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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晏安宫夜内外
潇潇雨雾的线条被宫灯映亮。
屋檐下,彻夜躬身守候的太医们的身影。
(切)殿内,银釭高烧,
昏迷中的皇帝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卿卿……
一旁坐着的皇后立刻起身,握住了皇帝的手,眼中有泪:陛下?——陛下总算醒了?——陛下,吓到妾了,请陛下一定要保重——
皇帝确认了片刻之后,微失落的:是——皇后啊。
皇后:是,是妾。
皇帝的目光微微看看一旁:重夔呢?
皇后:殿帅出宫去了。
皇帝:大郎呢?
皇后:也出宫了。
皇帝沉默了数秒后:……太子……?
皇后:他没有事,他也回去了。
皇帝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开口:皇后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皇后愣了数秒后,将皇帝的手,慢慢放回了枕边:是,请陛下静养。
皇后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2东府夜内
萧定权的枕边,
阿宝的手腕仍然握在萧定权的手中。
伏在床边假寐的阿宝,
梦中的惊悸:都是……我……
手腕掣动。
萧定权压抑地呻 吟声惊醒了她,
阿宝睁眼,
看到了半醒的虚弱的萧定权。
阿宝:殿下……殿下醒了?
萧定权:嗯……你笨手笨脚的——
阿宝点头:是,小人只会,绣鹌鹑——殿下现在觉得——?
萧定权:我……厉害吧?……未雨绸缪——
阿宝看着他:厉害什么——那药,哪里管用?
萧定权有些疑惑:你哭了?
阿宝:谁哭了?
萧定权看了她片刻:过去也让你受了不少苦,这次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阿宝抽噎:那么多事,怎么扯得……
萧定权静默看他数秒,向她的眼角,艰难地伸出了手:别哭,阿宝。
阿宝于中途握住了他的手,
慢慢放回了床上。
萧定权微失落地看着自己的手,
阿宝随后垂头,将脸贴在了他的手掌上。
银釭高烧。
3晏安宫夜内
无眠的皇帝,
睁眼望着头顶的天华。
陈谨守在他的身旁。
不时抬头看看他的状况。
皇帝终于开口:你说——
陈谨:是,陛下。
皇帝:妻儿……到底是什么?
陈谨:……
皇帝:问你,也是朕糊涂了……
陈谨看看皇帝,欲言又止。
皇帝:天亮了送些药去……
陈谨:是。
皇帝闭上了眼睛。
陈谨给皇帝拉了拉被子,正欲离开。
皇帝低语:还有……告诉重夔……
陈谨侧耳等候的身影。
皇帝没有说话。
殿内,垂着头站立守夜的宦官和宫人们的脸。
在灯烛晦暗的光影下,麻木而难以分辨的表情。
陈谨看了一眼他们,起身凑近了皇帝的嘴边。
皇帝:不是光彩事……叫他…不要查了……
4张陆正宅夜内
张绍筠的脸,
仍被捆绑着的他,由家人看守着,坐在偏厅内。
他左右查看着,某一刻,突然起身,拔腿朝门口的方向跑去。
家人立刻追了上去:公子就消停些吧。
张绍筠:我没想跑,我就想看看——他也要成我姐夫了吗?!
5张陆正宅夜外
门前院内雨雾中,
张陆正心事重重一路将齐王送出门外。
齐王:那天明后,就有劳中书令了。
张陆正沉默着没有回答。
齐王:事不宜迟,中书令就不要送了,快去找人吧。
张陆正仍然没有回答。
齐王:明日一过,孰忠孰恶——陛下和本王,就都看明白了。孰王孰寇——中书令也就看明白了。
张陆正还是纠结着没有回答。
齐王在宦官所撑的伞下,准备上马。
张陆正终于开口:大王,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齐王:哦——
齐王挥手,宦官退下。
齐王靠近了张陆正:本王知道中书令的顾虑——毕竟有陈九思的前车之鉴。
齐王拉着张陆正,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但中书令不一样,已经算自家人了嘛……
张陆正欲言又止:大王……
张陆正突然跪地:臣一门上下,对陛下一片丹心,可昭日月。(齐王疑惑地看看并没有月亮的雨夜)圣心圣意,臣一定遵从——
齐王:知道了,所以——女公子的生辰庚帖,也请中书令尽早预备吧——
张陆正复杂的目光,看着齐王,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
他看着齐王,上马离去。
后者的背影,融入夜雨。
6张陆正宅夜内外
尚未眠,
在灯下绣着一方手帕的张颂之,于某一刻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看窗外:谁在外头?
没有回答。
张颂之:是……爹爹吗?
张陆正的声音响起:颂儿——还没有睡吗?
张颂之:爹爹也还没有睡吗?
张陆正os:爹爹——有些睡不着。
张颂之:是朝廷——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事要跟儿说?
张陆正os:朝廷没有事,你的事——也没有。
(切)张颂之:爹爹,外头还在下雨吗?爹爹要进来吗?
张陆正os:不用了,爹爹有伞的。
(切)室外,没有打伞的张陆正站在雨雾当中。
他看着窗棂上张颂之的影子。
7东府夜内外
远远窗棂上阿宝的影子。
匆匆从廊下走来的王慎:醒了吗?
宦官某:是——顾姑娘请王翁赶快来看看——
王慎看着影子嘟囔:她是哪门子姑娘……
(切)半睁着眼睛的萧定权,
不安地望着窗外天色。
萧定权忍痛的表情:几更……了?
阿宝:还没到四更——殿下……
王慎入室,立刻泪目:殿下……
萧定权:哭……什么?我都不……
王慎:殿下现在想吃些什么?——是要吃咸的,还是甜的?——还是先吃药再吃——?
萧定权:参汤……
王慎:那是燥热的东西,殿下现在不能用,会起棒疮的。要不要吃酪……?
萧定权:更衣……
王慎看看他身上:已经换过衣服了,现在是干净的……
萧定权:……车。
王慎愣住了:什么……车?
萧定权:晨省……
王慎愣住了:殿下,都这样了,还怎么去——?
萧定权皱眉忍痛,无力言语。
王慎:殿下,不急这一天两天,先把玉体……
萧定权咬牙,试图撑起身,又跌回,怒:去——
阿宝在旁边扶住了他:殿下——!
