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魂兮魂兮归四方

第123章 魂兮魂兮归四方

九重天，传信仙使疾步踏入大殿。

“启禀天帝，墨依上仙命属下禀报天帝，沧澜海突发异像，避水结界恐难维持，还请天帝念人界无辜百姓数不胜数，尽早思虑对策，以备不时之需。”

仙使向天帝的侍从递上详细的文书，天帝看了后“啪”的一声合上，道:“去，命紫阳仙君务必给本帝将昆仑凤主请来。”

仙侍领命正欲退下，却又听天帝道:“等等，还是本帝亲自前去，备驾，要最低调的那种。”

仙侍恭恭敬敬一礼，连忙道了声:“是。”

天帝去昆仑之时乘坐的轿撵即便是最低仪仗，也是各色宝石嵌的穹顶，琉璃彩绣，仙鹤拉车。

“凤主，有客来访。”新桐隔着殿门轻声道。

“既然来了便别让他领着这么大的仪仗杵在我昆仑顶的门前，被小仙瞧见了还以为是老身傲慢无礼，怠慢了他们的天帝至尊。”

新桐道:“是，婢子这就去请天帝进来，婢子在外候着，若凤主有需要，唤婢子便是。”

凝碧闭着眼，盘坐在大殿之中，声音亘古悠远:“慢着，此处不用你守了，你回风兰给你家小姐收拾几件干净的衣物。明日出关，我便带你去接你家那不懂事的小姐。”

闻言，新桐眼睛一亮，跪下来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凝碧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她退下。

少顷，天帝从殿门踱步而来，今日一袭暗紫色金丝纹龙长袍，少了九重天上的雍容华贵，倒是与昆仑顶庄严肃穆的氛围较为吻合，看得出是特意为此行而准备的。

行至凝碧面前，见凝碧正在闭眼调息，便默不作声的行了一礼，立在一旁静静等待。

“天帝不远万里，便是来老身这殿前作上一日的待命仙童？”

天帝抬手俯身道：“凌则不敢叨扰凤主清修。”

凝碧淡漠道:“既敢前来，又何说不敢？你贵为天帝，勿再向老身行如此大礼，老身怕折寿。”

“凤主说笑了，太古至今神族凋敝无几，凤主虽未奉为真神，但由娲皇钦点镇守昆仑顶冰雪界，与真神品阶无异，是最为尊贵的太古神祇，即便是三界众仙朝拜，凤主也是受得起的，更何况凤主与师尊有同门之谊，凌则当唤凤主一声师叔才是。”

凝碧缓缓睁眼，挥袖化出一把楠木椅凳，淡淡道:“坐吧。”

天帝坐于凝碧一侧:“弟子本不应打扰凤主清修，但眼下情势危急，关乎三界安稳，弟子也只得前来求助师叔。”

“这般严重，所谓何事？”

“日前岁星星君在布星辰之时，发现东方有星如日，光没月华，隔日南溟钟声便再起，沧澜海巨浪滔天，或有大灾之像。数位星君齐力推演也不得要领。不过，星辰之间偶得太古混沌之息，而且极为强劲。弟子恐有乱世之物现世，为祸三界，故立即前来与师叔商讨一二。”

“天帝，老身早已不问三界之事，你拿此事来问老身，是否不妥？”

“弟子知师叔虽多年来在昆仑苦修，但一直心系三界，丝毫不曾懈怠。弟子不敢拿妖魔两界作乱这等小事前来叨扰，但眼下异象横生，沧澜海避水结界已无法阻挡巨浪，弟子派去数万天兵天将力守结界效果甚微，如此下去，海水倾覆必定会淹没下游数十亿凡世的万千生灵。弟子无能，虽贵为天界至尊，却未能想到万全之策以解救万千生灵于水火，只能厚着脸面来请凤主出山。”

闻言，凝碧凝眉道：“沧澜海可是有其他异象？”

“异象？”

天帝思索半晌道：“有，今日前方来报，沧澜海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结界，看似非三界之域，因结界闯入三界后有崩塌之象，落入沧澜海的结界碎片扬起了数丈巨浪，险些将一侧的避水结界冲垮。还有小仙见沧澜海上有白凤飞舞，不知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凝碧叹道：“看来冥凰现世了。”

天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旋即沉声道：“太古史籍记载洪荒浩劫之末，冥凰被娲皇亲手以苍琼剑打散灵体，不灭元神封印于无尽黑暗之中。后虽有传言称冥凰被囚禁于幽冥司，但幽冥司与轮回界的界山崩塌之后，弟子也派人去打探过，均无一人曾见过冥凰，也未曾听说，更无迹象，故而草草作罢。经师叔提醒，弟子倒是想起一事，想让师叔给个定论。”

“何事？”

“当年弟子修为尚浅，未能破上神之境，或许所见不大真切。合界动荡引发各界之乱，邪神漓渊被天狐引入九天钉魂阵后，曾有一只酷似凤凰的鸾鸟撞入大阵，那形容亦黑亦白，浑身上下散发着混沌之力的气息。后又被钉魂阵与邪神一同炼化，落入幽冥司再无踪迹，莫非……那只鸾鸟便是冥凰？”

凝碧轻轻点了点头，天帝立即会意。

只听凝碧淡漠道:“那只鸾鸟确是冥凰不假，而且是当年合界动荡不为所知的罪魁祸首。”

这个答案明显是天帝未能预想到的，彼时他还是羲芒座下的二弟子，无权参与众神议事，所见所知甚少，虽早已知晓当年之事并非史籍上的寥寥几笔，却未曾料到太古众神之间竟还藏有如此密辛。

