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人都是自私的
“以前吗,三千年前沉璧是我师尊,我当时是只小狐狸,嗯,他就给我做饭念书煮茶吹曲子,差不多,我想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后来我出了些事儿,如今才见到,也和三千年前差不多吧,也是陪着我下棋饮酒,有时候出去逛逛,平平淡淡的。”白离单手撑着下巴,提及过往也不避讳,只是忍不住眯了眯眸子,似是有些许追忆。
“三千年前?姑娘与沉公子是师徒?”兰筠到底只是个人间女子,虽是一国之母,再多的见识,遇见白离这般口无遮拦的神祗,也是吓了一跳。
一边默默喝茶的即凉听见自家小姑姑这口无遮拦的话,眉尖一动,却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兰筠及周围宫人的眸色带了些许凌厉。
“无妨,不必管这些小事,继续说沉璧。”白离摆摆手,毫不在意。
“沉公子,昔年曾是姑娘的师尊,多年相处,想必早已是情谊深重,姑娘其实并不必太过在意,往昔时如何过得,如今也如何过便是了,姑娘会因为倾慕上沉公子便改变吗?”兰筠敛了心间的诧异,想了想,撇去这两位的身份关系,便有些知晓白离纠结的是哪里了。
情情爱爱一旦沾染,终究是会不自觉的迷茫的,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却不知,对方喜欢的,本就是这般的你。
“不会,就如以往一般吗?”白离的性子强硬,不是会依靠别人的女子,她可以一个人在神力被封的情况下,在荒泽的重重凶兽里面保下性命,还搅得里面天翻地覆的,便不是个善人,自然也不会为何人改了自己的性子,这时的迷茫,不过是有些初始情爱的无措罢了。
“既然如此,姑娘还在苦恼什么,如今是如何相处今后便如何相处便是了,沉公子的性子温和,对待姑娘的心思,我只见了一面都看出来了,可见是情深入骨,姑娘不必忧心。”兰筠点头,谆谆善诱。
这般女子,她也是极为羡艳的,自强不依附于男子,敢爱敢恨,坦坦荡荡,不羁肆意,却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如此。
“这样子吗,那之前倒是我执念了啊,哎,没办法,一把年纪了,难得瞧上一个人,也是有些头疼。”白离拧着眉心,透出些许时光荏苒的沧桑来,唇边带着笑意,有些无奈及自嘲。
“小姑姑何必妄自菲薄,上古界之中,倾慕小姑姑的神祗,可以从琉璃宫排到上古界大门了,不过是个上神罢了,小姑姑在在意什么?”即凉虽摆弄着手里的精致的茶杯,眼皮子都没有抬,那语气倒是极为猖狂。
一如昔年在上古界,将那诸天神祗都折腾的人仰马翻都不觉得自个儿有什么错的的张狂。
“可能真的是老了吧,你小姑姑我,算起来,也活得和上古新历一般年纪了,这岁数都不记得有多少了。”白离倒是没在意自家小侄女的话,好笑的拍了拍这丫头的小脑袋,看着那被弄乱的发髻,顿时笑了。
只是眼中那亘古的神色,却是半丝都未减。
“小姑姑,你这样子一说,即凉倒是觉得自个儿岁数也不小了,也是百万年的岁月了啊,啧啧啧,这岁月说起来,也真是不值钱。”即凉撇撇嘴,倒是记起自个儿昔年在上古界的肆意妄为,在人间的颠沛流离,心性还真是磨的沉稳了不少了。
“小丫头片子一个,好意思说年纪,你还好好的玩几年,到时候啊,就接我们这老一辈的担子,我们这一辈啊,就轻松不少了。”白离往后头那么一倒,也是一派慵懒,眼角眉梢都带着倦意。
“呵呵,小姑姑这一辈都未上位,我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再玩几年的好,此事不急,不急。”即凉一听自己小姑姑的意思就知道这是想直接将那一殿四宫九域的担子交到他们这一辈来,顿时连连摆手,连眼角的沧桑都没有了,一脸自己还小,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说起来,即凉神识醒过来了,修为也渐渐恢复,虽如今还未恢复昔年在上古界的容貌,却也是消无声息的将这幅身子改了不少,起码,看起来,也就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不像是以前一笑起来,就看得出来那眼角的皱纹。
这时扮小,倒也是信手拈来,丝毫不显违和。
兰筠听不懂白离与即凉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是聪慧的没有开口,反倒是就静静的听着。