阿宝对王慎:王常侍,就先去准备吧。
王慎不解而愤怒地看着她:你——!
阿宝略悲伤地向他微微摇头。
王慎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跺脚离去。
王慎os:去预备参片——
阿宝起身:参片,含着比喝的好。妾去给殿下准备衣服。
萧定权在她身后:……不问……?
阿宝:也是为了——将军吧?
萧定权:是……舅舅。
8东府夜外
报本宫紧闭的宫门。
数骑(顾思林和随从)从雨中策马而来。
为首者勒马。
抬头,
顾思林在雨中望着报本宫的牌匾。
终于,
他对身后的随从:出城——
一行人策马离去。
(切)他们的身后,雨线中。
骑在马上的齐王,泊马于隐蔽某处,看着他们的背影。
身后的亲卫某:这是多大的事,大王叫中书令那么做,真的不怕——?
齐王笑笑:太子没有死也没有废——顾思林的兵柄也还在手。
一行人全部无影踪后。
齐王也策马驰入前方雨雾:——还不够大!
9张陆正宅夜内外
夜雨中,
已经穿好官服,
慢慢一路走回大门的张陆正,
身后嘲哳的追逐的脚步声。
抬头,
已经跑出来的张绍筠,
和追赶在他身后的家人。
张陆正:孽障……?
张绍筠:爹……你不会干对不起姐夫的事吧?
张陆正皱眉。
张绍筠:我是说亲姐夫——不是那个!
张陆正绕过了他。
张绍筠追上去:爹能当这个中书令,还是姐夫他——爹不会的,对不对?
张陆正看着他,终于点点头:先回去。
张绍筠转身:那就好——
张陆正扬起了手中笏板,向他后脑重重砸去。
张绍筠晕倒倒地。
张陆正朝着门外的马匹走去,吩咐家人:先关起来。
10晏安宫日内外
雨渐停,
天色已明。
寝宫内,皇帝在陈谨的侍奉下穿着衣服。
陈谨一边在悄悄地外殿的方向:陛下不再歇歇了?
皇帝:躺下就乱想,还歇什么?——顾思林走了没有?
陈谨:应该……已经走了吧。
皇帝余怒未消地叹气:也好。
陈谨再看外殿:……是。
皇帝:问你话,你总看那边干什么?——也越来越放肆!
陈谨低头:小人知罪。
皇帝向外殿走去:这几天的晨省,叫他就别来了!朕不想看见——
他住口,止步。
外殿眼前,
萧定权被两个宦官扶持着,脸色惨白的,不知已经跪了多久。
萧定权在宦官的协助下艰难地想叩首:臣……恭请……
皇帝愣了一秒,径直拂袖而去。
萧定权还是完成了叩首的动作:……圣安……
11晏安宫日内
皇帝已到书房,
愤然坐下。
陈谨跟入,小心劝解地:……卯时就来了……
皇帝:他还起得来,看来陈翁得手下,还真是留了情啊?
陈谨:……等陛下起身的时候,晕过去好几次……
皇帝:你几时成了他的人?
陈谨:……是担心御体,特意来请罪的……
皇帝沉默了一秒后:朕昨晚说了,这事没了。
(闪回)昨晚夜雨中,皇帝冷冷看着萧定权:你以为,这事这么就算了吗?
皇帝眼中,
萧定权明显不安的反应。(第二十九集)(闪回结束)
皇帝冷笑:他担心朕?他是担心他舅舅。
陈谨不敢再说话,微叹了口气:……那小人,先送殿下回去……
皇帝没有表态。
陈谨转身,慢慢退下。
皇帝:告诉他回去好好省罪!还有——(陈谨紧张的神情)罪不二罚。
陈谨松了口气:谢陛下……!
皇帝拍案:他要再敢惹出一丝事!
陈谨:是……是……不敢的……
他向着偏殿方向退去。
12晏安宫日外
满额冷汗的萧定权被两宦官架持着出殿。
陈谨在一旁跟随着。
萧定权:陈翁……陛下……
陈谨:殿下就别说话了,小人先送殿下回去——回去慢慢说……
萧定权:臣知罪……请陛下重责……这话……?
陈谨:都这样了,还能怎么重责……
萧定权:陈翁……
陈谨低声:已经走了,武德侯。
萧定权突然安静了,舒了口气,闭上眼,配合了。
陈谨在他身后恨恨低声:这副模样,换谁家爹爱看……扶好了,可千万别再——
他抬头,突然愣住了。
前方,穿紫袍的一人,和穿红袍的一人,匆匆而来。
穿红者匆匆走在前,
穿紫者反而不时要拉拉他,再被他愤然甩开。
陈谨低语:这不是——?两位——?
刚刚闭上眼睛的萧定权再度睁眼,也愣住了:……孟直……?
穿紫袍的张陆正,拉着的穿红者是御史中丞何士钊。
萧定权有了不祥预感,想从一旁喊住他:何中丞……
何士钊没有看见被廊柱遮掩的萧定权,越过了他,朝殿内皇帝的书房走去。
萧定权:……不……
何士钊愤怒的声音已经从殿内传出:陛下!——陛下昨夜非刑凌辱储君——!
萧定权:能去……
13晏安宫日内
愤怒的何士钊站在皇帝书案前:——凭的是哪道国法?!
皇帝阴郁的面容:是谁——?
何士钊:宗正寺的事臣等没说什么!陛下不给朝廷一个说辞,这次——臣就算不要了这身冠带,也绝不——!
皇帝:朕问,是谁告诉你的?!
匆匆追入的张陆正拉拉他的袖子。
何士钊:你总拉我——(继续对皇帝)臣绝不能再容许!
张陆正向皇帝行礼。
皇帝看着他,似乎有所了然:是——中书令?
张陆正:陛下,储君祧续,一发一肌都关系国祚——还请陛下霁威,明……察慎审……
皇帝:明,鉴——什么?
他挑衅的语气,让张陆正暂默。
何士钊:明察也好,明鉴也罢(皇帝皱眉)——陛下都做到了吗?!
