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离别桃夭

第19章 离别桃夭

直到桃花小妖哈哈大笑的声音传来，才将他的思绪收回。那笑得痛苦的小妖怪说“大仙大仙，别摘了，痒死我了！”

琴诀回神，看着合欢怀里兜着的一堆零碎桃花，忍俊不禁道“这非她的本意，你就别气了，还有……收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我不赞同你将她带上天庭”

合欢抖抖衣裙，裙上的桃花尽数掉落在地，她耸耸肩“可惜我不会酿酒，不然这一树桃花，就没有剩下的了。不过仙尊为什么不让小妖上天庭？怕被王母娘娘发现吗？”

你到底有多怕王母！，琴诀心想，口中却回道“一个仙凡恋，血淋淋的例子就在你的面前，你认为桃花小妖要是成仙了，还能跟薛逸竹的转世在一起吗？”

不成仙也不见得能在一起，合欢暗自反驳，却彻底打消了将桃花小妖移栽到司命宫的主意。

“我不想成仙”桃花树晃动了一下，小妖的声音从树顶上传来“薛逸竹在凡间，我就在凡间”

合欢叹了口气，终究只是轻道一声“痴儿！”

桃花小妖的呼喊一声声从树顶上散开“大仙！大仙！你别生气，我很傻的，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合欢伸手摸上她的树干，凹凸不平的树皮上传出点点温暖，可惜无法看见小妖的表情，是否真如话语这般坦然。

“小妖，你这样值得吗？最后连人身都没有了，下次再化成人形，又不知道还得修炼几百年”

桃花小妖之所以恢复成原形，一是因为琼浆玉露的力量有限，仅仅够她化形。二是因为出入琴诀仙尊的幻境需要她本身的法力，本来修行就不够的她，出入完幻境之后，剩下的法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原来的人形。

合欢想了想，还有些莫名的内疚，如果昨夜拦住小妖没有跌入幻境，也不会虚弱至此。但合欢不敢去责怪琴诀仙尊擅做主张，尽管他并没有做错。

“我没关系的！大仙”桃花树上的花瓣无风自扬，依稀有几枚落在裙间，一根树枝慢慢朝她伸来，亲昵的贴上脸颊，似乎在安慰她。

“我本来就不够资格变成人形，能得到这美梦般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而且我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

声音渐渐变低，枝桠慢慢离开她的脸，桃花小妖有些乏力的继续道“我突然好困，可能要睡了。下次醒来最少也要一二年，没有办法送他到最后，大仙你替我送送他好不好”

“好！”合欢一字话落，耳边轻轻传来一声谢谢。后来无论她叫了多少次，桃花树都没有反应。

“唉！”合欢长长的叹口气，飞下桃树，远远的看着画室中提笔挥墨，自信脱俗的老人。心中苦苦一笑道；她到底是在结缘，还是在散缘！

“这只桃花妖不过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会陷入沉睡，睡个几年就会醒了”孩童模样的琴诀跳下树，落在她的身边。盯着那张清秀惆怅的脸，琴诀复杂的别过头问“你在怪我，自作主张把她引到幻境里去吗？”

合欢听言回神，扬唇一笑“仙尊是在帮她，而且小妖也很开心，只是我自己有些舍不得而已”

琴诀幼小的身子微微僵硬，又听合欢继续说“以仙尊的实力，就算不用她自身的法力，你也可以把小妖送到幻境。人与妖的时间不同，仙尊你只是不想看到小妖受尽离别之苦而已。而且……而且桃夭这个名字确实好听，如果没有仙尊，我大概只能看着小妖不断的欺骗自己”

合欢不知道在幻境中，桃花小妖有没有顺利的向薛逸竹表明心意。不过以小妖的性子，估摸着也没说出口。好在这些都不重要，想着桃花小妖出来的时候兴奋的一直念着桃夭两字，她说这是薛逸竹给她的名字。

这份单相思，只怕在桃花小妖醒来以后还会继续，渡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四十一年，她身为结缘的神仙，由衷的祝愿她能够幸福。

合欢并不觉得时间漫长，毕竟自己都有五千岁的高龄了。又想到什么，她突然问“琴诀仙尊你喜欢那个凡人多少年了？”

不经意的一问，她下意识的向旁边一撇，这一撇正巧看见奇怪的一幕，小男孩的身子依旧是侧向一方，徒留一只耳朵在柔软的黑发下隐隐发红。

真是奇怪？合欢又朝身后桃树看去。难道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被树枝刮了耳朵？。

“我喜欢她已经有整整五千六百七十七年了”孩童特有的嗓音听在耳中软软糯糯的，只可惜偏偏内在是一个活了上万的大神仙。

可爱的仙童模样，弄得合欢心里痒痒，总想摸摸他的头，或者掐掐脸蛋。偏偏怕高高在上的仙尊之后会杀仙灭口，不敢付出一点实质行动。

人比人气死人，仙比妖也是一样，她心疼桃花小妖这四十一年的单恋，但和琴诀仙尊一比，连人家零头都及不上，合欢瞬间又不觉得桃花小妖有啥委屈了。

“五千六百七十七年啊!真巧，和我成仙的时间一样”

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合欢丝毫没有注意到异常的地方，只见薛逸竹画了好久的画终于停笔，她连忙隐身冲过去偷看，把琴诀丢在原地。