“逗你玩的,你这儿自然还有你那傻弟弟接手,改日我和你爹爹说一声,你就到我琉璃宫来。”白离此时倒是没怎么逗弄即凉,说得话也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打算,要是以后一个人过的话,就将即凉这丫头要来继承自个儿的位置,如今虽找到了心爱的人,可也是没将这心思放下,嗯,即凉将来继位了,她就可以和沉璧去外游历了,不用耗在那上古界里头,倒也轻松。
“不要,我还小,还不想考虑这些,小姑姑你也不大,现在有祖母那一辈呢,这么久远的事情,就先不要耗那个脑子去想了。”即凉见自家小姑姑竟然是认真的,顿时黑了脸,连连摆手推脱。
笑话,要是真的被自家小姑姑拉去了,那上古界神帝之位就真有可能落在她头上了,那得多累啊。
“姑祖母在说什么久远的事儿呢。”兴齐挥退想要进来禀报的宫人,直接进来,语气很是开怀。
此时的兴齐,完全不知道,自家姑祖母早就变成了即凉了,他自小想要的那份亲情,也早就化为乌有了。
“没什么,不过有一事倒是该与你说清楚。”即凉回头,看见那疾步走来的黑衣帝君,突然笑了,落落大方,半丝以往的怨气都没有。
“何事?兰筠,宁延侯,这是朕的姑祖母,昔年的宁泷长公主,这位是苏姑娘。”兴齐看见这笑,也跟着笑,坐到兰筠身边,拍着自家皇后的手,一边安抚,一边问道。
最后这句,却是对着那躬身对着皇后行礼的宁延侯说得。
果然,宁延侯听见了,顷刻间便忍不住抬头去看那放诞不羁的斜倚在窗边嗑着瓜子的女子。
红衣烈烈,风华绝代,让人一眼便忽视了那过于普通的容貌。
宁延侯不是喜好美色之人,却也是被这周身的气度给惊了惊,想起昨夜那辉煌大气的曲子,顿时也有几分了然。
那曲子里头,那般胸襟巍峨,岂是一般的女子可以奏出来的。
兰筠却是看着那被自家陛下称为姑祖母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根本就看不出是历经几十年岁月的女子。
且,这位长公主她可是知道的,昔年可是死在了去聂国和亲的路上了,怎么的又冒出来了。
“本君,名即凉,上古界白珏少尊长女。”被兰筠看着的即凉却是突然笑了,笑意浅浅,淡漠疏离间,竟是冷漠。
她前段日子梦里,一直梦到一些事情,有那巍峨的上古宫殿,缥缈如仙境,有那仙气飘飘的诸天神祗,里头,有红衣烈烈,却是一头白发,与如今容貌一点都不相似的女子,她觉得,这是白离,有熟悉的影子,有熟悉的景色,有她的存在。
后来,那梦渐渐清晰,记忆渐渐回来,连修为也渐渐回来,同样的,记忆醒来了,那昔年在人间的经历,也就慢慢的淡了,即凉看着那段人间昔年觉得痛的心都是凉的的记忆,就如看着别人的过往一般,甚至是,像是看着一段戏文一样,微不足道。
再后来,她就成了即凉,不再是那记挂着那段被抛弃岁月的心凉了。
白离听着自家小侄女的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嗑着瓜子,身子又是悠闲的往后头仰了仰,愈发的姿态慵懒了。
“姑祖母是何意?”兴齐却是不如白离的悠闲,眯着眸子,难得的在心凉面前透出那凌厉的君王威势。
“罢了,你若是想叫姑祖母,便叫吧,左右不过是一个称呼,无妨。”即凉也不甚在意,随意摆摆手,顺手将方才给自家小姑姑剥的一把干果递过去了。
那神色,却的确是如话里一般的不甚在意,甚至是,极为淡漠。
这便是神祗,能够随意将自己融到人间,却又能够随意将那情谊抽出来,毫不留恋,冷漠的很的神祗。
“即凉?”兴齐颤抖的看着那着了身秋色衣裳的女子,皱着眉心,似是极为疑惑,又似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阿凉,该回了,今日之事我已解惑,多谢兰筠,我就先带着我小侄女告辞了,对了,这个给你,能够护你孩子周全,算是我这做,长辈的,给孩子一点心意吧,还有,你这殿里的东西,我都帮你收了,以后用的东西都注意一些,免得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白离起身,正打算走,可突然记起兰筠这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是她那弟弟呢,拂袖将那殿里偷偷藏的毒都收了,随手便化出了一块随身的玉佩,注入神力,交给兰筠。