皇帝还没来得及反应,
书房外的萧定权虚弱的声音:……住口……
几人目光投去,再度回转的萧定权扶着书房外廊柱,几乎无法站立。
皇帝:来得正好,他们,是你——?
萧定权摇头,刚发声:……中书……回去……
何士钊看着他的样子,已经大怒:这样了——陛下还要臣等再忍气——
皇帝:你们知道什么?!拖他进来——你自己告诉——
宦官正要动作,萧定权也正要回答。
何士钊:臣等是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臣等要去——臣一定会组三司,彻查幕后元凶!
皇帝神色也慢慢改变了,望向萧定权:……三司?还是那一套?你就没有些新花样了吗?
萧定权的眼神也突然凝滞了:……陛下……?
皇帝起身,慢慢走近萧定权:先用苦肉计——再找你的党羽来,这回你想查出的幕后元凶——又是——?
体力无法支撑,从支撑上慢慢滑下的萧定权也始终怀疑地看着他:苦肉?党羽?陛下这话……?
皇帝一把拎住了萧定权的衣领:告诉他们!是你哥哥?还是——?!
身后的何士钊:天子慎言!!臣是国家之臣,不是谁的私人,查出来不管是——!
萧定权眼泪淌下:是臣……愿伏天诛!
愤怒到极处,反而愣住的何士钊,低语:君不君臣不臣,当着外臣就——
他一语不发向殿外走去。
张陆正看看萧定权,再看看殿外方向,愣了一秒后。
突然扑到了皇帝脚下,跪地:陛下!此事断不会是殿下所为——陛下不许臣等彻查——
皇帝:朕不许,中书令就要?
张陆正抬头,停顿一秒后:是,臣身为中书令,要对这道圣旨,行封驳事!
皇帝和萧定权的表情都在一瞬凝滞了。
皇帝看看他,再看看手下的萧定权,终于点头笑了:好!不愧是太子殿下千挑万拣出的中书令!查!彻查!
他松开了萧定权。
后者无力跌跪至地。
皇帝往回走:顾思林已经出城了吗——
满脸泪痕的萧定权惊惶抬头:陛下?
皇帝:——叫他回来——
萧定权奋力爬到皇帝脚下:陛下?!
皇帝:——查明之前,就先不要走了。
萧定权抱住了皇帝的膝盖,想去握住皇帝的手:是臣……爹爹……
皇帝一脚踢开了他:称陛下!
皇帝看着伏地的萧定权:你想保的不管是谁,朕告诉你——最后谁都保不住——
萧定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臣懂了,这才是陛下真正想要的,对吧——
张陆正微蹙眉地看着他们。
皇帝冷漠地:送他回他的东府!从即日起,东宫卫全部替换成控鹤,连他在内所有在籍宫人——不许一人入,不许一人出!
目光已冷的萧定权没有说话。
皇帝转对张陆正:还有——中书令不是要彻查吗?好,朕就先从——陆英的事,彻查起!
萧定权闭目,垂泪。
张陆正看看皇帝,再看看殿外,微变色。
14晏安宫日外
折腾得半身是血的萧定权,
麻木地被控鹤卫士架持着,
从玉阶上而下,
送进了一顶轿中。
轿子抬起,
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玉阶下的铜缸后,
旁观的齐王的脸。
他看了几秒远去的轿子,
正要离开。
张陆正从头顶上方喊住了他:大王?
齐王抬头,
后下玉阶的张陆正。
齐王:中书令。有什么话我们出了——
张陆正已经走向了铜缸后的隐蔽处,
齐王无奈跟上。
张陆正:人,下官去找了。
齐王笑笑:何中丞这脾气,是个炮仗转世吧?
张陆正:那句话——下官也按照大王的钧旨说了。
(闪回)张陆正:是,臣甚为中书令,要对这道圣旨,行封驳事!(闪回结束)
齐王:本王刚在外头听到了——也不是本王的意思,是——(齐王抬头示意头顶上的晏安宫)
张陆正沉默一秒:是,臣已经遵从,小女的事——
齐王:本王已经说了,令嫒的庚帖……
张陆正:可否请大王上报陛下,容臣……推辞?
齐王皱眉:怎么……?
张陆正:昨晚下官想请求的,也是这件事。
齐王:中书令一定不肯割爱,是本王的缘故,还是——(看看远去的轿子)?
张陆正:都不是,下官只是,为了下官的女儿。
齐王终于点头:是,是,毕竟有太子妃的——父母之心嘛——
张陆正:谢大王体谅。
齐王看着远去的轿子:中书令这样的忠臣,谁还忍心不体谅?那本王就先——
张陆正又喊住了他:大王。
齐王:还有什么——?
张陆正:刚才陛下说要查陆英的事情,这也是……本来的圣意吗?
齐王一愣后,点头:是——当然是。但是中书令放心,这事最后,也是要——毕竟那时是(示意轿子的方向)他监国嘛。
张陆正一瞬犹豫后,没有再说什么,点头离开。
这次留下的齐王,看着他的背影。
15晏安宫日内外
前来一人(李重夔)的脚步,
走进了其它人都已经离开的书房。
皇帝独坐在书房内,烦躁而微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
来人(李重夔)行礼:陛下。
皇帝:送回去了?
李重夔:是。
皇帝:也叫回来了?
李重夔:出城还不远,已经去请武德侯先还京了。
皇帝:哦。
李重夔迟疑一秒:陛下……
皇帝:得叫回来——宰相跟三司都是太子的人,他要不在京,谁知道太子敢查出谁来?
李重夔犹豫之下还是:殿下这么做,臣还是想……
皇帝烦躁地搓着手掌。
李重夔被吸引住,改口:陛下,着是——
皇帝展开右手,满手掌干涸的血迹:哦,刚在他身上蹭的吧?——到底是流着顾家的血啊——
回归的陈谨,从一旁奉上拧干的白色巾帕。
皇帝嫌恶地一根根手指,擦掉了血渍。
李重夔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皇帝将巾帕掷地:你刚刚想说什么?
李重夔:……没什么。
皇帝声色冷淡:看好了他——他胆敢跟任何人交通——
皇帝:报本宫也别住了,直接住到——你那儿去吧。
李重夔垂首。
16东府日内外
抬着萧定权的轿子,
匆匆走进了报本宫宫门。
已经等候的王慎立刻上前:殿下?是殿下吗?……你们这是——?
