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清梦千河渡离合
前几日均在殿中颓唐,所见风景除了被子花纹就是大殿墙壁花纹石板花纹,望舒其实已经很不爽了。
但考虑到此刻带她出来的人的武力值……以及带她出来前尴尬的境地,她才实在没好意思再发泄些什么,甫一出来便而匆匆移开视线看周遭,同时默默在心底调整心态与脸皮……
而后,她才被这环境震惊了。
大致风光还是与九重天如出一辙的,天如青瓷满碧,云缀玲珑雪色,足下平草柔柔一色新绿,桃花迤逦凝粉娇艳云蒸霞蔚……
嗯,这都算正常……可……此刻正于天上高悬的,分明是两个弯弯的月亮!
只是,一个高悬正空努力将自己伪装成太阳光耀万丈,另一个低调地隐在地面之下,含羞带怯半掩半露载浮载沉……
这……这是太阳被吃了一半还是月亮来抢功劳了?
那个有名青衣客的人显然也是个帝宵般的老狐狸,于是他在望舒怔忪这段时日里已是恢复了过来,风度翩翩一开折扇击在自己掌心,勾了个堪称冶艳的笑意来:“殿下你看,她没事了。”
被称为殿下的男子颦了眉微一点头,又是不放心般加了一句:“确然吗?”
细细端详他一幅极致容颜,并不如师尊彻骨冷厉,却是清冷间自有睥睨浮生的潇洒气度,望舒便是嗷呜一声捧心了。
她这几天忙着忧郁加装死,居然错过了近在咫尺的如此美人?
单是那个青衣风流的男子,便已是刀裁鸦鬓,一双凤眼招摇春水桃花,艳色迫欲窒人,唇畔每每一勾,便是一派春色缱绻,望舒看他第一眼就想召唤帝宵妖孽告诉他有兄弟了,虽说这兄弟和他比起来气度风华完全就是粗制滥造的赝品,但也聊胜于无嘛。
想来这青衣客必然也是个风流而无往不利的人物,若无帝宵师尊衬托,望舒必然也能给他一个赞叹甚至于思慕,可如今嘛……他只能忧伤自己时运不济与这起子人同生一时了。
再者,不提远的,他旁边这人物也足够把他比到墙角蹲着了——一袭广袖墨衣如暗夜沉然,衬容色一幅冰雪越显凛然,几可当得日曜之喻,一双眸子星辰般熠熠流光,纵是冷然也是可吸纳无边瞩目。
男子并未觉出望舒大喇喇的观察,当然也有可能从前早已被看习惯了,于是只当不觉顾自开口,语间眉心颦得更深,冷淡间也足看出其忧色:“人类,不是很容易死吗?别让她死了。”
哎哟?捡我来的还是个殿下?听他说人类的这口气显然并非人族,而九重天她可是昔年扫荡遍了的,梦中纵是有区别怕也不出多远,因而她确定九重天不会有这种无日只双月的地方。
鬼界她并不清楚,却是知道鬼界在忘川之下,纵是鬼王强大无匹开辟得出一个洞天,到底也会受忘川影响,鬼界天空皆是血色,以血色浓淡区分时辰,以鬼界遍地所植的彼岸花照明,更不会是这个地方。
这般算下来,这黑衣男子同青衣客怕都是妖魔一族了……妖魔本就强大,加上这长相,真是不错啊!
望舒眼睛一亮,几乎立时就想扑上去调戏调戏这美人了,反正一来她如今是个可以光明正大卖萌的小姑娘,而来就算被拒绝她丢的也不是自己的脸,她很放心。
只是她刚扑了半步,被忽略的满身伤痕又来作祟,她只来得及伸展平四肢,便血淋淋趴在了青衣客与黑衣男子之间,还带了砰一声巨响。
顶着青衣客与那男子灼灼的注视,深觉此次丢脸丢到了九霄云外的望舒,默默将本来打算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还是继续装死吧。
于是,青衣客和黑衣男子看着方才还精神颇好起来说了一句话的姑娘一句话后又倒地不起,神色都是分外复杂兼诡异……
也不知道青衣客那狐狸是否看出了自己其实是在为了方才的丢脸闹别扭,他神色一直在震惊讶异无语这几样间转折,看得望舒后背阵阵发凉。
倒是青衣客口中的殿下意外地是一个好人,神色同样复杂,却都在担忧懊恼郁闷等情绪间辗转,颇是叫望舒感动了一番,思量这位殿下可着实是个好人啊,如此有仁善之心……
“不是方才还好好的吗?如今怎么突然这样了?这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这么多血!”黑衣男子倒也没在乎望舒是否装死这个问题,劈头盖脸就去质问那位青衣客了,“这人类怎么如此麻烦?到底怎样是好怎样是坏?”
望舒发誓,她刚才从眼角余光溜见了青衣客容色一僵,估计一定也是在内心咆哮你既然这么嫌弃凡人麻烦却还要养个凡人啊!
