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棋似人生尤可弈

第67章 棋似人生尤可弈

涂弥山脚的树林里，一阵劲风刮起地上的枯叶，旋转飘落至二人脚下。

浅容同鬼心站在此处已有两个时辰，咋看之下仿佛两副生动的人偶伫立在林中，唯有仟颐明白，他二人此时早已神行太虚，离开本体前往小世界了。

经一番磨合，二人终于达成一致。如今，大家等的不过是一个契机，只要这个契机一到，他们便可放手一搏，各取所需。

“既然如此，鬼心再犹豫就太过矫情，冥凰思虑周全，鬼心十分佩服。”鬼心一反往日的矫揉造作，摆明了她的态度，谦恭有礼的向浅容一揖，而后转身飞离了小世界。

仟颐见鬼心的元神已经归位，而自家主上的元神却迟迟未有反应，待鬼心离开之后，仟颐十分不安的叫了两声“主上”。

浅容只有一半元神，倘若不能及时回归本体，另一半元神也未必能保得住。

突然，浅容睁开双眼，墨黑的瞳色深邃如海。见仟颐一脸担忧的望着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噗”的一声，大量的鲜血从口中涌出。长时间元神离体导致力量空乏，他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

“主上。”

仟颐连忙上前扶住浅容，只见浅容额间忽然闪现一枚血红色印记，忽明忽暗间，仿佛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阳光照射在浅容的额头，似乎有不经意觉察的滋滋声，直至印记完全隐没后方才停止。

仟颐有些诧异的望着浅容的额头，树影缓缓的遮住他的眼眸，他几欲开口却最终咽入了腹中。

“无妨，”浅容支起身子，淡淡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属下不明白，本源之力是复原之力，只要主上得到元神便能恢复完好，力量也会有所突破，为何主上还要答应将本源之力让与鬼心？”

浅容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勾起唇角轻声笑道：“我何时说过会让与她？她能不能得到，也要看她的本事了。上古时期多少妖魔觊觎那种力量，谁又真正的得到过?再说，那东西，我碰不得。”

本源之力是什么？冥凰再清楚不过。

本源之力是娲皇和伏羲传承下来最纯正的生命力量，是创造之力，复原之力。它不比任何力量强大，却不输于任何力量。只是，天地早已不似太古时期那般纯粹，本源之力这般天地造化之初形成的初始力量也没有了孕育的源头，只能用一点少一点，极为稀有，故而上古时期三界之中但凡是有一些地位的妖魔都想分一杯羹。

然，本源之力在天界史书中有记载的仅有两次，一次是太古洪荒浩劫时期娲皇补天所用；而另一次，则是天狐翎羽为补救因合界动荡而引起的三界崩塌，用本源之力稳固了三界根基。

随着天狐陨落的太过突然，天地之间再无仙家获得本源之力的传承，本源之力便随之消失。

有传言称，本源之力根于天地初开，唯有三界动荡之时方可动用，而天狐为稳固三界将所剩无几的力量全部使用了，故而再无踪迹。

也有的说因本源之力太过逆天，天狐怕自己陨落之后本源之力因无人传承而落入歹人之手，故将其隐藏起来等待有缘之人。

不过，真相如何早已埋没，谁对谁错也不甚差异。合界动荡之后，众生对费时费力又没有结果的事情没了兴趣，久而久之便鲜有记得。

只是，无论如何这本源之力对于浅容而言却是万万不能要的。

他本体冥凰乃娲皇和伏羲运用太古禁术引混沌之气助燃锻造补天之石的炉鼎之时机缘巧合凝结而生。倘若加之以本源之力，就如烈性毒药，跗骨之蛆，极有可能因无法承受巨大的冲击爆体而亡，将他再此拉入无尽黑暗。

他很清楚以永恒的生命活在黑暗当中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愿赌。哪怕是只有一半元神苟延残喘，他也不能冒着个险。

他还要重开灵镜界，将一切拉入正轨。

他想要翎羽活，想要她重生在他的面前，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珍惜他用一半元神换来的生机？为了不爱她，抛弃她的三界，毅然决然的散了自己的魂灵。

她是在惩罚他，惩罚他犯下的罪孽，用他的不死不灭和她的死，将他一片片土崩瓦解。

阿翎，多年的黑暗，真的太长了。

我等的，太长了。

……

“墨翎仙子，魃厌大人传您用膳。”

小妖通报后，墨翎便随着小妖去了魃厌的宫殿，近日魃厌总请她去一同用膳，常呈上一些妖界不曾有的天界食物。可每每坐在一起，两人都不曾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很好，这一点不难，不过对于满腹疑问又找不到时机询问的墨翎而言，实在是一种慢性煎熬。况且，一天天过去，浅容仍然没有任何音讯，她心底始终悬着一块大石头，令她彻夜难眠。

“那个，妖皇大人……”

“怎么?终于忍不住要问了?”