控鹤卫士们没有理睬他,直接往寝宫方向走去。
王慎刚想追上,
宫门外传来的马蹄声,和游鸣的声音:你们这是——?
李重夔os:下了他的兵器!——先拿下!
游鸣os:殿帅?
李重夔os:锁宫门!
两页宫门开始轧轧闭合。
王慎转身跑向了即将关上的宫门:殿帅,这是——
李重夔一手将他的头按了回去,
王慎一个趔趄,
宫门已经关上。
王慎拍着门:殿帅?
李重夔os:是圣旨!
(切)门外,被按压在地的游鸣,门前和站立的一排,重甲带刀的控鹤卫士。
17东府日内
寝宫门前,
轿子的门打开了,
控鹤卫士甲:请殿下降與。
轿内没有动静。
控鹤卫士甲:请殿下降與!
轿内还是没有动静。
控鹤卫士甲自行上前拉开了轿门,
靠跪在其中的,
目光呆滞的萧定权,
下意识地向轿内缩了缩身体。
两控鹤卫士互一示意,
一齐上前,准备把他架出。
一旁阿宝的声音:别碰他!
两卫士一愣,
阿宝从身后走近了轿子:殿下……
萧定权继续躲避的动作。
阿宝伸出了手,
想去握住他的手,
对方依然抗拒的动作。
阿宝眼中有泪,低声:好了,好了,已经回家了……
萧定权看着她:……家?
阿宝点头:是。
萧定权:……阿宝?
阿宝:是。
松弛下来的萧定权向前栽倒在了她的怀中,
阿宝惊恐地看着自己满手掌的鲜血,
和萧定权后背被鲜血染红的半身衣袍。
18春明门日外
城外古道上,
勒马的顾思林,
顾思林:这是?
横档在道前的控鹤卫士某:武德侯,是圣旨。
顾思林:陛下说了,是为什么了吗?
控鹤卫士某摇头:下官不清楚——陛下大概对武德侯,还有秘嘱吧。
马上的顾思林看看自己身后的几十骑亲卫。
再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
蹙眉,
踌躇几秒后,
终于拨转马头,
朝反向驰去。
19齐王府日外
马蹄停止了。
(齐王)下马。
宦官某跟随他一路向门内走去。
宦官某:大王——陛下真说了要查陆英的事?
齐王:本王也没想到啊——不过只要顾思林回来——查陆英,不是更好吗?
宦官某:那中书令?
齐王:谁管他啊?本来没他什么事的,可他跟太子互咬了起来,不正好一箭双雕吗?
宦官某:——大王,高明。
齐王:我高——都是皇后的意思。除了没料着——他居然还有这么重的儿女心啊——
宦官某:他也就剩下这点人气了吧?
齐王笑:自己拒掉更好,别的不说——
宦官某笑:别的不说,王妃那里就——
齐王扬起马鞭:说什么呢?
前方齐王妃的声音:是大王回来了吗?
齐王立刻放下了马鞭。
齐王妃匆匆迎了出来:你昨晚到哪里去了?!
齐王往后退了一步,躲闪的姿态:有些事……真有!
齐王妃:中秋节我一个人等了一夜。(哭)我就剩你一个家里人了,你还……
齐王安抚地:是我不好——不过真是皇后那里叫我事。我们今天晚上补过,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齐王妃:那还喊五郎吗?
齐王:他来了只会顺东西,认姐姐,就我们两个。
他扶着齐王妃入室。
顺便瞪了宦官某一眼,口型:敢乱说?
20东府夜内外
天色已暗,
东府紧闭的宫门,报本宫尚未点明的灯笼。
荷甲带刀的控鹤卫士。
带刀在亲自值戍的李重夔。
不时抬头,望向门内的方向。
身后起了喧哗:圣旨是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太医正os:你们殿帅呢?
李重夔转身走过:什么人?——吴太医?
被控鹤卫士阻拦的太医正一行数人。
太医正:殿帅,圣旨是连下官,也不能进去吗?
李重夔看着他,摇头:吴太医,李某是臣子,吴太医也是。
太医正:下官——先是医者。下官不言万一玉体有失——只说,下官的病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殿帅,殿下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李重夔皱眉再度望向紧闭的宫门内。
(切)宫门的另一侧,
早上的衣服未换,身上盖着一件披风的萧定权,
沉默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
阿宝坐在他身旁的石阶上,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绣着荷包,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他。
带着一群等候的宦官和宫人在稍远处不断打转的王慎时不时不安地看看他,试探地:殿下?殿下?——我们先上药啊——不疼的——
没有回应。
王慎:我们先回去啊?地上冷。
没有回应。
王慎迁怒阿宝:你不管管?还顾着绣你那破鹌鹑?
阿宝无奈:上回在宗正寺也这样。两三天才说的话,怎么管?
王慎:上回也是你,这回也是——!昨天进宫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哭了起来)那种混账事,殿下怎么就会自己认了呢?
阿宝想安慰他:王翁……
王慎别过脸,边怒边哭:谁是你的——?!
萧定权突然有了反应,自语:是不该认的……
王慎立刻凑了上去:殿下?先上药啊……
萧定权自语:是不该认的——可是就算不认……只要他想,结果也是一样的吧?
王慎试探地:他是谁?想什么?
萧定权不语。
王慎不自觉地转向阿宝:在说……什么?你问问啊!
阿宝放下荷包凑近,试探地:殿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王慎指指宫门:废话!
阿宝轻声:……武德侯?
王慎看了看宫门,诧异地皱眉低声斥责:放肆,胡说什么?!
萧定权沉默一秒后,微微点头:是我——连累的舅舅。
王慎不解地:殿下?武德侯他,怎么了?
萧定权抬眼茫然看着紧闭宫门:——现在,真出不去了吗?
王慎:殿帅就在外面——圣旨是——
(切)宫门外,
犹豫下还是亲自拦住了吴太医一行的李重夔。
李重夔:所有在籍宫人不许出入。吴太医可以把方子交给李某——
太医正愣了一秒后,怒而转身:方子?我还先把这帽子交了吧!除了籍,我再来看能不能进这条门——!
