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离人别之忘川

第21章 离人别之忘川

说是前世的恋人，也不对……前世是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他，这一世，是不能喜欢他。

———商依米

黄泉路上，忘川河旁，白衣女鬼停下脚步，依照鬼差的指示，看了一眼与她一般高度的三生石。如镜子般平整光滑的石面上，倒映出她半透明的身姿，隐隐绰绰、恍若轻烟。

她看不清石面上自己的脸，却见原本平静的石面荡出层层涟漪，一阵婴孩哭啼传入耳中。三生石上的画面一变，却是一位迟暮老人抱着自己孙女举高的画面，虽在脑海中没有印象，但她却知道，那是在自己出生半年后便病死的奶奶。

只存在于别人的记忆中的亲人，再一次经历奶奶的离世，而后三生石上出现的又是疼爱自己，珍惜自己的各位家人。

生前一幕幕，都成追忆，恨她之人、爱她之人、怨她之人、护她之人。都在轮回中消失不见，让她寻不了、见不到、亦放不下。

“凡尘一梦，皆因一个缘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如今这三生石上的种种，无论它是坏是好，是苦是痛，皆是你此生的缘分所至。不要怨恨命运对你的不好，因为这一世，只是你千千万万轮回中的一次，而这世最爱之人，亦是千千万万中所爱的一人而已”

青面鬼差的声音沙哑粗犷，像一把年代久远的铜锁不断摩擦，入耳之后实在谈不上好听。

女鬼的声音比她的模样更为飘渺，一字一字仿佛从天际传来，甚不真切。她牢牢的盯着三生石，流下一行清泪，说“千万世？那我只有这一世可以遇上他吗？”

三生石的石面上，是华丽无比的宫殿，他倒在龙椅上，一手紧紧遮住眼睛，有透明的泪水从手指缝隙流出，一滴一滴的，打在明黄色的龙袍之上。

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一张信纸，他将信纸放在胸口，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他说“秋依、秋依……你怎么忍心，留下我一个人”

画面又一转，却是在山谷之中，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青冢旁，他蹲下身子，抓了一把坟墓之上的黄土，小心翼翼的放在准备好的瓷瓶中带走，临走前他说；

“朕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这是最后一次，朕已无脸再见她，下月朕会在天下间盛大选秀，入选的，自然都是些官家女儿，为了稳定朝政，联姻是必不可少的。唉……幸好有你陪着她，我便放心了”

山谷之中，无数的十里香花盛放，花朵随风摇曳，她看着他渐渐远去，没有再回头。女鬼忍不住向前走一步，抬起手来，指尖轻轻触碰到石面，画面瞬间定格，三生石上恢复平静，没有风，没有花海。

青面鬼差在身后催促“看完三生石，前生事已了，时辰将至，你该上路投胎去了”

阴暗沙哑的声音似能控制魂魄，女鬼只觉脑袋一片空白，手脚不受控制的跟着鬼差走。

走过三生石，踏上奈何桥，桥下忘川河中，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开得正盛，花瓣似血，红得娇艳。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忘川河呈血黄色，河水浑浊，犹可见河底节节白骨森然，河面孤魂野鬼哀嚎。腥风扑面，铜蛇铁狗肆意咬着河中孤魂，残尸遍地。

女鬼看着心寒，却任由鬼差将她引至奈何桥上，鬼差在前面走着，一边口中念着她生前善事。

随着生前所做善事被一一道出，原本环绕在奈何桥周围的鬼怪见她一来，都纷纷让道。

青面鬼差见此笑道“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生前却做过不少好事，所以这些孤魂野鬼都不敢招惹你”

女鬼沉默不语，思绪还停留在三生石上看见的一幕幕，转眼间奈何桥已走完，鬼差又将她领到望乡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早早在望乡台旁，手举破碗等着，见她来了，便轻轻唤道“喝过孟婆汤，前尘尽忘，姑娘啊！再最后看一眼你的‘前生’吧”

望乡台上，最后再见一眼凡间的纷纷扰扰，人世繁华，却心心等不来想等之人。

接过孟婆汤，女鬼仰头，迟疑的将碗靠近，却久久不肯喝下。

鬼差与孟婆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倒也不催，等了一会。女鬼突然将碗还给孟婆，她苦苦一笑，苍白面容渐泛青色，轻声道“我不愿意忘记他，我想在这里等他”

孟婆伸手接过汤碗，和鬼差对视一眼，孟婆劝道“姑娘啊！缘分非一世所结，你跟那人若是有缘，下一世不用你特地去找，他也会来见你的”

