚折回跌宕成溪的入骨水色,隐隐结了浮生再难褪去的哀色,面上神色失了初时的冷然,漾出一线淡淡的痛意。

望舒亦是颦眉捂心口——他用类似师尊的脸作这般神情总令她不自觉带入师尊,于是身临其境地分外忧伤…

“只是……我却不想放弃……”

“只有这个,不想放弃……”

九阙轻轻叹了一口气,空灵的眉目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无懈可击的坚定冰冷。

“我已错过一次。”

“这一次,绝不会再错。”

“不惜任何代价。”

云烟无声地涌动起来,渐次如冰色雪莲一瓣一瓣地绽,漏泄出重重叠叠似真如幻的疏冷身影。云烟扶摇,连带着其中缥缈的人影也扶摇起清冷的幻影,一声叹息渐次消失在云烟结成的蜃气之海中。

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永生不可求思。

……

步出青女宫时已是晨曦微露,浅玫色的霞曦摇曳着锦绣般飘摇的姿影,柔软的末端还漾着薄薄一痕青瓷水色。

那是尚未褪尽的夜色余波,在初晨的阳光中被迫拉长的絮絮残漪。

望舒拖着倦到抬不起一根手指的身子挂在九阙臂弯,几乎是半死不活地任他拖着走。

为了一个隐藏剧情整夜不睡窝在那个冰窖里抖抖索索实在是太虐了,哪怕是有了师尊的脸在那里撑着也消不去那辛酸之色啊。

清水寒玉琢磨成大片大片姿影翩跹的莲花,在同色玉石雕缀成的拱门之上,恣意浮动极尽华美却不显轻浮的娇妍姿态,衬着一色寒池冰莲,远望去竟恍惚清冷得过分。

望舒再打一个哈欠,不由得默默感慨一道还好自己是被帝宵扔进了这个梦,能够熟门熟路,不至于放眼望去风物人情全部不熟,要是换个故事背景,而且还不能为人看见,那可就真惨绝人寰了……

起码现在她还可以凭着玉京殿与师尊的影子九阙聊作安慰,不至于在梦里疯掉,或出梦境傻掉……着实阿弥陀佛……

拼命收住另一个哈欠,望舒勉力借着倦到漫目混沌的眼睛顺了九阙目光看去,不觉微是一怔。

斜斜望去的方向一片碧色深浅错落,疏冷的修竹碧影幢幢,原本略冷的黛绿融了浅淡的晨光,透出琉璃般静穆的群青色。

但好像………望舒又揉了揉眼睛彻底把自己掐清醒,这才了然点了头,修竹碧影中果然有个依稀的人影,叶影交错中看不清容色,只觉得玲珑空净,借了一瞬晨风吹衣袂飘然若举,竟不觉令人思起月中谪仙临风而立……

嗯,这个高度,这个身形……望舒被倦意搅得昏昏然的思绪总算有了一瞬清晰……果不其然啊……

九阙凝着眉停在了玉阶下几步处,白衣宽缓的风姿一瞬冷了下来。玉碎凰鸣的声音极尽冷然:“什么人?”

广袖微有一拂,带起清寒风声,虚空中隐隐华光一闪而逝。

“还不出来?”

清寒间隐含凌厉的风声,一路扶摇过清艳的花影竹烟,以不容置疑的凌厉力度直直逼向掩在其中的浅淡流影。

师尊的影子也不愧继承了师尊的性子,对关心之人以外的一切人物事物均是秋风扫落叶样的无情……

有小小的一声惊呼,骤然自花影扶疏深处冲出来,带着急迫的惶然,扭曲了原本应是清亮的声音,却仍能听出那熟悉的音色。

止越!

原已濒临止越的新月剑气硬生生一收,总算是堪堪停在了她面前三寸,激起的剑气还是将她的发丝削去了一缕。

望舒半天思量不出自己究竟是该惊讶还是该惊异女主角坚持不懈的巩固地位,还是幸灾乐祸这番她方才的找死,再还是该激动一下他们的剧情进展,最终,只能伪装出温柔模样状似纯良地沉默了。

似是被吓到了,止越竟愣愣站住了,许久都未发一言。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如若我不是及时住了剑,你现在已经……”九阙又急又怒,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玉碎般声音一瞬冰寒彻骨,冰雪的肌理,寒玉的底子,入得耳中生生便叫人心里一寒。

不过师尊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急怒之色哦,他素来都是冷淡,对了望舒才有温柔笑意,更是总一幅万事皆掌握手心的笃定模样,令她非常安心,无论闯出什么祸都不曾忧心……

话说能于这梦里看一看师尊不同的表情也是很不错呢……帝宵妖孽倒是难得做了件好事……

望舒有一搭没一搭想着,难得没去计较止越之事——显然如今的止越代的就是从前自己的剧本,本着师尊的性子,九阙必然不会对她怎样,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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