李重夔无奈的目光。
(切)萧定权低语:在籍……?
他的目光转向了便服的阿宝,思忖片刻后,小心翼翼咨询的目光。
阿宝明白了什么:殿下。妾不是宫人了。
萧定权摇头:还是……
阿宝:殿帅那里,妾也可以再去试试——
萧定权犹豫的表情,看着她:要涉险……
阿宝:妾不会连累殿下。
萧定权没有话说了。
王慎:你再敢给殿下惹——!
阿宝:殿下就先回去,上了药,好吗?
萧定权没有拒绝。
王慎不说话了。
阿宝看看宫门,低声:陛下,还是要查——昨天的事吗?
萧定权看她数秒后,摇头:那件事我已经顶了。他现在要查的是——
阿宝关切的眼神,萧定权正要回答。
王慎插嘴:快扶回去。
萧定权被扶起,话题中止。
21东府夜内外
到外室书桌上,收拾着笔、墨、纸等文具的阿宝。
她的裙带下,做好的荷包。
(切)回到内室的萧定权,
宦官某在小心翼翼往他脊背的伤口上敷着药。
王慎诧异地:是要重提——陆中丞吗?!
萧定权:说是查中书令——其实还是我。
王慎: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
萧定权:他叫回舅舅,还是想用我,跟舅舅做交易吧?办成了,内罢相,外罢将,锱铢不费,一箭双雕——就跟射柳那时候一样,他的作风,从来都没有变过啊……
王慎皱眉想阻止他:殿下慎——你轻点——疼得厉害吗?
萧定权:我就是他拿来换兵柄的那条玉带——从头到尾,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一件器而已。都不是人,有什么资格,喊疼呢?
上药的宦官退下,
王慎为他披上了一件干净的内衣,沉默片刻:殿下也告诉她了?
萧定权:我让她先取笔墨去了。
王慎:打算叫她去干什么?
(切)端着笔墨朝寝宫走来的阿宝。
她在门前驻足,
取下了裙带下的荷包,
看了看荷包,再看了看室内。
(切)萧定权冷淡地:为了武德侯,这一回,我也必须先保住了我自己。他的为人我不放心,一定要吩咐到他——不要误了大事。
他抬头,看着捧着文具匣回归的阿宝,
萧定权:你去帮我,送封信吧。
阿宝蹙眉。
22东府夜内外
站在廊下的宫人中,王慎皱眉看着寝宫内的灯光。
王慎os:叫她去,行吗?她毕竟跟齐王有牵连,身世还不明——
萧定权os:现在除了她,还有别人更行吗?这一次,我需要她……
(切)室内,余人都已经退下,
已经摆在床上的小几案,其上摆放的信笺、硬狼毫。
凭着隐几支撑坐着的萧定权,目光始终微怪异的注视着灯光的勾勒下,正在研墨的阿宝侧脸的轮廓。
阿宝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将舔好墨的笔交到了他的手中。
萧定权又看她片刻,才接过了笔。
他在纸上落笔,吃力以金错刀写出了一个“此”字的开头两笔之后,突然皱眉,笔从颤抖的手指间跌落。
阿宝看看污损的信笺:妾再去换……
萧定权迟疑了两秒:还是——你来吧。
(切)廊下,王慎微不安的表情。
23东府夜内
凭几的萧定权,
看着执笔的阿宝。
阿宝os:殿下文翰,妾怎么仿得好……
萧定权os:省示具卿,辛酸之至……
萧定权os:省示帖,我把着手,教过你的。
(插入画面)宗正寺中,两人并肩习书的场景。
金错刀书写的《省示帖》悬浮于空: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憂勞卿此事亦不蹔忘然書足下所欲致身處尚在彀中王制正自欲不得許卿當如何導亦天明往導白改朔情增傷感濕惡自何如頗小覺損不帖有應下懸耿連哀勞滿悶不具
阿宝os:殿下要写……?
萧定权os:王事傷情…蹔處彀中…自有所应…不當憂勞…
阿宝在纸上写下的这几个字。
萧定权os:此書具卿……所恶往事……
阿宝在纸上写下的这几个字。
阿宝os:许卿损改……(以上都是省示帖中字)
阿宝一边书写,一边悄悄查看他的表情。
至最后四字,萧定权从她拿过笔:这几个字你没练好,我来。
他书写之际,
阿宝再度低头看了看手中荷包。
见他书写即将完成。
放下荷包,从匣子中取出了他的连珠私印,
蘸上印泥,
正准备盖在落款处。
萧定权阻止地:不用了,他看见我这手字就知道了。
阿宝手下一滞(觉得不对劲了),收起印:他……殿下要妾送给谁?
萧定权:你去一趟中书令家里。
阿宝看着信纸,疑惑地低声重复:所恶往事,许卿损改……永不,复言……?
萧定权将信笺封起:再给他带句话——就说本宫无事,此事过后,那桩事我也会设法坐实,免得再生后患。
已有不祥预感的阿宝,攥紧了荷包:坐实什么?
萧定权将信笺递给阿宝:告诉中书令,他们就是李氏妻族——陆英父子。
阿宝一瞬惨白的脸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暂时没有去接信笺。
萧定权又乏力靠了下来:这个案子,以后在我手上,也永不复言。
背在身后的一手中,恨不得捏碎的荷包。
阿宝眼中萧定权的脸,逐渐模糊。
和恍惚中他的声音:拿去啊……怎么了……阿宝?
24东府夜外
拿着信笺木然走向夜色中的阿宝。
(切)怀疑看着她背影的王慎。
王慎os:让她去,行吗?她毕竟跟齐王有牵连,还身世不明——
(切)凭着隐几闭目,把玩着手中金印的萧定权。
萧定权os:这一次,我需要她,我也……相信她……
25齐王府夜外
花园中,
陈设的肴核前,
一杯酒斟入了酒杯中,
随着酒水的注入,
一轮圆月渐渐浮现。
齐王妃诧异的声音:今晚月亮,倒这么圆了吗?
清朗夜空中,将圆的满月,
映亮了齐王妃的脸。
齐王妃的表情渐渐柔和,片刻后:大郎,其实嫁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
伴坐的齐王心不在焉地:想好什么?
