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青鸟无归伊人倦

第55章 青鸟无归伊人倦

拗不过阿诺的执着，墨翎和浅容搬回了凫屿山的旧宅，一切因果终是轮回，多少年前她也是这样被阿诺带回了沐云城的那个家。

如今已是春日，阳光渐暖，墨翎也算是过上了一阵清闲日子，除了浅容依旧时不时的消失不知去向，倒也没什么值得她去思虑的。

阿诺每日教思齐读书认字，鸳儿也在一旁学个一星半点儿。每每遇到难一点的字，鸳儿便握着笔伏在案上伤心难过，只怪已过了学习的最好年岁，思齐能记住的，她却是记不全了。

阿诺在一旁研着墨，忽而笑道：“你若是想学，也未尝不可，今日起便花思齐的两倍功夫，若是依旧不成，你便要再花上一倍，你可愿意？”

鸳儿点点头，眸光异常的坚定，阿诺欣慰的笑笑：“往后思齐还要你多加照看，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从那以后，除了一日三餐洗衣煮饭，鸳儿的时间都耗在读书习字上。

早也读书，晚也读书，甚至洗衣服的时候也要念上两句。

阿诺见她十分勤勉，甚至将她在兄长那学到的经商本事倾囊相授。

一日，墨翎正趴在竹榻上晒太阳，院子里的桃树零零星星的结起了花苞，她半眯着眼，见不远处一只纸鹤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

“小狐狸，听闻你最近过的甚是悠闲。”

墨翎打着哈欠一狐狸爪子将纸鹤拍落在地：“龙七殿下，您老大忙人，无事不登门，有何事快些说，近来我身子乏，困得紧，你若不说，我便睡了。”

纸鹤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呼扇呼扇翅膀，摇摇晃晃立在半空：“你这神力流逝的不像话，过些日子便是妖界和天界交战的日子，凡界难免会有簸箕，兴许来年便是个灾年，为了你好，赶快拾掇拾掇回天界吧。”

“不回，龙熵殿下才是闲人吧，作何来管我的闲事？天妖交战与我有何干系，就算有干系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吗？凡界之事总要有个了结，不然我走的也不心安。”

“什么？还没了结？我见你也不是个能被拖住尾巴的性子，怎么此事就过不去了？再说，沐云城的陈老城主年前便已病故，为了稳定民心城主府打算大公子回府后再发丧，一直秘而不宣。可这陈大公子也算倒霉，前些日子皇帝老儿一时兴起，非要在寿辰之时吃上这沐云城落霞湖里的什么红鳞鱼，而红鳞鱼不宜储存，稍有差池将会祸及整个沐云城，逼得这陈锦誉丢下老父亲亲自押货进贡。不过啊，这也是天命难为，谁料他在回程接任途中遭遇了泥石流，至今也未能寻到遗骸啊！这沐云城府现下混乱一片，也不知将来会如何。”

说罢，桃林里突然的安静下来，纸鹤振翅的声响也变得格外刺耳。

墨翎轻轻“嗯”了一声：“你来便想告诉我这些？”

“也不全是，我是想来与你分享一件高兴的事儿。”龙熵也不管墨翎想不想听便高声道：“前几日上神找到我心上人了，不日我便会去谷上拜访。”

墨翎又懒懒的“哦”了一声，只是这语调拖的有些长，有丝怀疑的意味。

“你也别不信，我心上人可比你好上百倍，你也赶快了结了这红尘之事，早些回天界。陈姑娘的寿元早已尽，你继续这么吊着恐怕以后她会变成孤魂野鬼。再说，齐廷三年前娶了房娇妻，孩子都快生俩了……”

话音还未落地，墨翎又一个爪子把纸鹤呼在了地上，纸鹤沾染了些许露水，再也飞不动了。

她沉吟良久，微眯着眼看看清晨不温不火的太阳，沉沉睡去，只可惜她没瞧见不远处躲在屋檐下的一抹青绿色的衣裙。

日子一日日过去，阿诺越发精神，气色也比以往要好上许多，眼见着又一个满月即将来临，阿诺却没有预想中的病痛，这倒是让墨翎又惊又喜，也便将心思多放在修炼上。

院中的桃花竞开，朵朵争相斗艳，和风吹落的花瓣，落在溪流中顺流而下，相得益彰。

鸳儿近日别有诗意，寻来几壶好酒做了场曲水流觞，好不惬意。

她们聊起从前过往，聊起旧时回忆，墨翎更说起天界的故事和她平日里不爱提的八卦。

喝至尽兴，墨翎想起浅容，只可惜他不在，倘若他在，她定当借着酒劲好好问他一番，问他到底是谁，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问他接近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问他知不知道对她太好，会让她抑制不住对他的感情？

人参娃娃不能喝酒，便在一旁吃着点心。今日阿诺兴致好，用陈酿做了些酒心小饼，可不知何时放在了思齐面前。思齐觉着香，便吃了不少，第三个下肚，这小娃娃便已醉的不省人事了。

