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人走茶凉

第71章 人走茶凉

许诺来到了合欢的面前，事到如今，能打开商依米心结的，大概也只有面前这人了。

许诺能理解琴诀仙尊想要瞒着她的理由，那些沉重的东西，还是该男人来背负，所以许诺并不准备告诉合欢真相，他故意说道

“枉费你特意的提醒，之前我也曾百般防备，却在最后一刻掉以轻心。不过我并不怕死，相比死亡，我更怕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在前世……他们都离开后，我一个人活了五十多年，守着一座坟墓，守着一座等待主人归来的山野”

那漫山遍野的【十里香】花，从头到尾，她都不曾看见。

“十里香，香十里，那人却在十里之外，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许诺低着头，久久的不愿抬起，低声说“我那么用心种的花，她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我一直都觉得很遗憾，一直都……”

傅秋依喜欢安清玉，商依米喜欢商琅，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前日种种亲近，如同梦境，得此一诺，我心足矣。

“那么，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把苦涩放回心底，合欢温声问，“我能替你们做些什么了？”

“有一件事，请合欢你转告郡主！”许诺笑了笑，温柔的说道“若是郡主心中，有那么一点位置是属于许诺的，那么……请去看一看我为她种下的花海，里面的每一朵，都是我的心意。

请郡主不要为许诺的离开而伤心，莫要着急，慢慢的来。奈何桥旁，许诺会一直在那，如果郡主不嫌弃，到时请牵起许诺的手，我们一起喝下孟婆汤，将这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仿佛说着这世界上最幸福的话，仿佛他的面前就坐着最心爱的人。

许诺轻轻一笑，眉目间洋溢着幸福，他说“请向郡主转达，十里香按照约定，独自一人活了几十年，从未寻过短见，请郡主效仿，莫要做傻事。人活着不易，一分一秒皆是幸运，理当珍惜”

他抬头看着合欢，感激道“郡主曾说，要与你我三人，一起游遍大江南北，名胜古迹。可惜如今的我已不能兑现这份承诺，所以想请合欢你，连着我的份一起，带着郡主到处看看。

前世，她还是傅秋依时，已经活得太苦，没有什么开心的回忆。这一世，商依米背负的更多，即使露出笑颜，也难得一次发自内心。

她一直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却为了商琅，一直在强迫自己，一直在勉强。可以的话，我希望之后的日子，她能够摆脱这些约束，自由自在的，为自己活一次”

说什么花海、遗憾，七七八八念了一大堆，最终的话却只有一句，许诺希望商依米能够自由的，为自己活着。

“我知晓了！”，合欢向他承诺，“我会让她，只为了自己，而好好的活一次”

许诺感激的看着她，说道“郡主是个重情义的人，之后可能会因我的死而有寻短见的念头，那时候麻烦合欢姑娘诱惑她说，那一山的【十里香】花，是难得一见的盛景，可这样美丽的景色，她却一次也没有看过”

一千年的时间很漫长，朝代更换，景色替代，谁也不知道那块山坳在那！，是否还有【十里香】花盛开着，是否还有两座孤坟相依着。

许诺费尽心思想的，不是自己的心意，而是给商依米一个走出心结的机会。

时代变迁，变了的是景色、人、身份……但有些情，如同酿酒一般，越是长久，越是浓厚。

“好！”合欢含泪说道“我会让她活着，走出心结的”

许诺站起身来，半透明的身子在阳光下渐渐变淡，而远方，传来似有似无的铃铛声。

叮铃铃……鬼差阴暗低沉的声音夹杂在铃铛声中，从院子里传来，“时候到了！时候到了……”，他如此说道。

许诺弯腰一辑，透明的身子穿过房门，消失在院子中。

叮铃铃……铃铛声消失，青面鬼差拿着招魂幡，将失去神智的许诺带走。

两鬼离开后，合欢看着自己给许诺倒的碧螺春，原本不能入口的热茶，早已变冷，静静的放在一个空位置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人走茶凉！