齐王妃:你走到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一生一世,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齐王:嗯,姐姐的心,我一直都知道的。
齐王妃迟疑了一秒后:大郎,我不想在京里呆了。我们一起——去封国吧?
齐王一愣,回神:姐姐说什么?
齐王妃:这里再好,也不是能久留的地方。为了你能留下,已经……
齐王妃眼中有泪:我害怕,你要再出什么事。
齐王揽过了她,态度转认真:我知道,你是想岳丈了。不过放心,什么事都不会再出了。我一定会留在京里的——
齐王妃想再说什么。
齐王:跟你一起。
齐王妃想说什么,还是住口,终于点头,靠到了齐王怀中:这么好的月亮,别人家里,也跟我们一样在看着吧。
齐王看着杯中的月亮,笑笑:难说,几家欢乐几家愁……
他饮尽了杯中月。
26京师夜外
头顶十六日的明月。
报本宫宫门前,
按剑的李重夔,惆怅的目光,远远望向的某个方向。
李重夔为难的声音:下官早知道——姑娘确实已经不在宫籍上了,可眼下的情势……
(切)李重夔目光投射的远处,
御沟边,
月下,
御沟中的粼粼波光,
夜风中,慢慢行走在御沟边的阿宝的身影。
阿宝os:殿帅,还记得妾以前跟殿帅说过的话吗——无恻隐之心,无羞耻之心,无是非之心……
李重夔os:这些全部,非人也。下官虽然是个武夫,可圣人的道理,做人的道理,也全明白。可——
阿宝从怀中取出了信笺,看着其上的字迹,喃喃:所恶往事,许卿损改,永不,复言……
阿宝os:但是,以前有人告诉过我——想到和看到,是两回事;明白和做到,也是两回事。所以禽兽冠带,豺狗食禄,天地之间,就是没有——一个人。对吗?
月光下,她脸上的粼粼泪光。
李重夔os:朝事如此,世事如此,下官一身又能怎么样呢?
阿宝os:能的,殿帅只当,开门放了出去的,也不是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她摊开了手掌,月光下,手心中的一枚还沾着雨后湿泥的连珠金印。
(特写)她的身后,河边某处被翻动的石缝,和掘开的湿土。
27御花园夜外
明月夜,
露台,
帷幄隔挡下,
皇帝在独坐饮酒,
他放下手中酒杯,
微惆怅的目光望着,
面前放着另一只空杯。
皇帝提起酒注,
向着那只酒杯注酒。
杯中渐渐升起的月亮,
和露台下渐渐接近的脚步声,
在杯中月亮圆满时,
来人(顾思林)也接近。
皇帝没有抬头:喝一杯吧。
来人(顾思林)不语接过,饮尽杯中酒。
然后跪地向皇帝叩首:陛下,臣罪丘山,向陛下谢罪!
皇帝:子不教,朕之过。跟你这个当舅舅的什么相干?
28御花园夜外
帷幄中,
对坐的着便服的皇帝和着便服的顾思林两人。
皇帝:不瞒你说,朕昨晚上,确是生气了,不是重夔拦着,朕也确是连打死他的心都有。
顾思林叹气,给皇帝斟酒:臣明白。
皇帝饮酒:可不单是因为朕,更是因为他……母亲。
顾思林斟酒:臣……明白的。
皇帝抹了一把眼角:不过后来看到他那个样子,喊爹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小时候。
顾思林沉默。
皇帝饮酒:朕想,打过了也就算了——毕竟还是……
顾思林想再斟:……还是陛下宽宏。
皇帝用手略挡住了酒杯,语气改变:可今天一早,他纠集了中书和司法,公然来胁迫朕!
顾思林手上动作停止,表情也微变:陛下,殿下他……
皇帝:慕之,要是有一天,逢恩带着兵也逼到了你的大帐门口。你怎么办?!
顾思林沉默。
皇帝:陆英的混账案子,就是他监国的时候办的。朕一直就想察——!
顾思林欲言又止,刚想放下酒注。
皇帝:可朕知道,这七成还是——中书令的责任。
顾思林的动作再度止住了。
皇帝从酒杯上移开了手指:你说的没有错。上事天子下系百官,居其位不应该只具才能,不具德行——这个中书令,朕确实没有选好。
顾思林小心地斟酒。
皇帝:叫你回来,就是怕这件事连着昨天的事,又都跟太子相干,你又要放心不下。回来看看,留到案子结了,再安心回去吧。
顾思林垂头:谢陛下体谅。
29张陆正宅夜内
月下,
不断踱步的张陆正的影子,
终于,他皱眉抬头,不安看了片刻头顶明月,微叹后。
吩咐家人:那个混账东西?醒了没有?
家人某一愣:公子早就醒了,闹着要吃的——大人要叫他来吗?
张陆正:叫来——
家人某答应着转身:是。
张陆正:叫来干什么?!
家人某诧异地:那叫不叫——
张陆正:把他赶快送走!
家人某:送走到哪里?
张陆正:送回乡去——你就别回来了,在那里看着他,他敢乱跑,你就先打断了他的腿,再——也不用再报我了。
家人某:那小人去预备,明天一早就动身。
张陆正怒:现在!
家人某诺诺连声退下:是,是。
张陆正恨恨:冤孽……不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身后,家人某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大人——
张陆正:现在!
家人某为难的声音:大人……
张陆正:他不肯走?那就先打断了——
家人某:大人,有客来访。
张陆正蹙眉:又有,是……大王吗?
身后阿宝冷淡的声音:是东宫。
30张陆正宅夜内
趴在窗口的张绍筠,
转着圈如饥似渴地看着正厅,
一把团扇在他后脑拍了一下:看什么呢?
张绍筠“哎哟”一声:别拍这儿啊,没长好呢——二姐?
张颂之:那个就是你喜欢的姑娘?
张绍筠:哪儿啊——哈哈哈哈,就是!二姐是怎么知道的?
张颂之:二十年傻兄弟,什么看不出来?
张绍筠:二姐你看,好看吧?
张颂之:她是大姐的人吧?怎么来这儿了?诶,她怎么不坐啊?