倘若是太古邪物死而未僵，纵观三界，除了凤主和两位真神，天地间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天帝神色复杂，他原以为只要凤主出一计良策即可摆平眼前的几桩大事，但倘若是冥凰现世，那便是搭上他这个九重天的帝皇，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将其斩杀。

毕竟“混沌之气不尽，冥凰元神不灭”的传言犹然在耳，若想让冥凰永远消失于三界，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将整个天地的混沌之气净化，或者他自我封印。

“想来这沧澜海之灾便是冥凰所作所为，师叔，弟子自知资质欠佳，故而数万年来修为一直未能登峰造极。妖魔两界之争方才平息不久，仙族损兵折将数不胜数，实在难敌冥凰之威。如今，弟子真不知要如何才能保三界太平。”

凝碧冷冷道：“天帝，你贵为天地九五，上定仙凡命数，下掌幽冥轮回，何须如此妄自菲薄？如今冥凰之力尚未恢复三层，正是灭掉他的好时机。”

天帝俯首：“弟子愚钝，还望师叔示下。”

凝碧闭上一双凤眸，淡淡道：“碎星既出，尚有变数，你若想除掉冥凰以绝后患，大可一试。”

碎星？伏羲曾用神兵。

见凝碧入定，天帝欲言又止，只得应道：“是。”

而后退出大殿，带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回了九重天，命人速速传召墨华。

敖远从轮回境回来，笑意盈盈的扇着手中的百折扇。

也不知近年来掌管命格簿子的仙官是不是多领了份差事，如今连鬼魂的运势也要编排一番。这运气差的，就连投胎都能投出了岔子。

这一岔就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凡人的魂魄入了畜生道，畜生的魂魄入了人间道，连几位下凡感悟人间六苦的仙家魂魄，也误打误撞的投成了草木、鸟禽。

幸而鬼王及时发现，封住了轮回井。

若是哪位仙家一不小心投进了地狱道，受尽地狱之苦。即便救回来，也非得把他的宫殿给掀上天不可。

恰巧敖远去轮回境寻找线索，鬼王见来者是旧相识，又是这三界中数一数二的白虎真神，便死活拉着敖远不放，直到他答应协助他修补轮回井为止。

敖远无奈，只得应下，不过此番也是意外之喜，因为他竟然在轮回井中发现了数万年都没有寻到的翎羽魂息，虽然非常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觉察。看来，此前墨重雪所诉的情况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激动之余，欲先行回昆仑顶将此事告知凝碧。

若是翎羽逆天献世魂飞魄散之后，灵魂碎片飘落入轮回井，进入天人道，那墨翎为何存有天狐气息却并非天狐转世之事便有了答案。

敖远一入大殿殿门，便觉着氛围太过压抑，冷冽的空气中还飘荡着天帝的气泽。

“凝碧，凌则可是来过？”

空荡的大殿无人应答，敖远疾步行至殿内密室，才发现凝碧极其痛苦的盘坐于莲台之上，周身被淡蓝色的冰雪覆盖，隐约中散发着些许黑气。

敖远一惊，那是混沌之气。

他无暇多思，收起百折扇，以神力作引净化混沌。

可是凝碧体内的混沌之气比预想中的要多出许多，一时间也无法全部净化，只得暂且设法将其压制。

曾以为凝碧是以混沌之气辅助修炼，但如今看来她是以自身为容器，吸纳昆仑顶的混沌之力，以作净化。

凝碧屏息凝神，周身的混沌之气随冰雪融化渐渐消失。

敖远叹了口气道:“你为天界，真的牺牲了太多。”

凝碧冷哼一声，不以为意，自幽冥司界倒后她便一直在净化混沌，确保昆仑顶是一片净土。

“也就只有我们这些不招人待见的老不死还惦记着三界。你是没瞧见，今日天帝在我昆仑顶低声下气的，特地换了排场到我面前诉苦，平日里他不是挺威风的吗？”

“哎，凌则贵为天帝，终归是要讲求个体面。只是他天资有限，素日里又忙于公务，疏于修炼，故而迟迟未能与你我平齐。不过，他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三界终是有几日太平日子。如今三界有难，你我久活于世，于天于地都有一份摆脱不了的责任。”

“你便护着他吧，若非他年少时还算机灵，又在合界动荡后带领众仙尽心竭力的修设避水结界，众仙也不会拥护他为天界之主。如今天界困难重重，他便想起你我，平日为何不见他这般姿态的孝敬老身？”

敖远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也别为这等小事儿挂记于心。”

凝碧起身，银色长发散落两肩:“可是有何事要与我说？”

“你瞧，我差点忘正事了。尧光还是对你我避而不见，他座下弟子倒是被他调教的乖顺，张口闭口便是不知其行踪。我也不能擅闯崆峒，若是被那些乱嚼舌根的小仙瞧见了，丢颜面是小，闹到众仙耳朵里，还以为是众神不睦，动荡时期不宜出现闲言碎语。”

“此事我心里有数，他不愿见我们不过是不想让你我阻拦他的计划，他命墨华去寻碎星之时，我便已猜到他所谋之事。这些年来他独来独往，也知晓他心中的执念，只是逆天而为所付出的代价你我终究是不愿意看到。不过，墨华那小子此番行事倒是令我惊奇，他一向自有主张，就连墨絮的话他也未必全听，受他人之言唆使，鲁莽行事还是头一回。只是，尧光到底想如何做，尚无法推断。”

“此事暂且不提，但有一件事或许与之有关，日前我在轮回井的天人道中寻到了小五的魂息。”

凝碧沉吟片刻，道：“如此看来，尧光其实早已知晓，只是瞒着你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敖远不忍道，“小五复活，翎丫头该如何？”

霎时间，密室乃至大殿中寂静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