总之,此际也没什么心力理会青衣客内心如何暴躁了,望舒惊悚地发现,她又一次腾空了——而这一次并非云,却是黑衣男子纡尊降贵把自己直接抱了起来,随手掐了个诀御剑而起,只给凄惨的青衣客留了句冷冰冰话语:“我带她去寻人治她。”
望舒和青衣客同时一句“你用法术就行了”卡在了喉中,卡得很是忧郁,前者是被没有经验的黑衣男子晃来晃去总算昏了,后者呢……
青衣客颦了眉满面不敢置信地呢喃:“殿下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红鸾星动了吧……可……”话音及此又是一凛,“这红鸾星也太不靠谱了吧,还要从小养成。不过……”
青衣客摸了摸下巴,折扇打起翩翩姿态,又勾起了冶艳笑意,“倒是不知道原来殿下居然是如此口味……如此看来,从小养成倒也不错………想养成什么样就什么样……”
此刻黑衣男子却显然并未想得这么远,或者来不及表现出来他想了这么远,总之望舒被他颠醒又颠昏几度后终于忍不住了,借了自己此刻小姑娘的皮囊,双眼蕴了一池水色怯怯去扯他的衣袖,软了声音央他:“痛……慢……慢点……”
黑衣男子似是乍然被惊到般匆匆停了步子,低了眉紧张看她,看到她的眼,又是不觉恍惚起来,唇抿得冷然,眸却放得意外温柔,这般矛盾的结合却只教人觉出怅然。
看来,又是有着故事了。
望舒拽着他袖子的手有些酸,又觉得他此刻神色不好打扰,便偷偷低眉打算尽可能小动作地缩回手来。
没想到这么普通的动作反而惊醒了梦魇中的黑衣男子,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眸中温柔之色骤敛,当下冷了脸狠狠攥住了望舒的手扯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都好似在牙关磨了千万遍,字里行间转折只余冷淡:“小狐狸。”
望舒被他乍然变脸一惊,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自己如今可是顶着止越的壳子,根本没有半点自保能力,呼吸间就被人交代了啊……
想到这里,她越发不敢得罪这男子,抓紧时间忽略了手疼的问题,便匆匆端出天真乖巧模样拼命点头以示无辜。
黑衣男子仍是颦眉,攥着她的手寸寸收紧,眸中落星河一川流光熠熠,却并不落入心底,只好似借了她的脸怀想什么遥远物什,话音却又是矛盾地并非容色一般恍惚,清醒到了冰冷:“小狐狸,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杀了你。”
望舒背上迅速沁出一层冷汗来——真不知道这人到底被怎么了,好好一个美人养成如今这糟糕的性子,且观他语气内容,似乎情伤来得更为靠谱,也不知道是何等人物如此厉害,祸害人都祸害得绵绵不绝,而且连如此人物都不得幸免于难……
不过此刻思量这些八卦未免也不太正常了,毕竟自己性命还悬于一线,而且又碰上了这么个又诡异又强大的男子,为免真交代了性命,望舒只好走旁道偏门来为自己努力了——看他刚才的称呼,想来对他顺毛虽然不得欢心至少也不会得恨吧……
于是望舒便咬了牙撑着那个天真的笑,伸手小小勾住了黑衣男子的小指,以此生对师尊才有过的虔诚举手发誓:“我发誓,绝对不离开你。”
清风一刹拂下落花三千,绕了花间一双人影秀致一如锦绣一卷,墨衣男子清隽一派,低眉看面前怯怯握了他小指的小姑娘,眸中星河一川渐次融冰成春溪潺潺,寸寸从漠然清淡流成总算毫无心机的温柔。
玲珑的小姑娘紧紧攥了男子小手指,容色分明怯怯,指尖轻颤却始终不曾松开他,清泠眸子交杂着哀求惶然,底子却是绕冰雪成风的柔。
他卷了桃花满怀抱她在膝,眉梢眼角晕起桃花同源的绯色柔软,纷繁思绪如烟散去,未必出自温柔的初心被涤出至少一瞬纯然,声音终于无所顾及地温柔下去:“记住,我是赫陵。你是我的小狐狸,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她就着他的手环住他的颈子,眸中清溪渡春风融融,那些为着性命一开始不曾如桃花美好的假意真心,都凭了此际飞花点染得了温柔色,不必再计较此心安处,眉目弯弯应着这个许诺:“嗯!”
两人间花,春风一刹,他朝天涯。
很多很多年后,当一切再已回不去后,早不再是那个望舒的望舒,于前尘旧事的惊鸿一梦中忆起那些幕景,明明已然无泪,还是,会不自觉眸中浮起水意。
春风如故,繁花如故,若如初。
可他和她,都不可能再若如初了。
这一卷开始,前面铺下的所有伏笔都会慢慢交待。望舒与止越的真实身份也要浮出水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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