张绍筠:人家多识礼。
31张陆正宅夜内
站在堂上的阿宝,
张陆正心虚地客气:内贵人,也坐吧。
阿宝无表情的脸望着张陆正:中书令多礼,不是内贵人了。
张陆正没有再劝,正打算坐下。
阿宝冰冷地:是信使。
张陆正的动作停止了,站住了,且慢慢在阿宝的注视下站到了她的下首。
张陆正心虚地:报本宫不是已经——?
阿宝:比起妾是怎么出来的,中书令更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妾是来干什么吗?
张陆正:是。使者可是带来了,殿下令旨?
阿宝沉默看着他。
张陆正终于慢慢弯下了膝盖。
阿宝:不用了——殿下让妾给中书令带一句话。
张陆正站直,躬身。
阿宝看着他。
(闪回)萧定权:——此事过后,那桩事我会设法坐实。陆英父子,他们就是李氏的妻族。(闪回结束)
阿宝仇视的目光看着张陆正,没有说话。
张陆正试探地:请问使者——殿下要吩咐臣什么?
(闪回)萧定权:这个案子,以后在我手上,也永不复言。(闪回结束)
阿宝怀仇的目光,仍然没有说话。
张陆正试探地:到底是什么话,还请使者赐——
阿宝摸向了袖口:还有——一封手书。
32御花园夜外
对饮的皇帝和顾思林。
皇帝:慕之说谢朕体谅,其实一直都是慕之,在体谅朕。朕怎么不知道,慕之有多珍重他。
顾思林斟酒:臣不敢。但是陛下……
皇帝:过几天有大朝会,朕会宣布这事——也会叫他去的。
顾思林:陛下……
皇帝饮酒:毕竟是他监国,小处分肯定要给一个。(阻止的)——但你放心,朕有分寸,总不会比那顿板子还重。先告诉慕之,就是让慕之心里头好有个数。
顾思林:是。
皇帝推了推酒杯,示意顾思林再倒酒:那好,慕之这一天也劳累了,我们再喝一杯,就……
顾思林放下了酒注。
眼波的一闪。
皇帝翻了他一眼,一秒停顿后:怎么?慕之心里,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顾思林恢复了常态:陛下误会了,顾虑,臣没有。
皇帝:那就好——
顾思林:非但没有,臣刚才是想说——天子圣哲(皇帝摆手)陆英之狱,确是应该查清。毕竟关心此事的非止中央,还有地方。
皇帝:地——?
顾思林:长州刺史。
皇帝的脸色和目光和手势,都一起沉下:李明安——吗?
顾思林恭谨的表情:李刺史跟陆中丞的是同乡故交,情谊深厚之处,连臣在军中都有耳闻。
皇帝:什么……耳闻?
顾思林:陆中丞案重开,他的长女和次公子,按律是一定要出堂作证的。
皇帝玩味的轻笑:是吧。这跟明安?
顾思林:李刺史和臣,分管民政军政,虽然政不涉兵,兵不干政(重读),可长州城内贩夫走卒皆知——陆中丞的长女公子和少公子,自廷试之后就跟着李刺史一道赴任了。
皇帝:……是吗?
顾思林:陆氏之情,李刺史再清楚不过。何况是故人要案,臣想,此案一开——他会亲自送陆家两位公子——回京来的吧?
皇帝沉默了一秒,玩味一笑,提起了酒注:会吗?
顾思林双手捧起了酒杯,接受皇帝的斟酒:臣只是按情势揣测,而已。
皇帝沉默了数秒后,改换话题:说起他的长女公子,慕之知道吗,其实陆英不闹事——她现在就是太子妃了。
顾思林:这个——臣倒未曾耳闻。
皇帝看着头顶明月:几家夫妇同罗帐,谁个飘零在外头(南宋民歌,非《一江春水向东流》原创)——万物如铜啊。
顾思林点头,饮酒。
皇帝:不过现在她在明安那里,还不算飘零,也好。
顾思林的目光横过,再为皇帝注酒:天子,圣哲。
33张陆正宅夜内外
张陆正手持着阿宝与萧定权合写的信笺,
苍白的脸色。
他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确认:殿下的令旨,真的是让臣,这么——?
阿宝:殿下亲笔手书,不就拿在中书令手里吗?何况还有……
她看一眼张陆正:殿下英明。还请中书令多听上意,少涉私心。告辞——
阿宝转身向外走去。
张陆正垂头看着手书,没有回答。
(切)阿宝走出了正厅,
张绍筠立刻从一旁跳了出来:顾内人——你这荷包绣好了?
阿宝低头看看自己裙带上的荷包。
张绍筠讨好地:绣得太好了!(试探地)上次不是……说好了要送……
阿宝一把扯下了荷包,一语不发拍到了他的手上。
向外走去。
张绍筠愣了数秒后,欣喜若狂:——真给我啊?顾内人——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去天边我都带着它——!
阿宝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融入了夜色。
34御花园夜外
露台上,
顾思林已经离去。
留下的空杯,和皇帝杯中的酒。
陈谨走近:陛下,武德侯已经出宫归宅了。
皇帝没有反应。
陈谨:还有,刚刚秘书郎请旨——五日后大朝,提及陆中丞案,旨意的措辞是该——拟重,还是拟轻?
皇帝笑笑,拿起酒杯:他最近很累了吧?刚丁完忧。
陈谨:他不累啊……
皇帝:让他,去休沐几天。
陈谨不解的表情:休沐……?
皇帝反手泼掉了杯中酒:朝会之后再回来吧。
陈谨终于会意:小人——遵旨。
35张陆正宅夜内
院中传来张绍筠欣喜若狂的声音:爹,二姐——你们看我拿到了什么?
堂上,仍然坐着,无动于衷的张陆正,仍在望着手中手书。
(闪回)阿宝:殿下要妾转告中书令一句话——
阿宝:望中书令顾全君臣大体。陆中丞冤案,真到提及之际,请中书令自行伏罪,引咎去职吧。
张陆正颤抖的声音:殿下……真是这么吩咐的?
