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恍然红豆催白骨

第174章 恍然红豆催白骨

九重紫宵，青女殿。

归阙攥了一纸信笺犹在殿门徘徊，传信青鸟已然放入殿中，只等尊上传他入内，可他已然在此等了一日一夜，莫说得召入殿，连回音也未得一个。他如今忧色灼灼却也无可奈何，攥了素笺只敢原地叹气转圈，决然不敢僭越乱闯九重紫霄。

从前君上纵然冷淡也绝不会如此懈怠的，这些日子，确实颇为奇怪。

自从前些日子尊上妖界一行归来，便变得颇为诡异。若说从前还能从他身上偶然得见一分烟火气，如今却是彻底清冷，天塌下来也一幅八风不动，连对着重歌都只余漠然，对于其他人更是一道眸光也不曾施舍了。更不提奕子修从前还能与重歌关于争执几句，如今对了重歌都是清冷，连争执都不屑，只一道眼风凉凉溜过便逼得重歌无言。

确然如今尊上不会再为那紫皇心软留情，却也似乎带走了他所有尚在红尘的证据，仿佛如今的尊上空具躯壳，实则早以明镜无尘菩提无心。

这边厢归阙犹在苦苦等候，那边青女殿内突兀一道破碎声音，激得归阙面色遽然一变，一时也顾不得会否冲撞尊上，直接冲了进去。

方一踏足青阶，便被迎面而来琉璃碎片袭了个满怀，归阙猝然一怔，才拂袖挥开了碎片上前一步。

一步之后，归阙立时怔在当场。

奕子修默立案前，白衣人影长身玉立，依稀遗世独立的风华，如今却是褪色做一片惨淡，那端方容色折做惨白，眉心更是紧颦，指尖甚至抑不住颤抖，至于殿内早是满地狼藉，归阙分明看到那指尖渐次流泻出一丝血色。

奕子修攥紧了案角才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灰败面色依稀清净无波，八风不动间却已有隐隐冷意，自每一寸肌骨传来的撕扯之力研磨在血肉之间肆无忌惮翻绞，俨然千刀万剑冷厉厮磨，将细细密密的阴寒之气汹涌润进骨髓，饶是奕子修也不得不咬牙，将满腔血色抑回喉中，眸中惊鸿一瞥一泓冷光。

他本不忍直接灭杀紫皇，才前去漫花从渊劝她，谁知她那般冥顽不灵，他也无可奈何。不过临走之时，他倒是意外发觉自己同那紫皇身上竟有双生咒，他失却许多记忆，想着恐怕是自己从前所下，如今这紫皇又如此态度，索性彻底放开了双生咒，转化为摧魂咒。

双生咒其实本就作用神魂，最早便是强大仙魔用以控制猎物敌人的手段，一旦被种下双生咒，相当于将魂魄赤裸裸呈在敌人面前待人宰割。

奕子修并不知这双生咒确实是他所下，也确然是为了牵制止越，只是他从前未断情丝，只启了双生咒感应之能探知止越安危，不曾想过以之摧魂。如今既是断情绝爱，那点仁慈便也顾不得了，毫不犹豫启了摧魂咒。

只是不知，这双生摧魂咒竟是如此之强……连他，也被逼至此……

恐怕……紫皇那边，也不太好……

说不清什么心情，只提及那个名字，奕子修不觉心一缩，淡到近乎不觉却无法忽视的痛意一瞬浮出，借了他恍惚一瞬匆匆攀附壮大。

那定然，只是因为摧魂咒。

归阙见他恍惚默立，以为他痛楚难忍，一时也不顾什么礼仪僭越，连忙冲了上去扶掖奕子修，隽秀面上也是恨恨之色：“这不过数月，发作起来竟是越发厉害……君上，这反噬之力……”

就着归阙力气暂且坐定，奕子修面色仍是惨淡，神情却敛回三分清明，不过也是冷厉：“上古奇术岂是好相与的。区区反噬之力，我还撑得住。”

“君上！”到底忍不住怨色，归阙狠狠咬了牙，拳上也是攥出青筋，“可这不过数月，反噬之力竟是翻了一番，这般长此以往，纵是君上也如何撑住？”

“我既是下了咒，自是有分寸。”奕子修索性闭目不再理会他，顾自调息起来。

“君上！你何苦下此两败俱伤之咒？”归阙咬了牙，明净眸中竟也一时浮出冷厉煞气来，“那妖孽能力再强又能如何逆天，以君上之能也未必较她差到哪里去。况且君上既能神不知鬼不觉下了此咒，为何不能直接……”

听出他寥寥话间锋利冷意，奕子修本还漠然，却是猝然眉心一颦，竟是不觉为着归阙的弦外之意生出三分厌色来，话音刹那便放得冷了：“该如何做，我心中有数。怕是还不需要师兄千里迢迢来教我如何做。”

冷厉一番话迫得归阙当即面色一滞又一白，奕子修看他果然乖巧低头不再置喙，心头一点郁气才淡淡松快了些。

他又岂是不知道轻重，也分明清楚与其这般与止越天长地久纠缠下去，还不若如师兄所愿快刀斩乱麻。

可他不知为何，就是不愿。

他倒宁可这样牵绕得更长些，只要牵绕到紫皇没有时机心思大杀四方，九重天不再是六界之首也与他无关。六界之巅又如何，这乾坤六界本就不该一家独大，父神娲皇想必也并不愿看着六界倾轧非要分出个高下，谁也奈何不得谁便是最好。

他这一番心思从未隐瞒过，重歌想必也是心知肚明，能教他拖住止越已是极限，更不提其他。所以他知晓摧魂双生咒后便果断对奕子修放手了，不再催他如何如何。

思及此处，奕子修眉心一颦，催魂裂魄般痛楚里借了狠狠咬牙暂且一定心神，奕子修勉力撑住身形不动，漠然转向了归阙：“又什么事？”

他知晓重歌性子，虽是执着却是重诺，答应了不再为难他便会说到做到，如今却遣了徒儿前来，这幅执着模样，莫不是当真又生变故？

观他面色波澜停息，语气亦是恢复漠然一片，归阙才是小小缓了口气，比起之前情绪猝然灼灼的君上，君上还是冷淡些吧，纵是失却生气，至少不会如方才一般逼得人难以出语。

提及正事，归阙纷繁思绪立时清明起来，面上亦是应景浮出了沉然忧色。

“君上，六界镇柱……已是撑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