“这是甄禹?哎呀我曾侄孙啊,我不给点东西也对不起这辈分了,来,侄孙媳,给,这是我给他的坠子,记得给他挂上啊,挡灾的。”即凉顺着白离的目光看了一眼那肚子,突然笑了,笑得肆意张扬,很是认真的拿出一个木坠子给兰筠,提起辈分来,也是不怀好意的。
白离眉尖一挑,这是幸灾乐祸了啊这孩子。
昔年这孩子在上古界之时,比甄禹其实还大了几十万岁,可那辈分搁在那儿,这丫头一直被甄禹逼着叫小叔叔,这口气性,可是一直憋着呢,这不,正好这次可以报仇了。
也不知道这辈分青梧上神是如何编排的,排的如此的有趣,倒是个妙人啊。
“多谢姑祖母,多谢凤歌姑娘。”兰筠呆呆愣愣的被塞了东西,谢过之后,看着身边脸色不怎么好的帝王,也微微有些皱眉。
“姑祖母,你还是我姑祖母吗?”兴齐看着要走的即凉,突然开口。
他在这皇宫之中,求不来想要的亲情,于是早到了昔年已经不再在皇室之中的即凉,可是,如今他以分不清如今还在的,到底是自己想要的姑祖母,还是那上古界的神祗了。
“你若觉得我是,便是,你若不想认,也无妨。”即凉与自家小姑姑并肩走着,闻言,头也不回,只是随意的摆摆手,一派悠然,倒是与白离有几分相似。
兴齐看着那一派闲散的女子,却是突然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
“陛下,臣也告退了。”宁延侯看着慢悠悠的往外走的红衣女子,回头行了一礼,便也不等兴齐同意,便追出去了,生怕跟丢了似的。
“今日来,凤歌和姑祖母与兰筠说了什么?”看着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兴齐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宫人,一挥手,便有暗卫涌上来,将那些宫人都带下去了,兴齐偏头,扶着自家皇后坐下。
“今日凤歌姑娘与姑祖母来,不过是因凤歌姑娘不知该如何与心上人相处,臣妾帮着开解了几分,两位便回去了。”兰筠也不阻止那暗卫,顺着兴齐的意思坐下,扶着肚子时的眸色极为温柔。
“哦,未曾想到凤歌竟还有这般女儿家的时候,倒也是人无完人,想来这上天也还是公平的啊。”兴齐听得一乐,想了一下一身红衣,张狂不羁的女子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难得的开怀,卸去了几分方才因即凉而引起的郁闷。
他知他想要的姑祖母不会再回来了,亦或者,昔年的所求,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是他,想要一个人,可以被他索求亲情,而又安全不会危害到自己。
说起来,人都是自私的。
所以他不顾昔年满心怨恨的心凉,去人家眼前晃悠,如今人家不再是心凉了,这也怨不得人家。
只是,这么多年的‘一厢情愿’,谁又没有几分真心呢。
终究,还是有几分不舍。
“这世间女子哪个是能对着倾慕之人,泰然处之的,有些无所适从也是常事。”兰筠没发觉兴齐的脸色怅然,微微低着头,她自个儿是女子,自然偏向白离一些,也是笑,只是却是轻轻锤了锤兴齐的胸膛,有些埋怨。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是夫君不懂女子的心思。”兴齐虽不将这点子力气放在眼里,却是极为认真的拱手向兰筠讨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陛下?”兰筠看得一愣,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滑稽了。
“怎么了,难道兰筠不是为夫的娘子,还是,兰筠不愿做为夫的娘子。”兴齐看着兰筠的模样,一把将人揽到怀里,强硬了几分,轻轻的蹭着兰筠未挽起的长发,一脸的理所当然。
“自然不会,兰筠只是高兴,兰筠希望陛下不要忘了今日所言,兰筠是陛下的妻子,陛下是兰筠的夫君。”如寻常人家一般的夫妻。
兰筠顺从依偎进兴齐怀里,笑意难得的真挚期待。
这所有被困在深宫的女子,一生所期望得到的,一个便是君王的宠爱,一个,便是有个出息的孩子,能够未来继承帝位,自己安享晚年。
兰筠此生,不过十几岁,这两样便已经有了,比这耗在深宫之中一辈子没有个尽头的万千女子都要好上太多了。
这世间本没有圆满的人,没有圆满的事,所以这不是童话故事,只是美化了的想象,小九的想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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