阿宝:殿下亲笔手书,何况还有……(闪回结束)
张陆正低头。
(特写)信笺上金错刀的文字,仍是原封文字:王事傷情蹔處彀中自有所应不當憂勞此書具卿所恶往事许卿损改永不复言
文字后,多出的一个血红的连珠印鉴:民成。
36京师夜外
御沟旁,
圆满雪白的明月。
御沟边的粼粼波光。
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月儿圆圆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谁个飘零在外头……
抱膝而坐的阿宝,嘴角的笑意和脸上的泪水,
阿宝os:殿帅就当,开门放了出去的,也不是一个人,不行吗?
李重夔os:姑娘没有宫籍,出去可以,但是出去了就——
阿宝倒在地上,捂住了嘴,开始抽搐。
直到筋疲力尽,安静下来。
一双靴子(赵王)慢慢走近了她的身边,
来者止步,居高看了她片刻后,无言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下。
阿宝没有拒绝,也没有动作,抬头看着清朗夜空。
来人则一直向御沟中,丢着沿路捡来的小石子。
阿宝:五大王怎么会在这里?
赵王的声音:本想去大哥家讨顿饭吃,他说今晚只跟大嫂在一起,把我赶出来了——
赵王:姐姐呢?姐姐又怎么在这里?
阿宝:我是,回不去了。
赵王:哦。
几秒沉默后。
阿宝:……五大王……都不问问……
赵王:有什么好问的?反正我的客室,还给姐姐留着呢。
(切)咚的一声,御沟中的一轮月影,再度被小石子击碎。
37东府夜内外
仍然凭着隐几的萧定权,
落寞望向窗棂外。
王慎的声音:殿下,不要等了……她出得去,可是回不来的。
萧定权:王翁,帮我把窗子打开,行吗?
王慎os:殿下,秋已经深了……
萧定权:就开一会。
王慎叹气,亲自上前,推开了窗户。
窗外,雪白无缺的明月。
萧定权嘴角淡淡笑意:上一次看到这么好的月亮,还是在宗正寺里头。
王慎:总想那事……
萧定权:她会回来的。
38齐王府夜外
熏熏然酒醉,
被宦官甲搀扶着走向卧室的齐王。
窗棂上,齐王妃高髻的,梳妆的影子。
齐王对着影子:阿绰,姐姐,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就回来啊……
半身酒痕的齐王:……去更衣……
宦官乙一路跑了进来,
悄悄摸摸将一张帖子递给了齐王:大王。
齐王一把夺过,醉眼迷离地看着帖子:庚午,辛未,壬子,丙子……?什么东西?
宦官乙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齐王没有听见:大声。
宦官乙又说了一遍。
齐王怒:鬼鬼祟祟,什么见不得人?
宦官乙看看窗棂上,犹豫片刻,终于提高了声音:是中书令女公子的生辰八字!
齐王的酒立刻吓醒了,他首先下意识看了一眼齐王妃的影子,才斥责:喊什么?你不想活了?!——谁给你的这是?
宦官乙:是中书令家人送来的,请大王——早修(压低声音)聘书……
齐王点头,良久才咋舌:看来皇后全没料错——他剩的这点人气儿……
40张陆正宅夜内
坐着痛苦流泪的张陆正。
41丹凤门日外
(五日后)晨。
丹凤门尚未开启,
二十几个穿红穿紫穿绿的朝臣就已经在丹凤门外广场集合。
正在三五成群说着闲话:——今天来得都早啊。
——也来得齐啊。
——再齐还能有乌台齐?
(切)由何士钊引领的御史台的阵容的确最为齐全。一群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紧绷。
——看那阵势,以为又要伏道阙呢。
——小点声,何士钊脾气你不知道?被他听见,能追着你骂半年。
——半个年哪够?至少是一个整。
——何尚书,太子殿下,这几天都没出席——诶,何公别走啊
——你问他?围得铁桶一样,出门都难,还出席?
——那今天也?什么?
——控鹤的人说的,朱侍郎嚷什么?
——一个前监国,一个现中书,还有个何炮仗。怪不得今天来得这么早,也这么齐呢……
42晏安宫日内-报本宫日外
皇帝在陈谨的服侍下换着大朝服。
李重夔站在一旁。
皇帝:顾慕之——朕跟他说过了,今天就不要来了。出城了又回来,何士钊那群人逮着又要聒噪。
李重夔:是。
皇帝:你知会他了?
李重夔:臣昨晚就传旨给殿下了。今天一早,控鹤也撤回了。
(切)陆续撤离的控鹤卫士,和重新打开的报本宫大门。
前来的某人(阿宝)看着他们离开。
皇帝:——他,走得动了?
陈谨插话:吴太医说,硬撑应该还是能撑下来。站着别动别说话就行了。
皇帝:满朝上下,就他一个人在硬撑吗?
陈谨:是——不过吴太医更担心别的——
皇帝已经完全没有了打听的兴趣。
陈谨悻悻地自己汇报:殿下非得要下水,可是那伤——可是又劝不住——
皇帝一脸听到了垃圾情报的表情,
шшш ◆тт kǎn ◆¢o
李重夔示意陈谨。
陈谨看懂了:是,陛下不爱听,小人不说了。
43报本宫日外
寝宫外的浴池。
托着各种洗浴用品的宫人们。
和寝宫内的规劝声,和争执声。
王慎os:殿下,吴太医说了,殿下现在沾水——他这几天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
萧定权os:药钱,我补给他不行吗?
王慎os:挖东墙补西墙,都是朝廷的钱——(脚步声和追赶阻拦的脚步声)
——殿下,会留疤的。
萧定权os:我一个男人怕什么?
王慎os:殿下!
吵嚷中,穿着中衣的萧定权已经出室。
王慎也追了出来。
萧定权:我几天没洗澡了!就这么去上朝?你自己闻闻!
王慎凑近闻了闻他的袖口,咳了两声:小人这几天……正好伤风。
萧定权瞪了他一眼,往浴池走去。
王慎:一个早朝——又不跟他们站一起,穿好了衣服谁闻得到?殿下到底想什么?
身后阿宝冷淡的声音传来:君子死——
两人回头。
身穿浅淡素服的阿宝从廊下慢慢走来:而冠不免。
萧定权的表情沉肃下来,沉默之后,言语中仍有喜悦:你,回来了?
阿宝没有接话,但是接过了另一个宫人手中的澡豆和巾帕:妾来侍奉殿下,沐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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