“……大人英明。”

“本皇猜猜，你定是想问本皇是否寻到那位与你同行的上仙，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闻言，墨翎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

魃厌放下银筷，淡淡道：“自是有消息了。”

墨翎按耐住心头的悸动，牵起唇角笑道：“那不知他现下何处？大人有所不知，小仙这仙友有些怪毛病，一不顺毛就发狂，小仙担心他若磕着碰着死在妖界，亦或是发起狂来咬了人，也挺晦气的。”

魃厌有些好笑的看着墨翎，仿佛想要看透她心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轻笑道：“可本皇听说你以往并不认识他，为何如今却这般在意他的死活？”

墨翎莞尔一笑：“其实也就认识了几日，但同是天界之人，自然各外亲近。”

“好。”魃厌拍手唤来使者，只见侍者呈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盒中静静的躺着一把羽扇。墨翎一见正是她在无妄星海丢失的坤华扇，不免眉头微蹙，心生疑惑:魃厌这是想做什么？

魃厌一手拿起羽扇在手中掂量掂量，他冷冷笑道：“果然是把神兵，只是不知为何选了你这般弱小的神仙做主人，旁人都使不得。”

说罢，魃厌暗用妖力驱使坤华，而坤华不肯，百般抗拒。墨翎望着魃厌的动作，瞳孔微缩：“大人这是何意？”

“并无何意，本皇近日听闻风兰谷的三小姐曾偶得一把神兵，名曰坤华，与九尾天狐所用神兵同名。仙子虽无大神通，而坤华却十分护住，屡次救仙子出险境。本皇只是好奇，仙子是更想要回这把日日相伴的神兵，还是那位才认识几日的上仙浅容。”

墨翎不禁腹诽:浅容是个人，而坤华是把武器，孰轻孰重她自然晓得，怎可相提并论？

突然，她觉察到羽扇似乎不满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倘若小仙说小仙很贪，两个都想要呢？”

“这可不成，本皇可只允了你一个诺言，而不是两个。”

墨翎迅速伸手想要去夺，却被魃厌轻而易举的躲开。

魃厌一手晃着手中银筷笑道：“不要以为这么轻易就能从本皇手中得到。”

“卑鄙。”

“哈哈哈哈，本皇喜欢这个词。”

墨翎咬牙切齿道：“那你想要如何？”

“唔……让本皇好好想想。”魃厌用戏谑的目光凝视着墨翎，看得墨翎头皮一阵发麻。

“本皇娶你做本皇的妖后，如何？只要你答应，本皇就将这坤华扇和你的仙友一并归还与你。”

此话一出，墨翎彻底沉默了，不知是被惊吓着，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这便被吓住了？原以为你这个丫头没什么害怕之事，不料却在此等小事上难做抉择。本皇给你时间思考，此事于你于本皇都有益处。”

“妖皇莫不是在说笑，我一届小仙，怎么可能坐上妖皇的后位，就算大人同意，妖界众人可不会同意妖皇迎娶一位天界女子坐上这妖后的宝座。”

魃厌轻笑一声：“没有谁能反对本皇。前日你提及‘修和’，本皇认真考虑了一番。不过，本皇觉着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只要本皇娶你做妖后，天妖联姻，以天帝的性子断然不屑于在此时出兵攻打妖界，这乘人之危的头衔可不是天帝老儿想背的。一旦天界失去攻打妖界的理由，本皇便无需主动议和。念在天妖联姻和青丘的面子，天妖之争自然而然便会消停。待吾界休整百年，便不用把九重天放在眼里。只要本皇统一三界，你便可与本皇共享天地永寿，如何?”

“痴心妄想，天帝决断岂是我一届小仙能左右的。”墨翎十分不快放下银筷起身欲走。

可是方行至门边便听魃厌语气阴冷的笑道：“是不是妄想试试便知，正好本皇的后位一直空缺，即便天界不上钩，封你这么貌美的仙子为后也不算下下之策。你此时不同意也无妨，本皇可有的是法子让你同意，来人。”

说罢，两名黑衣侍者从门外移形换影进人殿内，上前两步，齐齐跪在魃厌面前。

“属下在。”

“日前捉来的上仙你们明日便将其沉到无妄星海里，让他永世不能上岸。”

“是，属下遵命。”

墨翎闻言怒火中烧，转身便要与魃厌对峙。

忽然，她望见一人。正欲退出大殿的黑衣侍者与她擦肩而过，那双幽深的眼眸与她四目相接。

那一刻，仿佛海水倒流，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在胸中。

她没有见过这张面孔，却忘不掉那双深邃的眼眸，还有那悠远而熟悉的声音。

“是我。”

低低的嗓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是他，虽然不明白为何有种流泪的冲动，但是单单这两个字，便能教她如此心安。

可是突然间，她的脖颈处火辣辣的疼着，痛感让她的额角溢出了细汗。她回想起，那日在山洞之中浅容掐住她脖子的场景，一时间脖颈上的灼烧更甚，仿佛从那一刻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墨翎自顾自的笑了笑，笑得不明所以，声如银铃，旁人不知晓的还以为她突然转了性，想起了这妖后宝座的好处。而唯有她自己懂得，这笑中的悲凉。

魃厌望着她，仿佛在观赏一头在不停挣扎的困兽，等待她心甘情愿的进入牢笼。

“你威胁我?”墨翎道。

“是又怎样?”

“等等。”墨翎唤停黑衣侍者。

魃厌挥手让侍者退下，待房门紧闭，墨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牵起好看的嘴角，仿佛大起大落后的怅然若失，有种看不清的迷离。

一场交易而已。

她淡淡道：“妖皇大人的提议小仙可以考虑，诚如大人所言，于我既护了性命，又给了我一个尊贵的名份，毕竟三界之中能成为君后者能有几人？无论如何对小仙而言皆是无上尊荣。不过，小仙有几个条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