“若是无缘怎么办”女鬼匆忙开口“我不愿去信那些虚无缥缈的缘分，我只相信我亲眼看见的，只有在这里等到他，和他一起，我才相信我们之间有缘分”

“执迷不悟对你没有好处”虽相处时间不多，但鬼差和孟婆也能看出，这是个固执的人。一旦下定决心，任凭旁人再怎么劝说，都不会动摇半分。

鬼差犹豫了一会，接着道“你要是想缔结缘分，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愿意跳下奈何桥，在忘川河中待上千年，受尽铜蛇铁狗咬噬，不得解脱。千年之后若心愿还没有改变，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再结缘分”

女鬼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定，她毫不犹豫转身，朝奈何桥上走去。身后远远传来孟婆慈祥的声音，她说“姑娘啊！你可想好了，一千年的时间可不短，在忘川河中受尽折磨，出来后，你还能不忘初心吗？”

女鬼虚浮的脚步一顿，她慢慢转过头来，解脱一笑“不会忘的，因为我答应过他，会保护他”

奈何桥上，她一袭白衣单薄，墨发飞舞。低头遥望着忘川河中百鬼挣扎，哀哭低嚎，深深吸口气，她义无反顾的跳下忘川河，转眼千年。

凡间

懿城风光好，状元府内的一树桃花开得更盛，桃花小妖似乎对合欢的去而复返感到喜悦，轻轻地摇动树枝。

今早在大门前遇见的女子，任凭合欢怎么想，也想不通她是自己此次下凡的目标人物。

一手撑着下巴，她思考了一会，不确定问“司命说的那人，真的叫做商依米？”

这还得追溯到司命宫中，司命星君因下错了一步棋，导致人间命数大乱，合欢临危受命，带着琴诀仙尊下凡，拨乱反正来了。

在被司命一脚踹下天庭之前，她隐约记得曾提起过一个凡人的名字。可接下来，在对司命一脚的怨恨中，她不太愿意想起那个无良神仙。

以至于原本牢记的名字，也顺道一起给忘了。隐隐约约那人好像叫做什么米，米花还是米饭，还是米糕来着。

“早知你这么不靠谱，司命估计该后悔让你下凡了”琴诀笑着打趣她。

合欢摸了摸桃花树的花瓣，似不经意间说“我是结缘的神仙，自然是相信缘分的，就像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做，不也找到了目标人物”

这丫头的厚脸皮，琴诀早已领教过，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的想像平常一样摸摸她的脑袋，手一举起，却只到对方肩膀的高度。

这只手，只能到她的肩膀……

琴诀愣住，恰巧合欢转过头来，奇怪的看着他的动作，以及那仙童般可爱的脸蛋上蔓延的低落。看着呆住的琴诀‘少年’，合欢心里痒痒的，好想在脸上捏两把，手感一定很好。

手好痒，不行！合欢你要忍住。别看他外表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你惹不起啊！

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肩膀上，琴诀仙尊的小手还尴尬的停在半空中，合欢奇怪的开口“我肩膀上有什么……”

话说一半，瞬间停止，感受着掌心黏答答的触感，她咽了口唾沫，将手心摊平在胸前。看着自个手心上一团绿色液体的尸体，还有一股子刺鼻的臭味，合欢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一股臭味从她手心散出，回神的琴诀仙尊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故意坏心道“这是凡间的一种虫子，叫做臭虫，我本来是想替你把它弹开的，没想到你却先一巴掌拍死了”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

合欢暗中翻了个白眼，扯过一把桃花，将臭虫尸体擦在桃花小妖的本体上。明明没有风，满树的花瓣却同时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嫌弃无良小仙的所作所为。

合欢现在还不能离开这棵树，只要坐在树上，整个府邸的一切动向都能掌控。她的目光一刻都不离商依米，她看着她面色平静，却眼睛发红的离开灵堂，然后慢慢朝画阁后院的桃花树走来。

与此同时，合欢突然一把抓住琴诀的衣袖，夸张的伸长脖子朝走廊上看，激动的说“怎么办，她过来了！我要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琴诀仙尊没有马上答话，可爱的脸稍稍低下，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衣袖上的小手，如果没看错，对方还特地蹭了一下手心。

瞧见合欢眼中暗藏的窃喜，琴诀心中一阵好笑，心道；这丫头的胆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谁都敢招惹，真以为他没有发现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