合欢咽下心头的苦涩，她放大五感，在偌大的京城中，寻找着商依米的声音。商依米没有找到，却听见商琅来人，叫她去皇宫的消息。

合欢不喜欢皇宫，一直都很不喜欢。即使到了现在，中宫易主，可这环绕在皇宫上的怨气，却没有消散半分，反而因一场杀戮，变得更加阴沉。

为仙者，可识别六道，这一路，合欢看见了不少战死的将士。因为时间还近，还未有鬼差相接，他们大多徘徊在自己的尸首旁，迷茫、不知所措。这其中，不缺少胳膊断腿的鬼魂。

合欢脸色发白，却咬着牙齿坚持下来了。她安慰自己，看着看着就习惯了，习惯了就不怕。

自从被司命捉弄过后，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清醒的站在鬼魂之中。果然！人是会长大的，虽然她不是人，却也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失去！离开！都是一件伤心的事情，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就会变得习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

合欢到时，商依米还在昏睡中，身边只有宿弦，商琅似乎去处理残局了。

宿弦，这位北极星君的转世……合欢还记得在极北之地，她匆匆一撇，那整颗心为之颤抖的感觉。

祭天那夜，小巷街口，他回头的瞬间，那份满足，苦涩，以及仿佛压制了很久的眼泪。

合欢想，她是心仪北极星君的，却也只是心仪而已，跟许诺相比，这份感情过于渺小。

合欢低着头，将心思藏起。她朝他拱手一礼，学着凡人的礼仪道“宿弦公子，能否让我和依米独处片刻？”

她的五感敏锐，自然知道外面藏了许多看不见的人，应该是什么暗卫之类的。

合欢的意思是，希望连暗卫也撤掉，好在宿弦同意了，他关上房门，撤掉所有人马，将这块天地完完整整的交给合欢。

感知周围百米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合欢走到商依米的床边，伸手摸上她的额头，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人，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还全是未褪去的血丝。看见她，商依米眼眶一红，开口第一句便是“他死了！”

合欢仿佛一瞬间长大成人，沉稳了许多。她变出一张手帕，替商依米擦掉脸上的泪水，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声音说“我知道，我已经见过他了，他很担心你，还有话让我转交”

“那他还在吗！”商依米猛地从床上起身，却因动作太快，而脑袋一阵眩晕，差点磕在床沿上。

合欢赶紧扶稳她，担忧道“他已经被鬼差带走了！”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死亡，所有商依米很平淡的就接受了这个解释，她无力的靠在合欢身上，苦笑一声“他留下了什么话？”

合欢道“在告诉你之前，我要问一句，商琅和许诺，谁更重要”

靠在肩膀上的人身子一僵，合欢微微叹了口气，右手不断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孩子一般，轻柔的，一下又一下。

合欢继续说“你为商琅受尽苦头，等待千年，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许诺为你费尽心思，爱入肺腑，我也看得清楚，米酒啊！，一味只追逐着前方的人，奔跑的话，后面那个人就会跟丢你的！”

合欢清楚，千年的感情不能说灭就灭，傅秋依太爱安清玉，所以她小指上的痕迹才如朱砂一般鲜红。

商依米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小指，说“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们其中一个人去死，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他们受到半点伤害。合欢……我该怎么办！尽管到了现在，我爱的人依旧是安清玉，可是我却想跟许诺在一起。

他赢了！他花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将自己溶入到我的生命里，我不爱他，却不能没有他，没有许诺，就像没有了手脚，没有了方向，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能够再次站起，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她对她说“合欢，这不是爱情，却是比爱情更深刻的感情！”

能得到这一句话，许诺的一生已经满足了。

合欢笑笑“我不理解你说的那种感情，但是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所以许诺的遗言，你亲自看看吧！”

许诺的话太长，合欢并没有聪明到能够一字不落的记下，所以她选择将这段回忆显现出来。

合欢找来了一块铜镜，念动咒语，铜镜上慢慢显现出许诺半透明的身影。

他说“十里香，香十里，那人却在十里之外，什么也闻不到，什么也看不见”

他说“我希望之后的日子，她能够摆脱这些约束，自由自在的，为自己活一次”

三人的同游，他失约了！他却还记得她，一心念着她。

商依米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脸，泪珠从手指缝隙中滑落，她说“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可是……我却成为了他的全部，可惜知道得太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