身后的桃花树又唰唰做响，琴诀看了一眼画室中的合欢，无声的走到树下，久久看着桃花树，花瓣落了一身，他轻声说“我们都一样啊，默默的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一辈子，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固执的想要一个结果，痴儿……”

无论是四十一年还是五千年，都是一样的，对于桃花小妖和琴诀来说，那已经可以称为他们的一生。一生只做一件事，一生只喜欢一个人。

这不是合欢第一次来薛逸竹的画室，只是这一次她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睛，只牢牢的看着一个地方。

薛逸竹画完之后便久久凝视着画纸，目光怎么也移不开。合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画中一身粉衣，容貌姣好的女子，正欢快的在桃花间飞舞。她的身子呈半透明，身上的衣裙已和身后桃花溶成一色。不知那里是桃花，那里是衣裙。

额心花印如朱砂点成，本就绝色的美，瞬间多出一股子的妖艳，但眉间柔情与表情上的稚嫩又好似刚刚出生的婴孩，清丽脱俗，出尘又憨厚。

一如既往能够以假乱真的桃花，可这幅画的重点却不在桃花。那画中疑似桃花精的女子，才是这幅画的灵魂。

合欢并不意外薛逸竹画小妖，她一手托着下巴，十分诚恳的想到；美化了，美化了，本人那有这么漂亮。

她又见薛逸竹轻轻的在纸上提笔，写上桃夭二字。下面是那首她听过几次的诗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幅画在薛逸竹死后，被当成他一生的最佳绝作，一直被收藏在皇室中，成为了一国不可替代的珍宝，每当后人仰慕画时，不知有谁能猜到，桃夭二字其实是个桃树精的名字，不过这些暂且都是后话。

且说薛逸竹在画了一幅【桃夭】后，就再也没有动过笔。

那一天清晨的任性，导致薛逸竹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身体瞬间垮下，不过支持了一个多月就魂归地府。

犹记得他死的那天，把合欢叫到床前，他说“我知姑娘你不是凡人，但求姑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记住老夫当初许下的心愿”

合欢点头“我记得小学生米酒的，你安心死吧，不过到了地府千万别提起我，不瞒你，我是偷偷下天庭的，要是被天上其他神仙知道了，把我抓回去，谁照顾你的小米酒啊，是不是!”

薛逸竹虚弱的咳嗽两声，脸色稍缓，却已是回光返照之像，“我记住了，绝不会透露仙人的事情半字”

合欢得到满意回答，便欢快的挥挥手“那就好，你可以死了，再见，好好保重”

薛逸竹又轻笑一声，呼吸渐渐变弱，直到没有半点声息。

过了很久，合欢还坐在床边，呆呆看着薛逸竹的尸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后是跪满一地的奴仆，嚎啕大哭声充斥耳边。

时辰将至，琴诀抹消了一众凡人的记忆，带着合欢避开鬼差，亲眼看着鬼差把薛逸竹的魂魄勾走后，她才慢慢现身，茫然的看着管家井然有序的处理着薛逸竹的身后事。

薛逸竹膝下无子，身后事便由家中管家一手包办，合欢琢磨着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便拍拍衣裙，爽快的去后院跟桃花小妖告别。

桃花小妖虽已陷入沉睡，但对外界或多或少还是留有些感应，知道她要走了，稀里哗啦的掉了一树桃花。

今日天气阴凉，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是个离别的好日子，合欢与琴诀站在画阁大门前，正猜测着京城该往那个方向走。

忽然，一阵慌张的马蹄声响起，由远驶近，最后停在他们的面前。合欢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穿黑色斗篷，不知男女的身影从马上翻身而下，来人走近两步，合欢后退一步，那人轻笑着掀开斗篷帽子，露出一张绝世惊艳的容貌。

女子柳叶弯眉，朱唇皓齿，一头黑发利落的束在脑后，英姿飒爽。肤如凝脂美玉，眼似星辰明月，合欢只看了一眼，只觉得呼吸都快停止，心脏快速跳了几下，痴傻了一瞬。

合欢自认在天庭中见过不少美色，此时也不由片刻失神。心道一个凡人怎么能生得这么美，比扫把星还好看，与嫦娥姐姐、七公主相比，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合欢姐姐……”男孩糯糯的声线从旁边低低传来，暗藏着风雨欲来的怒气，琴诀拉住她的手，悄悄在合欢手心里掐了一下，说“合欢姐姐，人家在跟你说话呢！”

手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疼痛让合欢清醒了。她直直的望着这位大美人，傻傻的问“你是？”

女子扬唇一笑，弯身作揖，清朗的声线礼貌又悦耳，说“打扰两位了，请问这里可是昔日状元薛逸竹的府邸？”

“这里确实是昔日状元府，你是何人？”不等合欢开口，琴诀先问了。

女子并没有因为问话之人是个小孩子就有所怠慢，相反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得体，即使面对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也如对待一个成人般礼貌，她说道“我是薛老的学生，我姓商，名依米”

那瞬间，合欢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词；众里寻她千百度，打开门来，那人却在大门口。

乖乖！她还没有动身去找人呢！那人便先主动寻来了。天上掉馅饼，大概就是此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