而此时鸳儿也已醉倒，墨翎更是化作原身卷卧在蒲垫上，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唱歌，依稀记着是阿诺以前写的戏本子里的故事。

那人唱道：伊人倦，夜无眠，愁肠溺酒，青鸟无归，夜夜寂无言。

只是，梦到深处，睡意渐浓，却也是听不再清了。

竖日，晨风吹醒了熟睡的人儿，墨翎被凉风吹的一个激灵。

一切都还如以往，唯独无论如何也寻不见那抹青色的身影。

鸳儿连忙跑回屋内，却只发现窗台上仅剩下一盆半开的茉莉，而桌上工工整整的摆放着笔砚，还有一张绢布上画着一串歪歪扭扭的糖葫芦。

糖葫芦上沾染着点点猩红，旁写着两个字：谢谢。

数日后，墨翎在东山的悬崖底下找到了阿诺的尸骨。

她说过，她最美的回忆有三个地方，一个是落霞湖，一个是凫屿山，还有一个便是他们采药的东山。

找到她的时候，墨翎抱着她冰凉的身体哭的像个孩子。她明明两万岁了，明明应比她们看得更淡，活得更明白，可是为什么阿诺放开的，她却无法放开？

神仙的生死都不算生死，是不是只有活过凡人的日子，才懂得什么是活着，什么是死去。

她将阿诺在林中火化，骨灰埋在茉莉花盆中。她带着思齐来到一户人家门前，将花盆放在地上。

“思齐，跪下磕三个头。”

闻言，思齐红肿着眼睛乖乖的跪下磕头，而后乖乖的随墨翎转身离开。

他回头望了一眼，不舍的望着那盆孤零零的茉莉。

一黑袍男子听见响动从屋中走出，他朴素的黑色衣袍和似曾相识的容颜，最是寻常不过，却让珍惜的人从未忘记。

他看见门口摆着一盆茉莉花，压着一张轻薄的纸，仿佛一阵微风都可以将它带走。

娟秀的字体早已看不出笔锋，可纸上写着的字，却是字字敲在他心上。

昔日茉莉香，萦绕九曲廊，花住旧时忆，愿君放心上。

伊人已逝，花瓣随风一片片飘落，眼见着绿叶也开始枯萎凋零。

那男子突然抱着花盆嚎啕大哭，惊吓的房中怀有身孕的妻子连忙跑了出来。

也许众人总认为自己了解真相，却是最看不透的那一个。阿诺从没有忘记过她与齐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墨翎的药在她身上失了效，她一直一直都埋藏在心底，从未忘记。

男子好像感觉到什么，他再也没有以往的冷静，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因为这是他亲手送给阿诺的礼物，阿诺曾说，只要她活着，便不会与这株茉莉分离，直至它无法再接受生命的重量，直至死亡。

虽然，她现在也不曾分开。

……

雨打梦惊，墨翎惊醒时，浅容已安坐在榻前，夜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眼角的余光。

日前，她已经把思齐和鸳儿都安顿好了，她本想带思齐回风兰谷，可是思齐拒绝了，他想呆在妙华城，这个有他娘亲气息的地方。凡人的命不过百年，等他寿终，墨翎可以再来接他。

“你回来了。”

“嗯。”

“我已传信回了天界，明日便有人来接我。”

“嗯。”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嗯，回去也好，天妖开战在即，各界均不安宁，你在这里太危险。”

“是吗？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另一个人？”墨翎抬眼凝望着黑暗中的他。

“阿羽。”

“不要叫我阿羽，我叫墨翎，白羽本就是我落入幽冥司后的化名，你不是不知道。”

浅容沉默了，他未再说话。墨翎起身将烛火点燃，她执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浅容，一杯一饮而尽。

“我早知你是幽冥司司主，早知道你就是小白，只是我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你再也不是我识得的那个挚友。在凡界这么多日子我算是学到什么叫天不遂人愿，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今日以茶代酒，明日一别但愿永不相见。”

说罢，墨翎啪地一声将酒杯砸碎，倒头埋在被子里，不再理会来人。

浅容静静坐了许久，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

放在桌上的青瓷杯盏中空空如也，被皎洁的月色润泽了杯上的那朵莲花。

墨翎不敢去看这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她将头埋在被中低声哭泣。一切过往仿佛虚无，他不曾来过，她也不曾拥有。

浅容，曾几何时你的眼里看到的是我，何时你又会唤过我一声阿翎，而不是阿羽？

此时，皎月当空，凫屿山却只剩下祥和与宁静。

谢谢大家这么多天的支持，《狐家有女》的故事也已告一段落，这是我第一次拿起笔勇敢的写属于自己的故事，有人看，我就很雀跃了。

接下来的故事会更精彩，不过因为某工作原因会停更一段时间，我需要好好思索一下后面的细节，如果正在阅读的您喜欢这样的故事，请您将它收藏，给我一些鼓励，或者留下评论告诉我您的想法。

这本书是我的“孩子”，我会回来继续更文，决不弃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